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两条船,其中一条还是鬼,一旦翻船恐怕会被吞得连骨头都不剩,唐宁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声问:“我具体要怎么做?”
“你养过鱼吗?”林蕴问。
“养过。”唐宁有点茫然,不理解林蕴怎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认真回道:“是小金鱼,后来养猫了,鱼就送人了。”
林蕴和唐宁对视了几秒,只从那双澄澈的眼里看到了他自己的面容,干净到不可思议,他听到自己问:“你谈过恋爱吗?”
唐宁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谈过。”
“几个?”林蕴问。
唐宁安静了一会儿,莫名感到了脚踏两条船的心境:“两个。”
“端水会吗?同样的事情做两遍,不要太偏向一方。”林蕴看似平静道:“我不确定你和他们的亲密接触会造成什么影响,所以我建议你如果和其中一个接吻了,另外一个也不要落下。”
唐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究竟听到了什么。
林蕴挑明道:“昨天鬼新郎亲了你,为了平衡,等纪连韫出现时,你最好亲回去。”
顿了顿,林蕴又道:“做了更进一步的事情也同样如此。”
唐宁彻底呆住了。
“怎么了?”其实林蕴一眼就看出来唐宁和鬼新郎的进展没有到最后,倒不是他有多火眼金睛,而是就唐宁那个体质——
声音没有哑,路还能自己走,腰也能挺得直直的,漂亮得和一只小天鹅一样,显然没有。
唐宁连忙摇头。
他咬了一下唇,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人做的那件事说出来。
“井里的东西不太方便拿。”林蕴提议道:“我们现在先把珍珠捡回来。”
清晨太阳还没出来,四周都是雾蒙蒙一片,四周的房屋窗门紧闭,枯树上挂着的红灯笼在色调灰暗的村庄里红得突兀。
唐宁经过每幢房屋时,后背都爬着微微的寒意,他在镜子里看到过那番景象,窗口、房檐都挂着一具具青白的尸体,死相凄惨,怨气冲天,理智告诉唐宁不要去看,不要去看,可当后背的肌肉颤栗到极致时,唐宁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什么都没有。
空荡荡的房屋被晨风吹过,发出了细碎的呜咽。
唐宁唰得转回头,整个身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紧绷。
他走在纪珂和林蕴中间才有一点安全感,有个东西叫“人气”,指的是活人身上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和太阳一样能驱散一些冷意。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唐宁很想和纪珂或者林蕴中的任何一人手拉手一起走,他真的无法在看过昨晚那么恐怖的画面后,依然保持正常的心态走在这个村子里。
只不过纪珂和林蕴都要蹲下来捡珍珠,没时间去照顾他,那散落的珍珠在各个角落,荒废的农田里、废弃的磨盘上、积满落叶的台阶前
时间很紧迫,他们必须早点回到唐家村,唐宁不想自己因为恐惧就拖大家的后腿。
他握紧了拳头,试图压制住已经布满了整个身子的虚弱颤栗,唐宁艰难蹲在地上,伸出手摸向了一颗珍珠。
指尖触碰珍珠的刹那,一个趴在地上玩珍珠的鬼童身影忽然浮现,它伸手抠下自己的眼珠子,把珍珠放进眼眶,而后咧嘴笑着将眼珠递给了唐宁。
唐宁脚一软,从半蹲的姿势直接瘫软在地。
“怎么了?”纪珂一直在关注唐宁,他将捡到一把珍珠塞进口袋,对唐宁问道。
唐宁僵硬地抬起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纪珂身后排着一个个青白色的鬼童,它们像玩老鹰捉小鸡里的小鸡一样,后面的小手搭在前面的身上,一只手接着一只手,直到落在了纪珂的腿上。
“是不是蹲久了腿有点麻?”纪珂说着自己锤了一下自己的腿,他身后的一个个鬼童转动脑袋,冲唐宁露出了诡异的笑。
唐宁喉咙里一句话都发不出来。
“你怎么了?”正弯腰捡珍珠的林蕴也抬头问道。
坐在林蕴肩头的鬼童摇晃着双腿,笑嘻嘻着伸手去够林蕴手中的珍珠,当珍珠被林蕴放进口袋时,上一秒还笑着的鬼童下一秒就铁青着脸,怨毒的目光直直盯着毫无所察的林蕴。
唐宁似乎要无法呼吸了,他的手掌撑着地面,声音不住地颤抖:“别捡了”
所有的鬼童都齐刷刷转动脑袋,死死盯着唐宁。
唐宁这才意识到,之前林蕴说的方法有多么天真。
纪连韫和鬼新郎之间的斗争,从始至终都不是他们能够插手的。
“都扔掉”唐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变调。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所有的鬼童都露出了怨毒的目光,好像唐宁是抢了他们玩具的罪魁祸首。
珍珠稀里哗啦洒了一地,意识到什么的纪珂和林蕴沉默地拉起瘫软在地的唐宁,一左一右架着唐宁往回走。
唐宁的腿软得像面条,恐惧的泪水从眼尾渗了出来,他不想回头去看,可现在好像只有他一个人能看到这些。65、鬼夫(2/2)
唐宁颤抖地、僵硬地、迟缓地扭过头,他看到那条长长的小道上,站满了小小的青白色身躯,它们被若有似无的迷雾覆盖,冰冷又怨毒的目光却穿过了晨雾,死死定在了唐宁身上!
