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大口喘气,如此大范围地使用“不要死”可真把他累得不轻,甚至连将打空的巴雷特放回装备箱都做不到。
他虚脱了。
但他不能松懈,因为有一头被他打爆喉咙的三代种冲过来了。
耿世经将最后一个弹匣打空,狠狠将枪体朝空中砸去,加速冲上去以一个公主抱方式将抱起开始狂奔。
难道让他一边保护路明非一边在在崎岖的高山上跟三代种单挑不成?
别说是现在言灵无法动用,就算能用,他那四阶刹那16倍加速在三代种面前也不顶用啊,一口龙息下来就是大范围秒杀,他小胳膊小腿的可扛不住。
右相能压制一时,但压制不了一世。何况他都自顾不暇了,手中的巨剑都被卡米亚拍出裂痕了,再来两下他就要赤手空拳。
三代种落在路明非原狙击点,庞大的身躯压在地上引起一阵地动山摇,碎石滚动着跌进深渊。
颈部的血洞不断流出沸腾的龙血,血液渗入大地,如同瘟疫飞速蔓延,周围的植物开始腐朽枯烂。
对于能够吸收龙血的极小部分生物而言,它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药材;而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龙血是剧毒。
它的声道已被彻底破坏,要是积蓄龙息,它会第一个承受龙息的高温。
但它不会惧怕。
就在刚刚,陈岩将它膜翼骨击断,使它失去了飞行能力,拖着不堪重负的躯体,它不可能追得上那两人类。
拼尽全部力量积蓄龙息,而后自已也在极致的高温中焚毁殆尽,它也同样抱有必死的决心。
人们的想法是“杀一个回本,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一双”,而它想法则是拼上性命也要捍卫王的荣耀。
高温升腾,心脏加速跳动,血液流速突破天际,熔岩在口中流转,仿佛有火山在喷发。
“砰!”
陈岩在远处换上实弹,对着它的眼睛来了一枪,直接将左眼爆成浆。
它没有进行任何防御,哪怕是合拢眼皮。
它死死盯住飞奔的耿世经,张开嘴,熔岩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喷射而出,分不清那是火色还是血色。
鲜红的龙息如同导弹锁死了路明非,携带着它滔天的愤怒,要将冒犯王的窃贼烧成灰烬。
但很可惜它没可能亲眼见到那一幕了,血色的火焰从血洞开始燃起,迅速覆盖全身,将它烧成灰烬。
看着远方射来的血色龙息,路明非勾了勾食指,想要伸手去挡,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连抬手都做不动。
只能寄希望于耿世经,希望他能跑出龙息的锁定范围。
但一位高贵强大的三代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燃烧自己射出的龙息岂会那么容易被躲开?
龙息近在咫尺,空气都被烧得变形,路明非全身都感受到了灼热感,他们被龙息包围了,红莲般的火焰将他们淹没。
耿世经惨叫一声跌倒下去,全身燃烧的样子好像一个火焰人。
路明非也被火焰攀附,摔下来翻了好几个滚,却仍旧没有力气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火焰将自己吞噬,来自空间的提示升起,是陷入频死状态,请迅速使用生命回复道具。
但他哪来的血药。
要死了啊……又要死了……只是这次不在空间里,而在现实世界,死了就是真死了,也不像上次还能使用言灵吊命。
意识逐渐昏沉,隐约听见远处的钟声。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很远处的教堂,他在心中想象,想到月下荒原和遥远处漆黑的教堂影子,想到打着火把耳朵人载人在荒原上奔跑,火光不能照亮他们的面孔,他们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他们奔向那轮半沉在地平线以下的巨大月亮,最后在山巅向月亮跃去。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临死前想到这样瑰丽疯狂而真实的景象,为什么不是回顾过去,回顾他那糟糕的人生。
好像就这样战死也不错,有个烈士之名,也不算死得轻如鸿毛,起码自己的骨灰会被安葬在烈士陵墓,起码会有人来祭拜自己,起码自己在地下还有人陪着,起码自己……不再孤单。
多美好的死亡啊,地面上的生活完了,就在地底下长眠,永远也不苏醒过来。
就是会有人会哭的吧?会有人为我的死感到悲伤的吧?还真是遗憾啊,新的人生还没开始多久就要死了。
我,不想死啊!
他从火焰中挣扎出来,从云层中透过来的微光照在他身上,四周漆黑如墨,看不到一点希望。
好像有一个男孩穿一身纯黑的小夜礼服,手握一束白罂粟,眉宇间尽是悲伤。
男孩站在他身旁,将手中的白罂粟丢在他身上,低下头为他哀悼,始终一言不发。
但从他身上传出的悲伤却如近岸的潮水,替他述说着一切。
为什么,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会不远万里来参加我的葬礼,为什么他看上去那么悲伤,为什么……他会哭?
路明非想开口去安慰男孩,想伸出手抹去从他眼角滑落的眼泪。但尸体是不会开口的,更不能伸手,不然会被当做诈尸吓人一跳的。
他只能静静看着自己只有一人参加的葬礼。
男孩似乎很希望他醒过来,期待着与他一同……君临天下!
真是见鬼啊,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家伙会有征服世界的想法,为什么会有“我已经活了几千年”的沉默和悲伤,为什么会从世界不知道那个旮沓角落跑来参加他的葬礼。
想要付出换取我的感动吗?也想让我感动到流泪吗?可我的感动是不值钱的,要我的眼泪就更简单了,来个催泪弹或者用洋葱糊我脸上就好了。
“交换吗?”男孩轻声问。
是在跟我说话吗?可死人是不能开口的。他只能沉默地听着。
“就算你不说话我也知道你不会同意的,只会用‘交换什么,我没钱’之类的话语拒绝我,你一直都这样,喜欢用自己最珍贵的生命去交换遥不可及的东西。就像那群追月的人一样,遥不可及、虚无缥缈、一厢情愿……”
男孩继续自言自语,抬头去看云层中透进来的微光,朦朦胧胧的,神秘而高洁,似乎期待着人们去探寻它的真相。
他稚嫩的脸上流转辉光,黄金般的瞳孔流淌着火焰,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照射着天空的阴云,将它们全部染成红色,和血一样。
路明非的所有意识在那一瞬间被血云吞噬,全身猛地一颤,仿佛濒临绝境般,身体里生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巨大到好像能摧毁整个世界。
他沉醉在无上的权力里,抬抬手指,修改了世界的法则,真是美妙的感受啊。
……
“啊!”耿世经惨叫着在地上打滚,想要熄灭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声音将路明非惊醒,从沉醉中苏醒过来。
远方的枪声炮声与巨龙的吼声混杂在一起,男孩就好像是幻想。
那是梦吗?
路明非看着耿世经的惨状直接放弃思考,寒冰释放,火焰瞬间熄灭,耿世经似乎松了一口气,感觉已经脱离险境,就此晕了过去。
他去查看耿世经的情况,皮肤被大面积烧伤,面容狰狞恐怖。但他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死亡便是绝望。
冷风从远方吹来,路明非感觉凉飕飕的,低头一看……
我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