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鬼夫

身后那间老房子破旧到不像是有人在住,房梁上悬挂着上吊用的麻绳,而这位讲故事的老婆婆声音和幻境中那位鬼婆婆极为相似。

——“她刚刚还想吃你,我不许你给她烧纸。”

如果唐宁没理解错纪连韫的意思,那这位老婆婆怀里抱着的婴儿就是当初鬼婆婆死去的女儿?!

唐宁对这个认知不寒而栗,早早就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婴儿?

纪连韫的唇仍旧凑在了唐宁耳边,他轻声道:“阳间欠下的母女情谊到了阴间继续偿还,很合理,不是吗?”

前方传来了婴儿咿咿呀呀的哭声,年迈的老婆婆连忙去哄她怀中的孩子。

那婴儿的啼哭声怎么都不肯降下来,老婆婆只好用那难听的嗓子唱起了戏,她唱道:“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享清闲!”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哭声渐渐轻了下来,老婆婆一边唱,一边用僵硬的身躯摆出相应的动作,她缓缓侧过身子时,怀中的婴儿也朝唐宁露出了正脸,唐宁看到那张干瘦青白的小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没有牙齿的嘴巴含住了枯枝般的手指,像在吮吸着母亲的乳汁。

唐宁不敢和那个古怪的婴儿对视,他低着头,安安静静跟着鬼婆婆来到了荒山上的坟头前,那上面有两个坟头,都没有刻字。

林蕴将装满了纸钱的木篮子放下,又点了火,唐宁沉默地蹲在坟头烧纸钱,以往做这种事情他肯定会很害怕,但现在有纪连韫站在他的身边,他内心没有太多恐惧,甚至很平静,唐宁认认真真烧着纸钱。

火舌舔舐着一张又一张的纸钱,鬼婆婆抱着它怀里的婴儿一直唱着戏,沙哑苍老的声音在这荒山野岭里幽幽响着,有着说不出的苍凉。

唐宁眉头紧锁,火焰本该是暖的,却驱逐不掉这个地方的寒意,唐宁深吸一口气,将一把纸钱扔进了火中,看着纸钱一点一点化为黑灰,可心中那口郁气却无法化解。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伸进了篮中,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纸钱,纪连韫轻轻一挥手,将那张纸钱扔进了火焰中。

那苍老的声音忽然停下,随之取代的是一声美到令人窒息的戏腔,年轻女子的声线在寂静的夜晚响起,唐宁猛然抬起头,看到一道穿着戏服的窈窕身影站在了坟头前,鬼婆婆年迈的背影与这个新出现的身影并肩而立。

那穿着戏服的女人踮起脚尖,似乎把这片荒郊野岭当成了戏台,她一边走一边唱,鬼婆婆跟着女人一起往未知的远方走去,火光逐渐暗淡,当黑暗重新笼罩一切时,眼前的一切也随之烟消云散。

“走吧。”纪连韫淡淡道:“你们把王思的尸体葬在这里,它以后就再也跑不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纪连韫没有再趴在唐宁身上走路,而是牵着唐宁的手,与唐宁十指紧扣。

唐宁低头看了一眼他和纪连韫紧紧握住的手,那日他下了花轿,要和这个人拜堂成亲时,他们似乎也是这么手牵手走路。

他什么都看不太清,不清楚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可被这个人牵住那一刻,他却觉得自己今后能一直就这么安心的走下去。

快要走到房间时,唐宁喊住了林蕴,将那张符箓还给了林蕴,还郑重地说了谢谢。

本来好不容易可以独立行走的纪连韫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他重新黏糊糊凑到了唐宁身边,咬着唐宁的耳朵问:“娘子,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要怎么谢谢我呢?”

纪连韫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完全不顾有没有外人在场,又或者说,他看起来简直是特地在林蕴面前这么做的,明目张胆地宣示着主权。

林蕴捏住符箓的手缓缓收紧。

唐宁赶紧带着纪连韫进屋,关上了门,确定不会被林蕴看到后,唐宁瞪了纪连韫一眼,那眼里波光潋滟,不像在凶人,而像是递了个缠绵悱恻的眸光:“刚刚那一路你不是一直在索取报酬吗?”

他被纪连韫碰过的地方都有着说不出的酥软,想来应该是纪连韫这个家伙把他的阳气都给吸走了。

“冤枉。”纪连韫弯了弯眼睛,“明明是娘子软得像一汪水,我只碰了一下,可没真的做些什么。”

唐宁不太相信,他又听纪连韫说:“如果我真的做了什么,娘子现在怎么还能站得稳?”

