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哭莫哭,怎么看到我就哭了,你这一哭得我都在想我是不是不行了。”话音落下,引得一旁的人都唤了一声殿下,显然并不喜欢刘元如此说起。

“好了好了,把眼泪拭干,想想你从前时候的样子,那可是有泪不轻弹的主儿,你因妹妹叫人歧视,因你脸上的疤而无人上门提亲,你都没有落过一滴泪,怎么就为了我哭起来。”

刘元伸手拭过面前的人脸上的泪,眼前的这一位是当初刘元初掌云中时往巡查各地碰到的女郎,齐适啊,脸上有疤,因此受尽世人的白眼。

没想到刘元收她入府,她在府中倒是与徐庄看对了眼,两年前成了亲,夫妻感情甚佳。

“当初与你一道入我府中的人,倒是只有你成了亲,眼下也只有你一个人往长安来了,你这一看我就哭,是不希望再看到我?”刘元可不喜欢人哭,看着人哭影响心情。

“殿下,我不哭,我不哭。”齐适一听刘元因为看到她哭而生出不想再看到她的意思,连忙地改口。

她能够回长安来,能够再看到刘元,她才觉得安心。

“对啊,看到我应该高高兴兴的,哪能哭。”刘元对于不哭的人算是松了一口气,因而让齐适站起来。

“你们都坐下吧。最近先在我的公主府住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刘元朝着他们们招呼,徐庄与齐适自无不应,在刘元的公主府里住下,他们也不会担心刘元亏待了他们。

“殿下,这廷尉不是容易当的?”徐庄一等一的聪明人,极快地就意识到刘元让他当这个廷尉,可不是让他唾手可得的。

真要是让他凭白当上,徐庄还会犹豫,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没有真正出仕,只是在刘元的手底下帮着刘元做事,旁人都称他一声徐先生,也都明白他是刘元身边极得信赖的人,虽无官职却比起一旁有官职的人叫人畏之三分。

故而有些放,不用说,徐庄也清楚,从来不要求徐庄出仕为官的刘元现在也不会突然就要徐庄出任一个廷尉之职。

如今天下与往日不再一样的,从刘盈登基那一刻起,徐庄便知,时局不同,要做的事自然也会变得不一样。

徐庄相信刘元,自信跟着刘元必能施殿他的抱负,所以,刘元想让他去做的事,也必不会违背徐庄的意愿。

以往刘元依他所愿不曾提及让他出仕的话,因为他留在刘元的身边,其实能做到更多的事,刘元清楚,徐庄也明白。

反之,若是徐庄成为了廷尉可以做到更多的事,刘元第一时间就会让他出面。

“当然不容易,想成为廷尉,你得拿出你的真本事来,你总不会以为我白给你一个廷尉之职,这里是长安,不是云中。”在云中可以由刘元来决定让谁任何职,可是在长安,刘元就不能随意做主。

徐庄笑笑地道:“凭真本事?”

“不妥?”刘元反问,徐庄十分肯定地道:“自然不是。”

刘元道:“那你就准备着,差不多我就带你去。”

“殿下,都依你的。”徐庄二话不说地答应下,“先回去歇着,趁着没事把长安转熟了,总不能你一个廷尉连长安有几个门,哪个门通哪儿都不清楚。”

“殿下所言甚是,明日庄与夫人一道出去转转,先把长安熟悉起来。”徐庄的性情温和,倒是对刘元笃定他一定能当上廷尉一事,十分认同。

徐庄回来了,廷尉一职自尤钧定下不再出任之后朝廷里举荐的人就不少,而刘盈一直都拖着让他们想想寻一个合适的人,不能乱来,既然那么多人争这个位子,总是要让人心服口服才好。

瞧着下面的人争着吵着,刘盈倒是很能静得下心,由着他们各说各举荐的人都有多好,然后对家的人将他们的人底细全查个底朝天,没事也翻出事来,就是踩人。

踩着踩着,被定义无权出任廷尉一职的人,也遂个被打出了场。

最后贵族们算是看明白了,刘盈明摆着要看戏,看他们的戏,他们再闹起来,只会让刘盈不断的看笑话。

“陛下,廷尉一职争执多日,不知陛下认为何人才能出任廷尉之职?”惊觉刘盈看了他们许久的大戏,最后朝着刘盈质问一句,刘盈对此道:“你们举荐的人并不少,虽说出局不少人,也还剩了不少,你们以为廷尉一职究竟该如何定下?”

