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淑宁小声哄他:“有什么明天说,先睡觉好不好?”
睡觉?梁孟津是规规矩矩的人,撑着桌子站起来:“好,我睡觉,我睡觉。”
路都走不成直线了,许淑宁只好搀着他。
梁孟津还有点意识,没有整个人往她身上靠,要不就两个人的体格差异,他哪里是扶得动的。
当然,这样的靠近已经算是很亲密,剩下几个男生就没那么好动手。
许淑宁毫不犹豫,踹一脚地上的陈传文:“热闹看完了吗?”
陈传文还想装,又被踹一脚才假模假样睁开眼:“怎么了?”
打量谁不知道他装醉,许淑宁捏着拳头:“信不信连这个也招呼你。”
行行行,真是够火眼金睛的。
陈传文撑着椅子站起来:“不过我还真有点晕。”
那也不耽误他把另外两个男生拽床上,许淑宁只需要把齐晴雨安顿好。
她心细,还给掖好被角。
另一边的齐阳明和郭永年就没这么幸运,第二天起来开始打喷嚏。
此起彼伏的,没完没了。
陈传文往后退一步:“这会传染吧。”
真是患难见真情,郭永年和齐阳明一左一右架住他:“刚刚不会,现在肯定会。”
干脆把知青宿舍改名叫卫生所好了,许淑宁没好气:“一人一碗姜汤,还不好我就给你们上药。”
赤脚大夫的药能不喝最好不喝,大家捏着鼻子猛灌,一整个宿舍都快被生姜腌出味来了,总算抑制住疾病的扩散。
第66章
没灾没病的, 兴建学校就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梁孟津心中虽然有宏伟蓝图,可惜经费着实不足,只能先把门窗搭起来, 一边在十里八乡做宣传。
说真的,有意愿来上课的人比他想象的多, 虽然都是只是口头的承诺, 他心里的满足感还是油然而生, 好像自己已经教出百八十个高材生来。
总之整个人精神面貌不可同日而语,许淑宁都觉得他抖擞得有点吓人, 这天忍不住:“孟津, 我感觉你都快燃烧了。”
一根蜡烛也有到尽头的时候, 别先把自己烧干净。
梁孟津一双眼亮晶晶:“我真的浑身用不完的劲。“
不知疲惫的样子,倒像是刚下乡的时候。
许淑宁伸手理理他的领子:“那也得把自己收拾好。”
平常整个宿舍就他最讲究穿, 轻易不肯在外人面前显得狼狈,这两天看着倒显得有些凌乱。
梁孟津不好意思笑笑:“一时着急没顾上。”
岂止是这些小事, 饭也不肯好好吃。
许淑宁:“晚上给你蒸蛋,回来记得吃。”
梁孟津这几天都早出晚归的, 点点头:“不用等我, 你先睡。”
许淑宁应得挺好, 夜里仍旧瞪着一双眼, 总有些牵挂。
梁孟津自然知道她的脾气,披星戴月回到宿舍, 还是在女生房间的窗棂上有节奏地敲两下。
这就是平安的意思,没几秒许淑宁就打开一点门缝, 露出半张脸:“吃完快点睡。”
表情明摆着是说完这几个字才安心。
梁孟津把她的一缕碎发拨开, 温柔道:“好,晚安。”
月色沉沉, 倒是个暧昧丛生的耗时间。
许淑宁有些羞怯地锁好门,钻回被窝里感受着心跳,一边留神齐晴雨的动静。
这位舍友历来睡眠好,天塌下来都是最后一个醒的,常常起得也比较晚,反正这三年来大家已经习惯。
连齐阳明都不像一开始天天拍窗户叫人,听见上工的锣声自顾自出门去。
他一动,陈传文就跟上。
两个人现在还真是哥俩好的架势,到哪儿都凑一堆。
倒是郭永年留下来等,慢条斯理地编草席。
这两年集体副业兴旺许多,队里能做的手工活不少,仔细算起来比在田间耕耘划得来。
不过收成是乡间的大事,大队长对于哪些人接活有明确规定,也就是最能干的劳力们,才有这个机会。
郭永年的体力在知青们之中向来拔得头筹,连学这些农家手艺也很快。
不多时,一张席子就编得漂漂亮亮的。
齐晴雨也吃完饭洗完碗,甩着水:“走吧。”
说话间要去揽舍友的胳膊。
梁孟津一早忙学校的事情去,许淑宁就落了单,她也愿意做这一男一女的挡箭牌,毕竟大队的开明和封建并存。
她把针线活放下来:“是该快点,不然大队长要骂人了。”
一阵雨过去,队里的各项农活全堆上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插秧。
一年这两季水稻可是命根子,谁耽误可没有一点好果子吃。
齐晴雨想想也是,反而跑前头:“快快快。”
好像赖床的那个人不是她。
许淑宁无可奈何摇摇头,倒是没有迎头赶上的意思,慢腾腾地走着。
她到田边跟记分员打个招呼,踩着雨鞋弯腰干活。
速度跟队里能干的妇女们比起来还是差一截,不过跟刚来那会简直是云泥之别。
像今天点灯熬油地干活,她也能挣十个工分。
不过那都是拿时间熬出来的,只看田埂两边燃烧着的火把就知道。
已经是月上柳梢头的点,风吹得人身上三分凉意。
许淑宁打个喷嚏,忽然觉得边上多出一道影子。
不用看人,她都知道是谁,问道:“晚上吃饭了吗?”