唐宁发现似乎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不管怎么样,给了鬼新郎状态下的纪连韫太多的阳气,真正的人类纪连韫恐怕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他一定要想办法制止住鬼新郎。

唐宁小心翼翼看了纪连韫一眼,“那你想要什么?先说好,我们就亲亲抱抱”

话还没说完,纪连韫便温柔地将唐宁推倒在了床上,“为什么只准亲——”

他一边抱怨着一边吻上了唐宁的脖颈,都是细碎的啄吻,每一下都格外温柔,像是在对待自己来之不易的珍宝。

纪连韫终于做了他一路都想做的事情,不光亲了,还抱住了。

唐宁蹙起眉,仰着雪白的颈子看向纪连韫,他的目光湿漉漉的,好像盛着让人微醺的酒液,于是纪连韫的眼神像醉了般痴迷,他低声喊道:“娘子,我想要你。”

85、鬼夫(2/2)

这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整个屋子的光线都是昏暗的,四周似乎孕育着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纪连韫的眸子里泛出了一点妖异的红光,那色泽红到邪恶,像是用鲜血浇灌出来的颜色。

唐宁觉得自己就像什么聊斋故事里的书生,被妖精推倒在了床上。

他试图和这个妖精讲道理:“我会受不了的——”

纪连韫放柔了声音,温柔似水道:“那我温柔一点。”

温柔你个大头鬼!

眼看着纪连韫整个人都要埋了进来,唐宁一时慌了神,口不择言道:“纪连韫会再也出不来的!”

提到了人类纪连韫,鬼新郎状态下的纪连韫动作一顿。

整个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纪连韫脸上那点温柔的笑意完全消失,他冷冷盯着唐宁,唐宁自知失言,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了一点惧意。

“你很担心他?”

唐宁什么话都没说,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足以说明一切。

他不仅担心人类纪连韫,看起来还更喜欢人类纪连韫。

“我哪里不如他?”纪连韫冷冰冰道:“是因为他之前救过你吗?可他借用的一直是我的力量,如果没有我,他就算放干了血,也不能护你分毫。”

屋内的黑暗越发浓郁,灯泡忽明忽暗,那明灭不定的光打在了纪连韫苍白的脸上,那苍白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全是冰冷又残忍的字眼:“人啊,真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衣冠禽兽,虚伪至极,你以为他不想对你做些什么?”

唐宁慌张地摇了摇头,他想求纪连韫不要再说了,那冰冷的手怜惜地抚摸着唐宁的脸侧,纪连韫缓缓道:“确实不能。”

“毕竟他有心无力。”

那张脸完全逼近了唐宁,好像一条游动的毒蛇冲唐宁的鼻尖轻吐蛇信,当“纪连韫”没有进行伪装时,脸上没有丝毫属于活人的气息,猩红的眼瞳不断扩散,似乎要将整个眼白都染红。

不、不要。

不要变成这样

唐宁怕到唇瓣都在发抖,那眼睛不停流泪,他结结巴巴改口道:“夫君,我说错了,你不要生气,我爱——”

“纪连韫”凑得更近了些,那血红的眸子已经没有任何眼白的痕迹,唐宁吓到说不出话,那句“我爱你”都没有说完,就被他囫囵吞枣地咽下去,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在等待他的喂食,可他在怪物张口的那一刻就慌了神,只想着转身逃跑。

如此可怕又强大的“纪连韫”,在看到唐宁拼命向后瑟缩躲闪的模样时,他的眼神忽然染上了一点落寞。

“娘子,你收了我的聘礼,上了我的花轿,与我拜了天地。”

唐宁忍不住颤抖,他听那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我的妻。”

说了这句犹如诅咒的话,“纪连韫”低下头,吻上了唐宁的唇,冰冷又深入。

唐宁被“纪连韫”亲得快要喘不上气来,“纪连韫”以往对他一直都是温柔的,可他现在似乎真的惹了“纪连韫”生气,这个吻似乎要攫取他赖以生存的空气,身体里的力量飞速流逝,唐宁的两眼开始发黑,他不断拍打着“纪连韫”,手指在“纪连韫”背后留下了一道道红痕。

就在唐宁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个吻上时,“纪连韫”放开了他。

唐宁倒在床上不断喘息,生理性的泪水从他的眼里流出,他虚弱又害怕地看向那个面无表情的“纪连韫”。

对方的眼睛还是那么红,红得像是会滴血。

他害怕这种非人的特征。

也许是察觉到他恐惧的原因,“纪连韫”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羽吻在那苍白的下眼睑上。

可那被强烈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还更加浓郁了,似乎这屋子里所有黑暗的地方都长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而他就是这无数道目光交错注视下无法逃脱的猎物!

唐宁努力将自己蜷缩进被窝里,只见闭着眼睛的“纪连韫”像是能看到一般凑了过来,那张脸越凑越近,近到唐宁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虔诚地吻上唐宁流泪的眼睛,“娘子,你要怎样,才愿真心做我的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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