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吴氏抱着孩子迎上来细问一番。她对刘水莲并无好感,但总是刘家女儿,出了什么事刘家也会跟着丢脸。

杜氏渴要命,坐下不住喝茶。

江氏神色萎靡不振靠在一边,一声不吭。

碧玉将发生事细述一遍,未了道,“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并无大碍。”

吴氏皱着眉头,“好好闹上这一出,金家人恐怕心里不舒服吧。”

杜氏气恼叫道,“是啊,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

江氏忍不住为女儿辩上一辩,“我家莲儿是逼不得已,并不是存心。”

杜氏眉毛一竖,嘴动了动,被吴氏拉拉衣裳下摆,摇头示意,“你以后有空过去多劝劝金大奶奶,让她想开些。”

江氏心中有些感动,“多谢吕太太关心。”在这种时候还能听到安慰话,实在不容易。她坐了会儿,就起身告辞离开。

吴氏摇了摇头,这人也可怜很,这把年纪还要为女儿提心吊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你拦着我干吗?正应该好好说说她,教出这种丢人现眼女儿,丢尽我们刘家脸。”杜氏心中恼怒,“你都不知道,那些下人对我们刘家怠慢成什么样子?我在那里坐了半天,都没人送点心上来。”自从她儿子考中秀才后,再也没人敢这么轻视她了。这些冷遇都是刘水莲害。

“她们也不容易,希望金大奶奶能早日想通。”吴氏安慰几句,想起正事,“我家登儿来信说,杰儿要是上京城赶考,就住到他们那边去,不要住到客栈。”

“这敢情好,替杰儿好好谢谢你家登哥。”杜氏脸上转阴为晴露出喜色,“我正担心到时赶考人多,客栈环境复杂,杰儿不能安心住下备考。”

吴氏笑道,“一切都有登儿安排妥当,不用担心。”

杜氏转眼一想,叹道,“也不知杰儿那孩子能不能考上?”上次已经落榜了,这次如果再……那刘仁杰会不会接受不了,而学吕顺干脆放弃呢?

“杰儿还年轻,不着急。”吴氏劝道,“不要给孩子太多压力。”

“说也是。”杜氏也知这种事任何人都无能为力。尽人事听天意罢。

过了些天,碧玉偶尔从江氏嘴里听到刘水莲近况,她在金家改了作派,对金老爷夫妻非常孝顺晨昏定省早晚问安,特别是对金太太更是温顺嘘寒问暖。而对相公也很恭顺,再也没吵吵闹闹。

金家人观望了几个月,见她一直这样安安静静也没玩什么花样,金太太首先释出善意,将刘水莲女儿抱到自己房里养,这一做法引所有人高看刘水莲一眼。也不再把她视若无物也不再关着她,家宴也让她出席。这样一来,她相公也会偶尔去她房内歇息。

而金氏见她对自己母亲孝顺,虽不知她用意,但还是送了份谢礼给她。

而碧玉顾不上其他人,她忙着帮刘仁杰收拾行李。又是三年一期会试,她三年前帮兄长准备过,对一切轻车熟路。

可她心里却万般不舍,晚上把头枕在刘仁杰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腰默不作声。

刘仁杰查觉到妻子情绪,不住安慰她,有时陪着她多说说话有时从外面带些小玩意回来哄她。^^^这赶考一来一往最起码要半年多,他心里也很舍不得妻女和娘亲。

白天杜氏对儿子不时叮嘱几句,也取消了每天下午打马吊行程,想多陪陪儿子。

可再不舍,分别日子还是来到了。刘仁康和刘仁浩吴家富还有吕顺夫妻都来送行。

刘仁杰视线在众人身上不舍滑过,“娘,您好好保重,有空就出去玩玩,不用拘在家里。”

“这些不用你操心。”杜氏心里又酸楚又欢喜,“你走后,我会闭门不出陪着媳妇和小孙女,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回来。”

“娘子,家里一切都拜托给你。”刘仁杰转过头,“娘年轻大了,多照顾她老人家。女儿还小,你多费些心。”

“放心吧,家里有我,你安心去考试。”碧玉心中一酸,却强忍着勉强笑道,“到了京城,帮我问候哥哥和嫂子还有三表哥。”

刘仁杰又转过身给吕顺夫妻行了大礼,同时把家中老小托付一遍。实在不放心啊,家里都是女人,有什么事都不方便出面。

吕顺一口答应,叮嘱了他几句。吴氏让他好好保重身体,早晚多穿件衣裳,不要着凉,考试时不要紧张等等。

刘仁杰垂手听着应了。

再跟吴家富告了别,吴家富托他带些东西给儿子。刘仁杰一一应了。再和两位兄弟叮嘱了好几句,让他们好好在家里过日子,照顾好家人。

最后刘仁杰在母亲和妻子依依不舍目光下,低头亲了亲女儿粉嫩小脸。小女儿咯咯清脆笑声让他心里软软,又极为不舍。不知他回来时,孩子是不是已经会开口叫爹娘了?

