另一只手终于彻底掀起了门帘,帘后露出一张桃花面,煞白的脸色和血红的唇,轻声道:“还记得我么?”
他难以自抑地倒抽一口凉气,“柳……柳绛年?你不是死了吗?”
她不说话,两指一绞,把他的青竹剑绞成了三段。
他手里还茫然攥着剑柄,魔怔似的喃喃:“不……不……你分明死了,我亲眼所见,毙命雪域的那块山崖下……”
这么说来,当初苍梧城外的伏击,还有长渊的人参与其中。
离城那么近,近在咫尺,如果城里还有家,进去便安全了。可是家没了,他们被赶进雪域,死在了冰天雪地里。
那双眼里涌出两行清泪,透过水的帘幕,眼风比刀锋更锐利。一掌击碎车围,一步一步逼近他,“发现了尸体,你很高兴吧?为了一己私欲害人满门,好个仁人君子!”
他到这时才惊醒过来,这人不是柳绛年,也许真的是那个失踪的棺材子。先前的确糊涂了,这世上哪里来的鬼!他运掌便要劈过去,可是胸前蓦地一凉,衣袍不知什么时候被划开了,红色的液体快速染透了天青的绸缎,他愣了下,难道是哪里被割伤了吗?
低头看,还没等他看清,突然噗地一声,一大堆弯弯曲曲如同绳子的东西落在他脚背上。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开始感受到剧痛和恐慌,这不是绳子,是他的肠子,再也收拾不起来,再也不属于他了。
他捧住黏腻的肚子,跌坐在地上,冷汗涔涔而下,流进眼睛里,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面前的人残忍地笑着,“让你也尝一尝剖腹之痛。看着肠子被拖出自己的身体,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他已经痛得无法叫喊了,只觉身体被牵拽,先是肠,后是胃和肝,最终整副内脏被拽出身体,肠子的一头系在竹林边缘的一株修竹上,远看像姑娘晾晒的各色手绢。
杀一个人,用不了多长时间,不过要是想做出花式来,就会比较费时间。
她进门时,胡不言立刻掩住了口鼻,“这么重的味道,有血腥气,还有屎味儿。”
有个嗅觉灵敏的手下,唯一的好处就是能督促你多洗澡。她看着他跑到廊子上喊掌柜:“那个那个……让小二送桶热水来。”然后拿春凳横在门前,等她慢条斯理地换衣裳。
“又解决了一个?”
她嗯了声,“篡权的发起者,我让他死得很不好看。”
胡不言点了点头,“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仗剑江湖当如是。杀了三个,现在舒坦多了吧?”
她想了想,心里空空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推窗把水泼了出去,再看之前怪物出现的那片屋脊,凄迷的月色下空无一物,那怪东西就此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她把窗阖了起来,索然道:“从弱水门四星之战到现在,我前后一共杀了百余人,可能是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杀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感觉,包括这次也一样。”
胡不言难得有拽学问的时候,他把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开场白说了一遍,“我知道,刺客之道,在于不顾生死,杀身成仁。”
崖儿听了一哂,“错了,刺客之道是侠义之道。我不是刺客,我就是个杀手,为了钱也好,看谁不顺眼也好,都可以拔剑。”
这个说法有点自暴自弃啊,胡不言还是尽量安慰她,“老胡眼里坏人的仇人就是好人,反正你是好人,你说什么都对。”
这只狐狸不油滑的时候,还是很单纯的。崖儿卷起换下的衣裳塞进床底,展开被褥道:“四大长老还剩一个,那边必然加强了戒备,下手没那么容易了,姑且让他再多活两天。我在议事堂外隐约听见,说五大门派不日就会赶赴苍梧城,岳海潮也会有对策,所以干脆按兵不动,等他们先落子。”
胡不言说好,“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好出去逛过。听说苍梧的美酒很出名,明天我去扛几坛回来。”被自己的计划逗得很高兴,剥了两粒花生扔进嘴里大嚼,一脚把春凳踹回原来的地方,摆了摆手道,“累了半夜,好好歇着吧……我得多买两坛,算算时候,紫府的人应该快到了……”
胡不言总是有意无意提到紫府君,一提便催发她的相思。其实她心里很感激那人,他知道神璧的存在,也知道她的身世,姗姗来迟不是真的因为他脚程慢,是为了留出时间,让她去做想做的事。盗书的罪终究不能赦免,但可以让她在伏法前不留遗憾。通常报仇的过程中不能一举歼灭所有仇人,那么越到后面办起事来就越难。他在她最难的时候来,借追缉之职行保护之实,倘或真像胡不言说的那样,那她此生大约没有别的可求,只要这一人心,便尽够了吧!
