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宁说完这句话后,宫鋆的影子忽然加重了握住唐宁的力道,那猩红的眼睛只能装得下唐宁一人的身影,除此之外,这世间万物似乎都不被它看在眼里。
唐宁的呼吸微微停了一下。
宫鋆的影子凑得更近了些,近到它的唇快要亲上唐宁的唇。
阴风吹过,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他们之间。
祁昀抱住了唐宁,头上冒出了两只猫耳朵,它委委屈屈看着唐宁。
唐宁如梦初醒般拉开了和宫鋆影子的距离,这倒不全是为了端水,他没忘记身后还有人。
唐宁慌张地回过头,果然他收下珠宝后,那些受到死亡珠宝影响的人也都恢复了清醒,他们正站在寒风痴呆脸注视着唐宁和两个影子的互动。
如果这些人的内心os可以变成论坛标题,那大概就是——
#惊!你们怪物谈恋爱还会猫耳play吗#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之影子篇#
#这年头连怪物都可以和美人贴贴了而我只能吃新品种狗粮#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会不会很多余#
唐宁窘迫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对林蕴他们尴尬地笑了笑,“如果是为了解决死亡珠宝的影响,那么这个任务现在应该算完成了,我”
宫鋆的影子拉了一下唐宁的手,像是要把唐宁往陵墓中引,唐宁连忙对其他人道:“我现在有点事情,就先不和大部队一起走了,请问这样可以吗?”
白无良:“”
你为什么给我一种我能拒绝的错觉?这是我可以说不的问题吗?
望着虎视眈眈的宫鋆影子,白无良脸上迅速浮现出了讨好的笑,“当然可以了。”
结果说了这句话后,另外一道阴冷的目光落在了白无良身上,白无良僵硬地转动着眼睛,对上了一旁的祁昀影子。
眼睛下意识隐隐作痛。
白无良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冷汗从他的额头上疯狂流下。
唐宁牵起了祁昀影子的手,祁昀的影子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让常人承受不住的专注目光通通给了唐宁。
他们看着唐宁和一左一右两个影子没入了黑漆漆的洞口。
上一次唐宁进入这个帝陵是闭着眼的,这一次有了宫鋆影子的陪伴,唐宁不仅睁开了眼,还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苍白的光束落在巨石墙壁上,毒蜘蛛凭借一根蛛丝挂在布满尘埃的空气中,唐宁看见毛绒绒的毒蜘蛛后手一抖,那光束跟着大幅度晃动,手电光往下照亮堆积在墙角的森森白骨,一道黑影从白骨中飞速逃窜而过,唐宁呆了一下,后知后觉发现刚刚跑过去的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他的鸡皮疙瘩爬了一身,不仅为这些小动物,而是因为帝陵的温度阴冷到让人难以忍受,这种冷和时间空间有关,是被世界遗忘的寒冷,每一个幽暗的角落似乎都能孕育出无数鬼魅魍魉。
影子走路是不会发出声音的,帝陵静到只能听到唐宁自己沙沙的脚步声。
唐宁主要用光照着脚下的路,他怕自己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走了一段距离,唐宁看到了一个青铜质地的缸,缸中盛满了奇怪的膏体,在地上摆着无数燃尽了的长明灯,说不出的寂寥随着长明灯一齐铺开。
唐宁在地上看到了许多散落着的陪葬品,这些应该是盗墓的人不小心洒出来的,许多珍贵的瓷器碎成了碎片,唐宁在一地狼藉中发现了一对金樽,那似乎是他和宫鋆喝交杯酒时用的杯
子,他又看到了被瓷器碎片遮住的玉如意,是宫鋆挑起他盖头的玉如意
一幕幕的往事在眼前闪现。
宫鋆的影子牵着他来到了棺床前,那棺床上放着两具棺椁,那棺椁上的雕工巧夺天工,在灯光照耀下,腾云驾雾的蛟龙似乎要活过来,闪烁着和绸缎一般的光泽,绚烂尊贵。
宫鋆的影子打开了那具棺材,唐宁先是嗅到了阵阵幽香,那是棺材本身的木材散发出的香味,而后他看到一具白骨躺在层层叠叠的金丝被褥上,棺内都是价值不菲的陪葬品,本该是脸的部位覆着一扇金面具,面具上雕刻着许多精致的图案。
另外一具棺椁上雕刻着的是华美的凤凰,唐宁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那里躺着的是宫鋆生前娶的皇后吗?
宫鋆的影子走到那雕刻着凤凰的棺材前,唐宁走上前,近距离观察这具棺材,唐宁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具棺材根本没有封棺,子孙钉都未被钉上,在唐宁困惑的注视下,宫鋆的影子掀开了棺材盖,里面并没有唐宁想象中躺着一位皇后,也没有什么琳琅满目的陪葬品,那冰冷的棺材里除了放着一件唐宁穿过的红嫁衣,几幅画卷外再无其他。
这是怎么回事?
唐宁谨慎地问了一下:“我可以看看这些东西吗?”