刘盈最近学得最好的就是反问,他是皇帝,别人可以问他,他也可以问人,他可以做决定,但是建议还是应该听下面的人,总不能事事都让皇帝动脑子,他们不用费心?

“陛下,先前都是陛下一纸诏书定下,如今也请陛下定夺。”对于刘盈想把球再朝着他们踢来,下面的人精却不吃这一套。

刘盈也是不急,“朕是为难,诸卿都是肱骨之臣,无论哪一个的心朕都不想寒了,故而一直不做决定,也是盼着能有人想出一个能叫人心服口服的法子选出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廷尉。”

皱着个小眉头,表露得十分的难为,还真是生怕伤及臣子们心的样子,叫下面的人都顿了半响。

刘盈道:“所以你们说,你们到底是要如何选定廷尉?”

比起他们来,必须是刘盈问起来更理直气壮,吕雉听着刘盈滑不溜手的反问,倒是掩口而笑,其实刘盈一直都在成长,只是心不在帝位上,便是他能做得再好,他也不做。

如此事实吕雉亦是无奈,这个时候一个内侍走到刘盈的身边,给了刘盈一张小纸条,刘盈颇是好奇,打开完一看却是笑了。

看了那么久的好戏,确实也应该做个了结了,因此刘盈看了下面的人,“你们是不是到现在都没想出什么能让人心服口服的办法选出一个廷尉?”

下面的人本来对刘盈再把球踢出来,心里正为难着怎么办,没想到刘盈又再一次一问,可是语气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

“陛下何意?”脑子实在想不出来一个可以让人心服口服的办法,看起来是有人给刘盈出主意了。

“你们自己想不出来,自然有人能想得出来。这样好了,凡是有意出任廷尉一职的人,朕都给你们一个机会如何?”刘盈显然很满意得到的主意,因此朝着下面的人,连同之前被定义无权再参与竞争廷尉一职的人都一并的再给他们机会,叫人更是傻了眼。

“陛下。”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他们怎么觉得刘盈不怀好意?

好意坏意的,没到最后其实真说不准,但是刘盈问道:“怎么,你们不乐意?不乐意朕也不勉强,就让眼下还有资格的人争一争就是。”

“不,陛下宽宏大量,愿意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臣代他们谢过陛下。”本来就已经被判出了局,结果峰回路转,反而有了希望,希望不管是多少总还是希望,怎么能不把握住。

“好,那就明日,明日早朝之后,人都叫齐了,就用这个办法选出廷尉之职来。”刘盈定下时间,听着人皆是一顿,尤其有人反应过来的问道:“敢问陛下是什么办法?”

刘盈听着他们的问题轻声地道:“廷尉的主责是什么?”

反问着他们,得到有人肯定的回答,“查大案,要案。”

“说得极好,查案,查大案,要案。我也不要求他们如何,所有想成为廷尉的人,就让他们查案。谁查得快,谁查得准,廷尉一职就是他的。京兆府中积攒了不少的小案,便不用大案来为难人,只管用小案让他们查,诸位都可以做个见证,谁查得好查得不好,一目了然,诸位以为如何?”

看起来刘盈早有准备,不,应该说是给他出主意的人早有准备。

“我曾在京兆府尹手下呆过,可惜了朕是一个没本事的人,竟然一直学不到京兆府的半点本事,查起案子来一个都查不到,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廷尉,希望诸位举荐的人里不会连朕都不如。”

刘盈说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话,然而未必有人听得进去,对于皇帝说出自己的缺点,认了自己的没本事,他们只管听着却万万不敢附和。

“陛下是打算将京兆府中所有的案子都拿来让他们审,还是只是一部份?”京兆府尹本来是不想掺和这件事的,但是看起来由不得他想与不想,刘盈的话说得挺清楚的,他就是要用查案来选定哪一个合适当廷尉,其实这个办法没错。

廷尉啊,最重要的职责就是查案,刘盈以谁查案最快,最查得清楚来选出一个廷尉,确实合理。

“都带上,你查不清楚的案子,一直放着不决的案子,全都拿出来让他们查,谁查得快,查得准,廷尉一职就是他的。”刘盈难得大手笔,对于他这个公平的提议,下面的人都顿了半响。

萧何与曹参对视一眼,他们的脑子里同时闪过了一个人,一个他们都很熟悉,而且绝对能想出如此办法,还能让刘盈配合的人,刘元!

