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肖基的请求魏无忌没有直接表态,然后这次议事便结束了。
下朝之后,原本初次进攻的高承德则被徐安宏叫到了一边,两个老头儿便在宫内悠闲散起步来。
高承德和徐安宏都已将近六十,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高寿了,毕竟魏昭侯也不过五十便死了。
但即便年龄相近,这两人之间的差异也是极大的……身有重病再加暗伤复发,高承德看起来要更显苍老。
为了照顾高承德,徐安宏也适度放慢了步伐,两人就这么肩并肩的走着。
作为将军,这两人自然是很专业的,所以即便在“下班”途中他们也在讨论军务。
只听徐安宏道:“老高,秦国现与我军对峙洺河两岸,你就那么笃定他们不会过河?”
高承德一听这话,想都没想便道:“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了?秦国人现在打过来有什么好处?他们已经错过了最佳出兵时机,现在过来就是送死来的!”
这几年魏军内部改革高承德看在眼里,所以话里对魏军战斗力有着强烈信心。
徐安宏却实有些装糊涂,因为他只是想打开话题罢了,因为两人之前几十年交集不是那么多,总感觉有些“生分”。
以前两人之所以交集不多,那是因为要避嫌,现如今新君继位……自然也没了以前那么多忌讳。
“老高……这么多年,我二人好像没这样散过步吧!”徐安宏满是感慨道。
高承德不由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徐安宏一下会把话题扯这么远,但他还是道:“以往军务繁忙,我二人深受君侯重托,分赴东南两处掌军事……自然难得相见!”
徐安宏笑了笑,便道:“是啊……转眼已历成侯昭侯两朝,如今都是成侯之孙坐朝了!”
人一般在年轻的时候才会崇拜人,而在徐安宏两人年轻时便是魏成侯当政之际,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他二人心中对魏成侯自然崇拜异常。
“是啊……成侯都逝去多少年了,便是昭侯……也已逝去四年了!”高承德也跟着感慨道。
徐安宏则接过话道:“可咱们二人还活着……戎马大半生,不容易啊!”
一时间两人尽皆无言,看他们神情中的缅怀之色,很有可能是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中了。
“唉……老了老了,总是喜欢想以前的事情!”高承德摇了摇头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此时徐安宏便又道:“肖子基自降为子爵,让君上行天子之权……也不知是好是坏!”
对此高承德却有不一样的看法,便听他道:“老徐你是担忧我大魏成众矢之的?成侯昭侯时期,我大魏不就已是如此!”
“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那可是行天子之权……一旦如此,我大魏便和诸国不一样了,万事总得有个开头!”高承德沉声道。
他的意思便是,行天子之权虽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有了第一次便可以有第二次,直到变得让人能够接受为止。
徐安宏便道:“所以,你觉得君上会同意肖子基所请?”
高承德点了点头!
于是徐安宏便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当即同意此事,却要拖上几日?”
高承德则道:“可能,君上一时间还未权衡清楚,亦或者是为了吓唬吓唬肖子基,让肖子基多担惊受怕几天,日后他才更不敢再生反叛之心!”
高承德说了两种可能,但明显他是倾向于后一种情况的,而这确实额是一个充分的理由。
国君想敲打肖子基,这一点倒是徐安宏没想到的,由此他也不得不心底感慨,身边这老家伙也是老奸巨猾啊!
“君上所思所虑周全,我这老朽是望之莫及喽!”徐安宏颇有些自嘲道。
这虽是自嘲之语,但也却有几分真心在其中,徐安宏是真觉得自己老了,特别是在跟高承德一起的时候。
高承德则道:“你心中就无怨言?似你这般身体康健,心里怕还是想执掌大军吧!”
徐安宏顿时愣住,听高承德话里的意思,对方若非身体不允许的话,怕也想着继续领兵。
好一会儿徐安宏才道:“要说怨……刚开始那几天也有一些,但如今适应了这新身份和职分后,倒也没那些想法了!”