可惜不是同路人,她终究不擅长儿女情长,有些感情心里明白就罢了,对方根本不需要知道。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打盹,快到子时了,今晚要是没什么消息,就踏实睡一夜。迷迷糊糊正要入梦,那撕心的嚎哭又传来了。她一个激灵蹦起来,挨在窗后往外看,倒并没有看见前几天的那个怪物,但绵长的哭声比之前更清晰。
她有些犹豫,其实明白现在追出去,有可能会落入圈套。但机会太难得,如果错过今晚,谁知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岳海潮连长老的丧事都不出面,大约已经料定当年的遗腹子寻上门来了。趁着五大门派暂且还没汇聚,有三天时间,供她查出他养兽的地点。
夜行衣是早换好的,她推开窗,放低身子潜行在鳞次栉比的黑瓦上。当年在波月阁受训,一片瓦当上转腾起落千万次,必须保证瓦片完好,所以现在奔跑在屋顶,连猫都不会惊动。
黑暗下身形如线,如果不是夜视能力极强的人,很难发现她的行踪。那似人似兽的长嚎,在寂静的夜里分外鲜明,她听声辩位,果然应上了精舍书生的那句“去城南”。
苍梧城的城南地形有些复杂,半座城属于丘陵,但又奇异地出现了风蚀脊1。她追踪到那里,凄厉的嚎叫开始变得时断时续,仔细辨别了良久,才最终准确找到那个地方。
周围很黑,住户稀疏,暗夜下守门的灯笼像巨兽的一双眼睛,点缀着这片建在石坝上的屋舍。如果猜得没错,上面是用来居住,下面是关押野兽的牢舍。传闻中岳海潮的那件杀人武器,应当就寄生在这里。
其实她很好奇,养兽很寻常,一些武林中人都有这个癖好,比如兰战。当年他养豹子,各门中竞技失败者,有的会成为豹子的点心。养的兽杀伤力越强,饲养者便越有面子。但像岳海潮这种“造兽”便有些耐人寻味了,什么样的兽是能创造出来的?并且通过痛苦的驯化,还要听号令,通人性……
又是一阵万箭穿心般的呻吟,是一种想哭但无泪可流的绝望。她似乎能够体会到这种痛苦,但又远远不能了解,于是借着夜色的掩护,接近了那处神秘的建筑。
外墙光滑,窗户建得离地面很远,约摸有四人高,装满了铁制的窗棂,一根根牢不可破。她观察了一会儿,起先以为只是底楼有意没开窗,但似乎错了。那窗下显然搭有栈道,室内火光熊熊,窗口上不时有人往来巡视。那些人穿着轻甲,戴着兜鍪,窗外的情况倒不甚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室内,并且一直保持下视的动作。
崖儿慢慢潜到墙角,向上看,距离窗口很远的地方,有个作加固楼体之用的粗木椽头,她高高跃起借了一把力,然后扬手把跳脱2上的鹰爪抛出去。那鹰爪是暗器的一种,平时看着不过是镶嵌宝石的浪纹,但紧要关头能承载千斤重量。
腕上可以固定高度,脚下便能操控位置。她轻轻踏过墙皮,悄然靠近窗口,头一眼探看,先观察室内的巡防。正如她预料的,有栈道,上层的栈道用来监视底下每一处的细微变化。等交错巡视的人走向两边,她又借机看了第二眼,这一眼有些心惊,原来这建筑不能称作楼,它是一个空心的高屋子,像某个王朝用来储存全国存粮的粮囤,其大和深,简直令人咋舌。