果不其然,就是一个廷尉之职刘元都要搞事。

不过刘元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他们虽然不太明白齐何意,却不妨碍他们配合。

“陛下,明日问审时,是一道问,还是各问各的,若是各问各的,只怕耽误事情。”

萧何补充这点问题,也得让刘盈先想清楚。刘盈道:“一道问,所有人一道听,大家都一道听的案子,想来有人能查出来,有人查不出来,查不出来的人总不会再怪查出来的人成为廷尉吧。”

刘盈说得意味深长,听在一干人的耳朵里,全都无话可说,人家刘盈办法还是挺公平的,一道听案问案,然后有人能查出案子的始末来,有人不行,能问出来的人成为新任的廷尉,不能的人走人,你能说不服气?

必须不能的。故而刘盈笑容满面的问道:“如此,诸位应该都没问题了是吧?”

询问一声,如此公平公正的态度,叫他们都傻了眼,只能道:“是,陛下说得极是,极是。”

不是还能怎么办,刘盈让他们想出一个公平公正的办法,他们怕是不愿意想的,他们不想想,有人给刘盈出了主意,还确实挺公平公正的,他们也说不出不配合,不乐意的话来。

“那么回去与你们的人都说说,明日准时把人带来,想来如此重要的日子,不会有人迟到吧。”

刘盈别有所指的,听得一个个都顿了半响,最后还是不说话了,想着哪一个敢作死的迟到,活该他当不了廷尉。

因此,第二天在未央宫外的小花园里,重臣们看着刘元带着徐庄来,本来还不知道是谁给刘盈出主意的人,这会儿全都知道了,脸上露出了僵色,却还得恭敬的朝着刘元作一揖,“长公主殿下。”

刘元抬手道:“诸位免礼。”

当然也与吕雉和刘盈见礼,“陛下,阿娘。”

“阿姐坐,时间正正好。”刘盈见着刘盈十分高兴,对于跟在刘元的身后与刘元一道见礼的徐庄,大家都是老熟人,虽说现在的身份和从前不太一样,却还是暗暗打了一个招呼。

“谢陛下。”刘盈招呼刘元坐下,刘元自不客气,点了点头走到吕雉的旁边坐下。

徐庄本来还在立在刘元的身后的,刘元轻笑道:“你今日因何而来?再跟在我的身后,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我帮的你。想要这个廷尉的位子,你得凭本事让陛下心服,也得让诸公心服。”

一语双关的,听在刘盈耳朵里引得刘盈笑意加深,“阿姐所言甚是,想要当官就得凭本事,你瞧那边都是想当廷尉的人,可是廷尉一职只有一个,你若是能赢了他们,自然由你当廷尉,若是输了,与人无尤。”

徐庄的动作一顿,却还是朝着刘元和刘盈作一揖道:“陛下与殿下所言甚是。庄一定竭尽所能,必不负陛下与殿下的厚望。”

行,一开始刘元必是已经向刘盈举荐了徐庄,可是就算心里有了人选,刘盈还让下面的人为了一个廷尉之职争得头破血流,把各家举荐的人,没事也掀出三层浪来,丢尽了脸面。

“咦,瞧诸位的脸色很是难看,难道是在心里骂陛下或是骂我?啊,想来也是,先前的尤廷尉虽说也是自荐于父皇面前的人,原本却也是出自云中,而眼前的徐先生由我举荐出任廷尉一职,在诸位看来都是我的人,必是一开始,从尤廷尉要代天子巡视,我就与陛下举荐了人,可是陛下还是让诸位争了这些日子,诸位心里不满?”

刘元装着惊讶的看着人,事实上,却是将他们的心思全都道破。

“陛下是个公平的人,我是与陛下举荐了,却不想凭我与陛下的关系,以亲而用人,故而一直未决廷尉一职,在诸位看来却不是好事?”刘元询问着,引得下面的人哪怕本来还怨恨刘盈和刘元耍着他们玩,这会儿却不敢再有此念。

“殿下说笑了,我们绝无此意。”连声表示自己万万没有如此念头。

刘元道:“公平竞争廷尉一职是我与陛下提出来的,那么多的人想当廷尉,那么多的人迫不及待的想成为廷尉,当上廷尉的人得有真本事,如此大家才能心服口服,你们是不乐意?想要陛下直接以亲疏远近来定?”