刘仁杰将孩子交给碧玉,眷恋看了看妻子。咬了咬牙转身登上马车,闭上眼睛不敢再多看。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努力,将来给家人过好日子。一家人能永远不分离。

碧玉抱着女儿,眼泪终于忍不住滑了下来。

刘仁杰离开后,杜氏果然如她所说,不再天天出去玩,关上门专心照看小孙女。

而吴氏上门越发勤快,两人一起看看孩子,又聊聊远方儿子,倒也相谈甚欢并不寂寞。

碧玉白天忙着管家,临近春节,有许多事要准备。要裁新衣收拾屋子备年货,忙脚不沾地,不过这样也好,可以不用时时想起那人。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才摸着空着另一边床,牵挂着赶考刘仁杰,扳着手指头计算路程,生怕他在路上挨饿受冻着了凉。整颗心七上八下,心里极为忐忑不安。

春节时刘仁杰虽然不在家,但碧玉还是按照旧例,请另两房人过来一起过年。

家里打扫一新,重新粉刷了墙面,贴上喜庆大红窗花。

碧玉亲自带着下人做了许多过年食物,有年糕、炸肉圆、卤鸡卤鸭、糯米汤圆等等。

在花厅里摆了两张圆桌,刘氏兄弟陪着杜氏坐。而碧玉陪着两娌妯坐着,江氏她们几个坐在下首。二房一个孙儿环哥儿依在曹氏身边。三房一对孩子珍姐儿珏哥儿穿着一身喜庆大红衣裳由董氏和碧娘抱着,显得很是可爱。

每桌上都有四荤四素二点心一道汤,摆满满当当。每人面前都斟上酒。

有刘仁浩和刘仁康不住说话逗趣,场面才算热闹些。

女人们吃吃喝喝,碧玉不住劝酒劝菜。

曹氏嘴里不停吃,眼睛却不时扫向碧玉和董氏。碧玉穿了套水红衣裳显得很娇俏,头上简单一套珍珠头面,和衣裳相得益彰。而董氏穿着一套杏红新衣裳,手腕戴着二两重金镯子。

身边环哥儿指着桌上红烧肘子,嘴里嚷道,“吃吃。”他刚满两岁,正是好吃年纪。

岑氏正想给他夹,曹氏突然伸出一手拍到他脑袋,恶声恶气道,“就知道吃,也不知道想办法赚些钱。”

这话一说,在场人都呆了呆。这指桑骂槐说谁呢?再怎么样,也不能对着一个这么小孩子乱骂一通啊。

环哥儿被拍疼了,眼泪汪汪大哭起来。

岑氏心疼不得了,忙一把抱过他肉啊心肝啊哄他。

“哭哭,这大过年哭丧啊。”曹氏心里正窝火,说出来话夹棍带棒。

岑氏再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够了,孩子不懂事,你一个大人也不懂事吗?”曹氏在家里冲她发发脾气,她也忍了。可听到她骂起孙儿,她心里实在难过。

曹氏冷哼一声,“我怎么了?这是我儿子,我爱打就打,爱闹就闹。”

“这是我孙子,我不允别人打他。”岑氏心头火起,狠狠盯着她。

曹氏眼睛瞟了瞟,毫不客气,“得了,谁承认你是我婆婆,更不要自称是我儿子祖母。”

刘仁康起身怒骂道,“住口,这话是你说?快向姨娘道歉。”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整天供她吃供她喝,她像老太君一样舒舒服服坐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她怎么不学学别人养活我们呢?”