脚步声哒哒,又有人过来了,她慌忙紧贴墙壁让到一旁,等人错开了,才得以看上第三眼。
一个习惯了刀山火海,也创造过血流成河的人,世上没有什么意外能让她产生震动。然而第三眼,居然叫她毕生难忘。这囤子一样的直筒楼下层,装着巨大的铁栅栏,每根栅栏的间隙很小,足以供人在上面行走,也足以让人对底部的情况一目了然。仿佛是地狱的最深处,关押着十来个人,有男也有女,每一个都被扒光了衣裳。这些人的神智应当不太清楚了,各自蜷缩在一角,脸上的神情麻木而空洞。笼子的另一边,一个浑身发青的男人仰天躺在那里,若说不正常,除了皮肤的颜色,就是过于庞大的体型。他的身量本来就很高,肢体也膨胀得异常,仿佛溺死的人出现了巨人观3。但他是活的,起码胸腔还有起伏,四肢还有微微的震颤。
“掌门,时候到了。”
崖儿把视线调向那个背对着她的瘦高身影,他负手站着,身上鳞甲在火把下发出乌沉沉的光,那就是岳海潮。
他点头示意,笼中执行的人拔了木塞,把一个竹筒探到那人鼻前。躺着的人是有呼吸的,吸入竹筒中的气体后开始抽搐,很剧烈地抽搐,大张的嘴像个黑洞,翻插着两眼,瞳仁雪白。巡视的人这刻也都忙于向下俯视,给了她继续探看的机会,只见那个乌青的人体逐渐转黑,周身浮起了一层水光。水光越来越亮时,忽然绽开了口子,血水倾泻而出,人皮迅速萎缩。然后有什么从那张皮下钻出来,浑身浸透着尸液,无法站立,像蛇一样“游”到了地上。
原来是炼人蛊么?那药人是母体,炼出来的叫猾。猾没有皮肤,必须后天合成,如果你给它人皮,它就是人,给它兽皮,它自然就是兽。
崖儿缓了缓,试图平复紧张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目睹炼蛊,邪门歪道的蛊术在江湖上是为人所不齿的,没想到岳海潮会疯狂到这种地步。既然地点和内幕都探清了,也算不虚此行。她离开窗,打算先回客栈从长计议,可是一转头,一张古怪的人脸冲进视线。这怪物脑袋小得像颗发育不良的花生仁,双眼却又大得像核桃,慢慢向她掀起嘴唇,仿佛是要笑,但转眼又发出可怕的嚎哭,因为近在眼前,所以声势惊人。
作者有话要说:
1风蚀脊:雅丹地貌,又称风蚀垄槽。
2跳脱:臂环,如弹簧状,盘拢成圈,少则三圈,多则十几圈,两端用金银丝编成环套,用于调节松紧。可戴于手臂部,也可戴于手腕部。
3巨人观:尸体腐败后产生大量气体,然后就膨胀啥的……答应我别去百度。
第46章
怪物喷出的恶臭简直令人窒息,崖儿知道目前的境况对自己很不利,咆哮很快会引来楼里人的关注,于是顺手掏了块碎银弹进它大张的嘴里。
那怪物没想到她会使这招,咕地一声把银子咽下去了,她趁着它吞咽的间隙收回跳脱,纵身上了屋顶,然后照着来时的路径腾身起落,向远处疾驰开去。
耳边风声一片,她还回头望了一眼。窗口果然有人来查看,扒着窗棂左右观望,但因怪物的叫声中断了,似乎没有引起多大重视。她呼了口气,暗道胡不言是个鬼才,居然会往她夜行衣的袖袋里塞银子,大概是怕她半道上饿了,好让她停下买饼吃吧!