“殿下,自然不是的。你与陛下出的这个主意极好,好极了,真的好极了。”有人连声地表示认同刘元的主意,认为她这个主意实在是好,好得叫他们都有了机会争一争,若是能争到自然最好。

刘元道:“那就好,我还想说,若是诸位觉得我这个主意不好,倒是不介意听听诸位都有什么好主意。比竟过去这段日子,我虽不上朝,却时常听闻朝中每日都为着廷尉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好似除了选定廷尉一职,再也没有旁的事可以让你们去做了。”

狭长的眼睛一扫过在坐的人,叫他们无端汗毛耸立,别以为他们听不出来,刘元在暗指他们只顾争权,而不顾其他国之大事。

然而刘元说到这里又止住了话题,指着不远处行来的人,“看来京兆府确实积攒了不少案子,每一个都叫京兆府尹不能决。”

京兆府尹带了不少人来,这些百姓从未想过有一日可以进入到宫中,看到四下宽广的地方,他们都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皇宫真的好大,大得一望无际,好像没边一样。

“京兆府尹为官多年,他的本事诸位都有数的吧。”刘元感叹完又问上一句,引得众人都不禁深思,同时比较着自己举荐的人跟京兆府尹一比,有没有可比性?

“陛下,太后,长公主殿下。”京兆府尹将人安排在侧边,行来与刘盈他们一家子见礼,刘盈点了点头,“你带来的人都是一直未决的案子?”

听到如此一问,京兆府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叫陛下笑话,这些案子虽然都是小案,却叫臣一直没敢最后决断,毕竟虽是小事,臣却也不敢不公。”

此人既然是刘邦最后选定的京兆府尹,虽是贵族出身,但同样得保证此人相对公平,刘邦容不得一个生事的京兆府尹。

“无妨,恰好趁此机会集天下能人,为你解决堆压的案子。阿姐以为,如何问之?”刘盈抬起手不以为然,虽说看起来人还是挺多的,案子不少,正好用诸多案子证明各自的本事,最后且看谁能不服。

不过具体的操作办法,刘盈以为还是听听刘元的。

“案子一个个的问,由京兆府尹来问,他们在前面听着,可以听清案情经过后提问,我们也一并听听,最后也好知案子的始末,判断究竟谁说得是对的,谁说的是错。”刘元这般说来,一群人都认可是点点头,确实要一道的才能明白哪一个判断得对,哪一个判断得失误。

“好,就让想当廷尉的人都过来坐下吧,京兆府尹还是来主事。”对此,刘盈冲着他们招招手,让京兆府尹上来,人也都坐在两侧,一道听案。

京兆府尹见刘盈分外相信刘元提议的态度,似是不经意一边地抬起头看向刘元,刘元恰好看向了他,京兆府尹与刘元暗垂手作拱算是打过了招呼,刘元点点头表示收下了。

“好好表现。”刘元冲着徐庄说了一句,徐庄面带微笑,与刘元作揖而道:“殿下放心,必不负殿下所望。”

好不容易有出手的机会,徐庄无论如何也绝对不会让自己错过。

公平这两个字对于世上的人来说都是极难得的,于徐庄而言,当有一天他掌握了这份公平,他便只想好好地把握公平。

人皆各自入座,京兆府尹且当了眼下的皇宫是他那京兆府,唤着人将犯人带上来,至于一旁大抵有十六人都是为了廷尉一职而来,其中还有吕家的人,他只当作没有看见。

吕泽虽说叫刘元提出公平竞争一说,本来是不打算再让人参与,可是廷尉一职吵了太久,久得他们都无法忽视,最后还是将本来想让他成为廷尉的人都报上来。

刘元瞧着的时候面无异色,只当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既然当日刘元大度的表示可以让吕泽将心中的人选送上去,让人可以一道参与竞争廷尉一职,今日再见到吕家的人,于刘元而言都不是什么事。

不过眼前的十余人,一眼看过来刘元大致都心里有数。

“你舅父总也不听劝。”吕雉与刘元轻声地说,刘元不以为然地一笑,“无妨,舅父只是想要输得心服口服,我们尚不畏于外敌,对于舅父,自然也不必畏之,阿娘不必放在心上。”

刘元心宽得很,争啊抢啊,就算没有吕泽也会有别的人,不怕别人,难道还怕吕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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