梁孟津卷起袖子:“吃了,你歇会,我来弄。”
他现在是即将成立的大队小学的老师,按理不属于劳力的范畴,就算不来也行。
但忙时连三岁小孩都要搭把手的道理人人知道,许淑宁只是抹把汗:“都说天气又要不好,抓紧把这一茬种了再说。”
她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渺小,却不好在此刻脱集体后腿。
农民们靠天吃饭,最怕的就是刮风下雨。
梁孟津眉头微蹙:“怎么又要不好。”
这一年的天气从元旦后就显示出古怪的端倪,先是年前里难得下起能积到人大腿的雪,正月里又连着好几场冰雹。
要不是现在不兴什么封建迷信,老人们早就张罗着祭祀求佛了。
当然,就是到现在那些流言蜚语都没消停,好像到处是不祥之兆,谁家的母鸡多下两个蛋都是妖异之事。
许淑宁就搞不懂到底妖异在哪,心想要是在知青宿舍的话她一定跟高兴,能把这个不详供起来。
由此可见,她那鸽子蛋大的胆子,在鸡蛋面前不值一提,居然连邪魔外道的主意都打起来。
不知情的以为知青们的日子有多苦,其实过得比队里多数人家好许多。
毕竟都是年轻人,头一年适应不了,第二年第三年也就如鱼得水,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可比老老少少一窝人宽裕得多。
反正一个月里头,总得闻见那么两次荤腥味,人人能吃个九分饱。
那油味一跑,左邻右舍都能闻见,因此这在整个大队也不是秘密。
现在谁不结婚不图有口饭吃,队里人盯着知青们研究半天,倒是看出一点内部消化的迹象来。
有些事,虽然大家都尽量低调,可仍旧瞒不过多数人的眼睛。
因此算得上是有铁饭碗的梁孟津和最能干的郭永年没人惦记,一向懒散不着调的陈传文且被放在后面,倒是齐阳明的终生大事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大概都知道是宿舍里谁当家做主,许淑宁去趟自留地的功夫都能碰见好几个人打听。
她心想自己又不是齐阳明的真妈,难道真的能点这个头吗?全部都敷衍过去,但背地里还是问一句当事人的意见。
齐阳明比妹妹的想法多,摇摇头:“再耗一耗,万一能回去。”
他年轻力壮,不急于一时。
许淑宁就知道肯定是这样,私底下又跟齐晴雨讲:”你觉得你哥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两个女生凑一块,就爱讨论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齐晴雨抿着嘴讲不出个好歹来,挠挠脸:“其实我以前以为他喜欢你?”
许淑宁险些被她的天马行空吓死,拍着胸口:“怎么可能。”
齐晴雨不就是瞅着宿舍就两个女生瞎想的,这会说:“你没猜过我跟陈传文吗?”
还真猜过,谁叫他们天天斗嘴。
大家有时候说打是亲骂是爱的,哪里知道他们之间还真是一点暧昧都没有,说出去也没人信。’
许淑宁理直气壮:“你不知道男生会扯喜欢姑娘的辫子吗?”
那才不叫喜欢,齐晴雨嗤之以鼻:“捉弄才不算,喜欢应该是对她好才对。”
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很多人不明白。
许淑宁揶揄道:“就像永年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