一听这话,岑氏脸色涨通红,刘仁康气直发抖,“你这不贤妇人,居然要姨娘出去干活来养活你?你还要不要脸?”在家里吵吵闹闹也罢了,在众人面前也这么无理取闹,真是丢脸。

“要脸?”曹氏一副泼妇脸,“我只知道我家里都快揭不开锅。别人家里却大鱼大肉吃丰盛。”眼睛在桌子上溜了一圈。

杜氏不乐意了,好好请他们过来吃喝,反而咬上自己了。“二媳妇,你要吵闹回去吵,我这里不欢迎你。”

“太太,我可没有吵闹,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曹氏不但没闭嘴,反而更起劲了。“三弟真是好福气,有个好娘亲帮衬着……”她已经眼红许久了。

“二嫂,说话请慎重。”刘仁浩也忍不住了。听听这话,说好像他苛刻生母,硬逼着生母出去做事养活他们一家子。

曹氏从来没把刘仁浩看在眼里过,“怎么?说说都不行了。我这是羡慕你呢,我们怎么就没个好娘……”

刘氏兄弟气脸色发白,而岑氏和碧娘眼中含泪。

“二婶。”碧玉起身斥道,“岑姨娘不管如何,都是二叔生母,你做晚辈不仅不孝顺她,还出口伤人。这让人实在看不下去。”

曹氏抬起头一点都不退让,“大嫂,我说什么了?让你对着我这么说话。”

“那种话是你做媳妇说?岑姨娘帮着你照顾环儿,你居然还嫌弃她,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什么过分?”曹氏一脸理直气壮,“你是天生好命之人,怎么会知道手头没钱艰难?”

碧玉心中不悦,替她算了笔帐,“我记得你们二房每月都有固定三两银子,到了年底还有分红,怎么会没钱?”

一般人家一两银子已经能过日子,一个月中还能吃上几回肉菜。

“这些钱够什么用?我回娘家一趟就花掉好几两,这过年过节也要孝敬自己爹娘吧。”曹氏扳着手指头算,“这样一来,家里还有什么钱?”

碧玉不能说她做不对,必竟孝敬爹娘没有错。“你平日里银子呢?也花一文不剩吗?”

“那三两银子还不够我用,连支好一点钗都买不起。”曹氏一肚子气,别人都穿着好衣裳好首饰,只有她戴着寒碜旧金钗,这还是她成亲时用。

碧玉不想再跟她多说,这种人眼界狭窄多说无益,转过头道,“二婶这样大手大脚花钱,二叔就不管她吗?”

刘仁康羞红了脸,“家里之事都由她管,我说了她几次,她就是不听,我也没办法。”

碧玉柔声劝道,“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这日子可不能这么过。你赚些钱也不容易,不能让她这么花费,你还有姨娘,还有环儿要养活。”

她相公想出办法补贴兄弟家用,可不是让弟媳这么乱花。

刘仁康羞愧脖子都红了,“大嫂,是我不对,我以后会好好管教她。”

“大嫂这是什么话?”曹氏见状心里不舒服,“你们大房钱多是,你随便拔根毛就比我们腰粗。”这话真够粗俗。

“二婶说笑了,我们大房哪来这么多钱?”碧玉对她厌烦很,可当着众人面还是要辩一辩,“杂货铺拿红利跟你们差不多,包子铺我们又不拿红利,这样算下来,我们比你们二房进项还要少些。”更何况这过节东西都是由大房出钱,他们可没拿出一分钱。

曹氏忙道,“大嫂不要哄我了,你家大姐儿满月酒之日,别人可送了你们好多银钱,我可是亲眼见到,你们分一些给我们就够我们吃喝几年。”这话说一脸坦然。

碧玉心中冷笑,好你个曹氏,居然惦记上她们大房钱,真是白日做梦!

杜氏脸难看要命,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

还没等别人动作,刘仁康一个巴黎打过去了,“住口,你这女人,我们二房脸都给你丢尽了。”

曹氏捧着脸,眼睛恶狠狠瞪着相公,一脸不服气,“这怎么是丢脸?大嫂,你说呢?”

碧玉撇了撇嘴,半点都不让,冷冷道,“那些都是客人随礼,将来都要回礼,我怎么好分给你呢?”真是应了那句古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曹氏一脸不满,“那些钱都是给我们刘家,怎么就不好分?”

“二婶,是不是刚刚多喝了几杯酒,人有些糊涂了?”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碧玉扬高声音,“来人,上喝酒汤。”想算计大房钱,等下辈子吧。大房能帮都帮了,不该帮绝不会多管闲事。

“我没喝醉。”曹氏还想再说,“哎,你干吗拉我,我话还没说完。”

刘仁康揪着她胳膊,“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再闹下去,二房下次也没脸上门了。

曹氏叫道,“我还没到吃点心呢,急什么。”另一只手朝炸年糕伸去。

“还吃什么?”刘仁康大感丢脸,朝杜氏和碧玉行了一礼,转身拖着她就走。

岑氏连忙抱起环哥儿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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