随即,徐安宏又感慨道:“君上是要做大事的人,我们这些老朽之人,也是该将位置让出来,让那些人年轻人去拼杀了!”
说一千道一万,最关键的是他们老了!
高承德此时也道:“是啊……君上心胸宽广,我大魏有如此英主,扫平乾坤也并非没有可能!”
这话就有些奉承意味在其中了,周王室天下都乱了一百多年,想要扫平宇内该是何等的困难。
两个老头儿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慢往宫门处走去!
等到高承德回到家中时,时间都已经是中午,他的儿子高常诚则已经等候自己老爹多时了。
将自己父亲迎入书房后,高常诚便开口问道:“父亲,您可算是回来了……君上急着召你入宫,没什么事吧?”
高常诚话里充满了担忧的味道,倒是让高常诚明白自己儿子所虑为何!
于是高承德便道:“唐国前线大捷,君上召为父入宫便是为的商讨此事!”
高常诚又道:“就没有其他事了?”
高承德不由瞪眼道:“还能有什么事?”
高常诚则苦笑道:“父亲,儿子这不也是担心您,担心咱们高家!”
在高常诚看来,自己父亲卸任岭北大营主将,自己高家在朝堂上便没了话语权。
而国君对世族一贯的打压政策,则更是让高常诚没有安全感,生怕罢免自己父亲之后,紧接着便会对高家动手。
要知道,当初的三大柱国将军中,高家和伍家都属世族……伍氏一族死得那么惨,难保国君不对高家下手。
连深得国君倚重的徐安宏都被解除了军职,高常诚不认为国君会舍不得一个高家。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担忧,便见高承德摇了摇头道:“收起你那些心思,高家即便没了为父,也不会有事!”
高承德比自己儿子看得清楚,国君杀人是为了立威,世族如今已被调教得很是听话,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杀鸡儆猴了,他高家又怎会因此而殁!
更何况,国君还退出了因功赐地的召令,这明显是要干大事的节奏,又怎么可能这时候在国家内部搞事。
随即,高承德指着自己儿子道:“倒是你们,若是你们这些子孙不肖,哪怕我高家根基再是身后,也会被你们败个精光!”
高常诚不由底下头,这话他还真只能听着,而此时他则想起自己的儿子。
祸不单行,便听高承德问道:“高阳那混账在那里?这几天回来也没见个人影!”
听到这话高常诚便有些支支吾吾,在高承德严厉眼神逼视下,他才道:“阳儿早在两月前,便被征辟为队率,前往襄平大营了!”
高承德不由愣住,自己那个孙子居然参军了?那还是那个纨绔子弟么?
去襄平大营那就真的是要玩命的,这一点高承德父子都很清楚,因为若是想在军中镀金的话,直接去郡兵就可以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瞒着老夫!”高承德气愤道。虽然希望孙子长进,可高承德更担心孙子的安危。
高常诚则硬着头皮道:“阳儿自己去报的名,您也知道他这两年苦习武艺,为的便是能参军报国……当时他连我都瞒着,儿子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高承德则黑着脸道:“所以你就瞒着老夫!”
高常诚不由低下头,他总不能说担忧老爹身体,不敢说出来刺激到他。
于是高常诚则道:“父亲,您长期提领襄平大营,或可修书旧部,让他们稍稍关照一下阳儿!”
如今的魏齐边境可也不是那么安稳,高常诚也是很担心自己儿子的。
这时高承德却冷笑道:“既然他想去,那就凭自己闯吧……是生是死皆是命中注定!”
似乎是怕说服不了自己儿子,高承德接着又道:“而且,为父已经退下来了,贸然伸手……怕是给我高家招祸之举!”
这一点高常诚倒是没想到,谁让他太关心自己儿子,这些问题都被忽略了。
“儿子明白!”高常诚叹了口气。以自己父亲柱国将军的人脉,关照自己孙子不过举手之劳,即便父亲退下来也该如此的。
可新君继位之后,游戏规则就变了,高家如今也得谨小慎微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