宫鋆的影子点了点头。
唐宁小心翼翼拿起了一副画卷,他将这幅画展开,他先是看到了一朵艳丽的海棠,而是是第二朵、第三朵连绵不绝的海棠花开满了画卷,画工精湛细腻,如果在阳光下展开,恐怕会吸引到翩翩起舞的蝴蝶。
在这丛海棠中睡着一个身着红嫁衣的人,那人的手伸进了花丛里,指缝夹着花枝,淡粉色的指尖却像一朵新的花,这是一副很用心的画,画风与河神的很是相似,尤其是这幅画的主人公竟然都空白着一张脸。
是巧合吗?
唐宁愣了一下,又拿起了第二幅,同样是空白面容的人。
真的太像了。
而且邵明缊和宫鋆都是古人,有没有可能他们就是同时代的人,还都认识这位没有脸的人?
唐宁忍不住朝宫鋆的影子问道:“你认识一个叫邵明缊的人吗?”
猩红色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宫鋆的影子敏锐地嗅到了唐宁这句话不同寻常的意味。
不仅是宫鋆的影子,在一旁忍耐很久了的祁昀影子也冒了出来,直勾勾盯着唐宁。
唐宁像是一只被群狼环伺的小羔羊,他紧张地放下了手中的画卷,结结巴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什么邵明缊,就是听说他画画也不喜欢画脸”
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唐宁面前,唐宁就会意识到扑簌簌的睫羽和涨红的脸出卖了他的内心。
两个影子显然也都看出来了。
它们本就在勉强维持虚假的和平,此刻唐宁这句话就像在热油锅里泼了一瓢水,那黑影的边沿不断扩散扭曲,没有人舍得伤害唐宁,这两个虚与委蛇的怪物都朝着对方怒目而视,那跳跃着的黑影像两条试图绞死对方的蛇!
唐宁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在晚上无光的情况下看清黑猫打架,他只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无边无际的黑暗蔓延,甚至遮住了手机的光,唐宁试图补救:“对不起,你们不要生气好不好?”
空旷的帝陵只回荡着唐宁一个人的声音,影子是不会发出任何动静的,即使是厮杀也都悄无声息。
“可以不要打架吗?”唐宁补了一句:“老公。”
没有人回应他。
“男朋友,夫君,我爱你”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好像力气也一点一点随之抽空了。
手电筒的光在不停的照射四周,价值连城的陪葬品,肮脏的虫蚁,冰冷的棺椁,巨大到像是要把人囚在这里的石墙,唐宁仍旧是什么也看不到,帝陵这么大,影子它们找到一个死角去打架也无妨。
一只毒蝎突然从地面爬到唐宁的鞋子上,唐宁吓到猛然后退,手机不慎从手中掉落,哗啦啦滚落进了黑暗中。
唐宁什么也看不见了。
暗处有看不见的东西在爬动,寒意在帝陵的每一处空气中弥漫,化不开的森冷,唐宁蹲在地上想要摸到手机,他按照手机滚落的地方抚摸了几下,指尖触及到了毛绒绒的东西,那东西蹿得飞快,忽然就在唐宁的手中消失,唐宁只来得及感受到一条长长的尾巴。
似乎是一只吱吱乱叫的老鼠。
唐宁浑身紧绷,头皮发麻,那恶心的感觉从指尖窜到了胳膊,他用力皱起眉,一动不动蹲在了地上。
好糟糕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一切都一团糟。
完全没办法处理,没办法保持平衡,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才能让两个影子都开心,现在无法处理,接下来的日子还是无法处理,他又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乱七八糟了。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他好像又一次情绪崩溃了,熟悉的喘不过气,这种情况他已经熟悉了,他总是经常有一段时间是情绪亢奋高昂的,又会有一段时间陷入无可救药的低谷期,就像日升日落,潮涨潮落,状态好的时候阳光灿烂,波光粼粼,等那些欢天喜地的喧闹情绪走了,就是黑暗和狼藉,他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
“可以惩罚我吗?”唐宁蹲在地上自言自语道:“如果把我撕成两半,一人一半,那大家就都会开心了吧。”
好糟糕的话。
为什么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伤害自己,也会伤害到爱他人的话。
唐宁伸出手,按照纪连韫教他的方法一下又一下锤着胸口,一下又一下,很痛,但是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眼泪无意识从眼眶中滑落,像断了线的珍珠落在一地珍宝中,溅成了更加细碎的珠子。
“对不起。”唐宁没了力气,他抱住双腿,额头抵在膝盖上,那说出口的话仍旧是轻轻的,轻到叫人听不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
“我爱你。”
“我真的爱你。”
一只冰冷的手伸在了唐宁的下颌,接住了唐宁的眼泪。
黑暗中唐宁本来应该是什么都看不到的,但他感受到了那阵冰凉,唐宁一时间怔住了,能渗进骨髓里的寒凉缭绕着他所处的小空间,被泪水盈着的双眸直直望着前方,他什么也看不见,眼睛一眨,那些透明的泪水就顺着他的脸滑落。
“是你来了,对不对?”唐宁颤声问道。
一双冰冷的手抱住了他,没有广袖长袍,是西装的款式。
这是祁昀的影子?
唐宁伸出手去摸这个存在的脸,他摸到了奇怪的坚硬质地,不是五官轮廓,倒像是什么雕刻着精致纹路的金属——
这是一张面具。
在唐宁怔愣的注视下,一双属于宫鋆的红眼睛在面具后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