不过也有不好的消息,楼里人暂时虽没动静,那怪物却没放弃。刚才的碎银子吞得猝不及防,惹它暴跳如雷,便舒展开比人长得多的四肢,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大妙,崖儿心里嘀咕,要是回客栈,必定会弄出不小的动静,这么一来就全暴露了。她得引这怪物去无人的地方解决,城外那片开阔地,曾经是她父母血战的沙场,去那里也好。于是调转方向向城廓边缘飞奔,她在连绵的房檐上腾身借力,那怪物长得蠢笨,但身轻如燕,几个起落后几乎要追上她了。她只得抛出撞羽,为自己争取拉开距离的时间。
撞羽的剑身蓝光萤然,每一次击向它时,都能清楚照亮那张怪脸。它挥舞着镰刀一样的爪子回击,那爪子不像血肉之躯,倒像钢铁浇筑的,每每发出钝重的回响。崖儿笑了笑,发现越来越有意思了。二十二年前的武林各道再贪婪恶毒,也不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现在江河日下,妖魔鬼怪都开始大肆出没,果然岳海潮这种人当了道,世上就没有任何道义底线可言了。
苍梧城外一里,曾经是爹娘遭遇伏击的地方,她停下来,拔出朝颜准备迎战。不远处的风灯在城楼上高悬着,荒寒的夜色下倍显凄凉。她忽然能够体会父母当时的心境了,这熟悉的灯火让人燃起希望,但回家路断,绝望更扩大千万倍。
夜风飒飒吹动她的袍角,她一手执剑,像战场上无畏的勇士。蓝光越来越近,撞羽的缠斗让这怪物气急败坏,它嗷嗷怪叫着,鞭子一样的长尾在空中挥舞。忽然一个回旋击中了撞羽,眼见撞羽要被击落,崖儿拔身接应。一瞬双剑在手挽出无数剑影,在那怪物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发起了一轮眼花缭乱的奇袭。
人和人过招,至少还有招数可循,和这类怪物交手,以力量肯定不敌,只能依靠巧劲。她当初受训,兰战曾经命生死门的前任门主教授她制敌要诀,快准狠缺一不可。任你花式再多,最后的目标只有两个,或是命门,或是中枢。这怪物的体形和人近似,不过手脚更长,还长着带有倒钩的尾巴,乍一看真像只猴子。鏖战于她不利,必须尽快解决它,遂换了持剑的手势打算近搏。就在剑锋即将划到它的咽喉时,冷不防一记尾鞭击来,啪地一声,抽烂了她背部的衣裳,也抽得她皮开肉绽。
她吃痛退开几步,脊椎上仿佛被打下了一枚钢钉,半边身子几乎没了知觉。可这个时候没工夫品咂,她屈起手臂绷直跳脱,搭出个弓形。发上的簪子也是杀人的暗器,轻轻一触,瞬间就能舒展成箭身一般长短。银针搭弦,拉了满弓,暗夜下一道流光,嗖地向怪物激射过去。
她的箭是快箭,但它的尾也毫不逊色,她听见破空的呼啸自上而下纵贯,料想这一击恐怕半边肩膀要不保了。然而就在尾鞭近身的前一刻,一把乾坤扇挡在她上方。带着倒钩的蝎尾,在撞击扇面时发出轰然巨响,紧接着便是沙沙的,孩子扬沙般的一阵嘈切。
崖儿急促喘息,看前额插着银针的怪物直挺挺倒下去,这时才回身看那个助她一臂之力的人。本以为是胡不言,毕竟这家伙在紧要关头还是有些急智的,可万万没想到,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他!
她怔了下,“仙君……”
他眼眸深邃,暗夜之下难以分辨,但周身至少没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你一人和这怪物对战?”他语气淡漠,又似乎不满,“我晚来半步,你的右手以后就别想握剑了。”
她还是怔怔的,“就你一个人……么?”
他没有答她,向城廓方向眺望。黑黝黝的城门终于开启了个拱形的、橙黄色的洞,看来长渊的人追出来了。
城暂且不能入,她身上还有伤,得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替她把伤口处理好。苍梧往东一带地势复杂,长渊的人也不会追到那里,应当可以带她过去暂避。于是抱起她驾风腾云,结果不知怎么,一不留神就飞出了千里。
等停下来的时候,发现这是个三面环山的盆地,虽然没有山洞,但有一株很漂亮的月桂树。那树生得高壮,枝叶茂盛,花簇丛生,人还没走近,便闻见一蓬浓郁的芬芳。
怀里的人叹了口气,“你是太高兴了么,一下带我跑得那么远?”
