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在外头的秦若白正啃着太尉府的小点心,见太尉大人出来了,赶紧起身行礼问候,这才问:“司徒姐姐可还好?”
司徒浩南静静的看着秦若白不说话,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你可知这差不多就是毁了她。”若是心里没点气,那是不可能的,他可以豁出去老脸,却舍不得闺女受苦。
秦若白不理解他这种火气的由来,反问:“可她不开心,就真的会是好事吗?您给她带来的荣耀足以让她一生无忧,又为何要趟那里头的浑水,你教会了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么为何还要强求她去忍受那些莺莺燕燕。”
司徒浩南一噎,感觉下一刻就可以捂着心口倒下了,正是因为自己痴情,在另一人离世的时候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了,所以不想女儿也陷入这般境地,情之一字伤人至深,他不希望闺女过于看重情感。
“那种地方本就吃人不吐骨头,我还羡慕她能够及时脱身。”秦若白好不羡慕的加了一句。
司徒浩南气乐了:“那怎么不见你说退婚?”
秦若白目光在这一瞬染上了一抹阴霾:“我与司徒姐姐不同,她只有你一个父亲,而我父母尚在,迟早还会有弟弟妹妹,根本扯不上什么招婿上门赡养父母的事情,更别提我父亲的位置了。”
点到为止,说得差不多了,秦若白就截住了话头,抬眼看向不知靠在那里多久的司徒兰芳,眉眼一皱:“怎么还起来了,你好好躺着不舒服么。”
几乎是秦若白脸色沉下来的那一刻,司徒浩南就惊觉这姑娘过重的戾气,可见她满怀关切的埋怨自家闺女时,他又说不出任何冷嘲热讽。
是他气昏了头,对一个小辈没了分寸,埋怨她怂恿闺女有什么用,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家闺女那脾性,要是她不愿意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答应的。
司徒兰芳目光在父亲和秦若白身上各自看了一眼:“我这不是怕你被我父亲迁怒么,给你撑腰来了。”
司徒浩南:“……”古人诚不欺我,闺女果然容易胳膊肘往外拐。
秦若白双眸顿时熠熠生辉:“来得正是时候,不然我下一刻就要哭着跑出太尉府,明日街上应该就会传出我被骂哭的消息。”
司徒浩南尴尬的咳了咳,胡子翘了翘最后憋出一句:“你们且聊着,我先忙活去了。”
太尉大人的威严荡然无存,被胳膊肘往外拐的闺女坑得落荒而逃。
闺女应该换一个朋友比较合适,这秦筑闺女简直太无礼了,竟然对老夫冷嘲热讽,哼!
秦若白携着司徒兰芳,扶着她重新缩回小被窝内,才将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司徒兰芳:“说到这里你得原谅我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你。”
本就是百里珏针对百里御的设计,告诉司徒兰芳等同于是自投罗网,首先那会司徒兰芳还是百里珏的未婚妻,其次这件事失败了,也会给百里珏带来冲击,而司徒兰芳的父亲在他人眼里,早就与百里珏绑在一起,必然也会受到影响。
秦若白把这些事告诉司徒兰芳,等同于是让她在亲情与友情之间做出选择。
司徒兰芳并不在意:“没什么,在其位谋其职,没有告诉我是对的,现在告诉我还是你好心对我做出提醒,让我父亲有所防备,谢谢就不说了,改日请你喝酒。”
当下司徒兰芳也没空窝在小被窝中了,想要与父亲好好筹算一番,日后好明哲保身。
秦若白闻言便起身:“如此我也不继续叨扰了,有空我再来讨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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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太尉府的父女二人又是如何的算计未来,丞相府在丝毫没有准备之下就被执金吾的人围了个正着,元正清一脸肃穆的亲自轻点人数。
此次搜查证据异常准确,几乎像是手持名单直接抓人,与这件事有关系的官员,贬的贬,杀的杀。
据说皇后娘娘在御书房门口跪得晕了过去,却还是坚持没日没夜的求皇上明查,何谓‘明查’,当一切真相都已经堆在了云启帝面前,让他如何还能够冷静下去。
“皇后可知道,南山各个铁矿的资源,每年有将近一大半都落进了你父亲的手中,你让朕还应该怎么明查?”云启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那里,尽是震惊的皇后。
心下觉得她委实可怜,李家从来打的就不是从龙之功,而是要自己做皇帝,届时皇后与百里遥都是李家的眼中钉,也是李家需要铲除的人。
云启帝不再与之多言,意图造反,如何能够饶恕?他给过李安很多次机会,他向来不是个容不了人的帝王,臣子各式各样的‘糊涂事’,能兜住的他也挺愿意帮上一把,毕竟人无完人,不能因为一些坏毛病就否定了一个人的所有才能。
可李安贪心不足,如今要他死的不是他这个皇帝,而是许多联合到一起的官员,丞相终归一家独大太久,总会引来各样人的不满。
这一次,云启帝觉得自己兜不住了,所以李安只能死,本来稳定的局势终究是要乱了,云启帝看着漫天繁星,喃喃自语道:“也终于要轮到朕了么。”
那说不出的怅然与悲凉,令云启帝好一会都回不过神来,作为皇帝他拥有过许多别人无法拥有的东西,也抛弃许多他不以为然的东西,可现在为何会生出了些许后悔。
意图谋反的罪责让李家尽数被除,百里遥得知真相后日日酗酒,原来一个一个的都看不起他,父皇觉得他愚钝,母后总让自己把行动给她过目,舅舅李永辉总是对他指手画脚,外祖李安压根没把他当做未来的皇上对待。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都瞧不起我。”百里遥状若疯癫,眼中满是疯狂。
秀秀相伴在侧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乖巧的收拾好地上的东西,不好多言。
李家人的血染红了菜市口的街道,男女老少皆是无一人幸免,这是秦若白感受到第一次来自朝堂战争的危险度,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没错,可一旦这人倒下了,其他人无所依,只能被对手斩草除根。
秦若白前去看了一次那个场面,好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这便是输了的下场,也是被群起而攻之的下场,这让她明白,一旦对手比友军来的多,那么就是覆灭之时。
云启帝远远比所谓的皇家威严要来的好说话,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容忍一个人过多执掌权力,李安的仇人不断增长,不管是霍畅等人也好,亦或是一些被李安手下的罪过的人也好,所有的罪责都会算在李安头上,积攒到一定程度,李安就被压垮了。
御下不够名正言顺,自然就容易出岔子,许多属下习惯了暗地里的那一套,久而久之就运用出一种惯性,让有心人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弊端在于此,想要谋反不是一日之功,奈何长久以往就又有迹可循,人总会因为自己掌握的权力而自满,李安也是俗人一个,那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傲,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仔细观察就能够看得出来。
“小姐,你就不该去看那种晦气的场景,这下好了,把自己折腾病了,您就开心了吗?”酥糖絮絮叨叨的念着秦若白,从早上到中午就没有停过一瞬。
秦若白头疼的捂着脑袋,有气无力道:“好糖糖,你别再念我了,再这样下去,你家小姐我就要气绝身亡了。”
酥糖还想说什么,被芝麻拉了一把,这才悻悻然的闭了嘴,幽幽叹了一口气,偷觑小姐是否有不适,免得真被她给念坏了。
其实她真是被自家小姐的做法给惊到了,斩首示众那是示威用的,可不代表看了会有什么好处啊!这么上杆子找虐,她这心里头就觉得小姐脑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那天主要就是李家嫡系一脉的人,若是秦若白在郊场上看到李氏一族的其他人,可能当天都会被吓出病,毕竟不是所有刽子手都能一刀断头,某些新来的不熟练,一刀没断再来一刀,犯人痛苦嗷叫的声音,听着就极为渗人。
自己找罪受的秦若白受了惊吓,导致发热,心安理得的窝在床上等着过几天百里遥的结婚宴席,按道理她也是得去的,而且她总觉得今生与前世偏离了太多,那会都三年以后了,丞相府还好好的,今生亲眼看着他们被一刀断送性命,那种感慨外人是无法懂得的。
对于吐了一口血的皇后而言丧事才过,奈何云启帝并不打算推迟几位王爷的婚期,以冲喜来洗刷这几日带来的阴霾,偏偏皇后根本挑不出理由来反驳,理亏的她憋气憋得又吐了一口血。
皇后现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强撑着一口气在那里苟延残喘,一大家子说没就没了,即便她父亲打算谋反,不把她与皇儿放在眼里,可她还是忍不住悲从心来。
这个仇她必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