紫府君有些尴尬,“这是哪里?”
守着天下最大的藏书库,却不爱看书的人,难怪连云浮这小小的地界都摸不清。崖儿说:“这是白狄的疆土,赤白大战爆发在东五十里,我还在这里杀过人,吸纳过藏灵子。”
他似乎很意外,呆呆站着,虽然风雅依旧,但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好笑。
她果然笑了,一笑牵痛背上的伤,狠狠抽了口凉气。吊在他脖子上的手摇了摇,“把我放在树下。”
他照她说的,放她倚树而坐。不像前几次怒目金刚似的,这次连抽出手臂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变数,前一刻她还对决于惊涛骇浪,他一来,便晴空万里了。只是背上很疼,伤口摸不着看不见,却明白伤得不轻。时间久了,隐约要虚脱,为了不至于晕过去,只好狠狠咬自己的舌尖。咬破了又疼得打激灵,眼泪汪汪看他捡回柴禾生起火。
火光带来一点安慰,也看清了他的脸,依旧是眉眼蔚然,风流辞章。
多好,他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恨她了,她想也许已经被她睡服了吧!
她满意地闭上眼睛,“我可以瞑目了。”
可惜他煞风景地应了一句,“死前把图册的下落告诉我。”
这人真是,偏要在她感受幸福的时候泼她冷水!她睁开了半双眼,“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你心里,现在究竟是我重要,还是图册重要?”
他沉默了下,本该很简单的答案,居然让他有些为难。但为了死守颜面,他冷着脸说:“自然是图册。我救你,不过是为让你活着招供图册去向,没有别的。”
崖儿听了也不恼,牵着唇懒散地一笑,她分辨得出什么是真话,什么是口是心非。这点小事上不依不饶,可白费了这几天的相思了。
她嘟囔了句:“等我伤好了,带你去取。”
他看了她一眼,反而不说话了。
靠过去一些,想碰她又不由迟疑。其实身体已经相熟了,可是在神智尚未游离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忐忑。他们是最陌生的情人,最亲密的死敌,路走到这步,总有一种山穷水尽的无奈。他看着她的脸,火光下美丽柔软,穿一身冷硬的夜行衣,没有人告诉她,她不适合这样的打扮吗?
“叶鲤……”他还是这么叫她,因为除了这个名字,他不习惯用别的来称呼她。
崖儿睁开眼,心念大动。他半撑着身子在她面前,那鲜红的嘴唇,很让她有啃咬一番的冲动。
血气上涌,不行了。她立刻又闭上了眼睛,“怎么了?”
“你趴在我腿上好么?”
她的身子猛地崴了一下,心里嘀咕难道是上回尝到滋味,上瘾了么?虽说他快乐,她有无比的成就感,可这个时候……她艰难地比了下手势,“仙君,我都伤成这样了,你怎么还想让我给你……”
他原本不是那个意思,甚至连想都没想到,结果她忽然提及,他一下就红了脸。
“你……能不能别再提那事?”
她说不能,“边上没有外人,我见了你就会想那事。”
大概她说的都是实话,但这实话还是让他恼羞成怒。回顾前几次,每一次她都用这招,可恨的是居然每次都奏效。她不说倒罢了,他也尽量去忽略,可她偏要说,一说便提醒他,道骨天成的所谓仙君究竟有多纵欲。他实在没有脸面对这样的自己,情急生恨,高声斥道:“你究竟把我当什么?当成你发泄兽欲的工具吗?”
他气涌如山,无论哪个男人,都无法接受这种看似销魂,实则打击自尊的事情。
崖儿愣住了,连背上的痛都差点忘了,半张着嘴看他满脸悲愤,猜测他下一刻会不会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