唐宁的灵魂在尖叫,他颤抖着转回头,对上了前方鬼童阴森森的面孔。
那回去的路,也被堵死了!
不!千万别过去!
发软的身体突然有了力气,唐宁拽住了还想继续往前走的纪珂和林蕴,他的手需要伸得很靠下,才能碰到这两人的手——
唐宁愣了一下,看到自己牵着的是两只青色的小手。
左右两边的鬼童正抬起头对他咧嘴笑。
完了。
寒意灌进了唐宁的身躯。
“咳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传来,那声音有些沙哑,“你怎么一个人到外面来了?”
随着这道声音的出现,所有鬼童的身影也都消失不见,唐宁呆呆地抬起头,看到一脸病容的纪连韫将手握成拳状,抵在唇上,羸弱地咳嗽了一声。
似乎一阵晨风都能吹倒的纪连韫缓缓走到了唐宁面前,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轻柔地披在了唐宁肩上,“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冻到了?”
唐宁颤抖着抓住了纪连韫的手。
那手是温凉的,常年囚于病榻并没有太过灼热的温度,紧紧握住时能感受到近乎凉薄的暖意。
“手好凉。”纪连韫捧起唐宁的手,轻轻哈一口气,他温声道:“你一个人在外面做什么?”
“捡珍珠。”唐宁气若游丝道。
“你看起来很累。”纪连韫伸手搂住了唐宁,“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下?”
唐宁没骨头一样靠在了纪连韫的肩头,整个人都贴在纪连韫身上,甚至不想去考虑对方那么虚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不”他的声音还是轻而颤抖,却透出说不出的执拗,一点水光从睫羽间渗透出来,唐宁将这点湿意蹭在了纪连韫的衣服上,“我要和你一起。”
纪连韫看了唐宁一会儿,又微微咳嗽了一下,“好。”
他们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唐宁看到了额头上贴着一张符箓的林蕴,以及身上撒了灰白色粉末的纪珂。
看到纪连韫的出现,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林蕴和纪珂将身上的道具收下来,众人沉默地在地上捡珍珠,那零零散散洒落一地的珍珠被放进了纪连韫的衣服口袋。
“咳咳。”纪连韫不断咳嗽着,唐宁紧张地去看纪连韫,得到了对方一个安抚的目光,“你饿不饿?”纪连韫柔声问。
唐宁除了那杯酒,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饿得胃部都麻木了,纪连韫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赶紧点头。
“等会儿我给你熬粥,吃点热的暖暖胃。”纪连韫细心道。
唐宁用力点头,那快要崩溃的心理防线在纪连韫一句句关切的话语中重新建构,吓到惨白的脸也浮现了一点血色,他小声道:“其他的聘礼在井里。”
纪连韫闻言微微颔首,他没有问为什么在井里,只是平静道:“好,我知道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袋放在唐宁嘴边,“先吃一点,垫垫肚子。”
唐宁张嘴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从唇齿弥漫开来,给了发软的身子一点力量。
“还能自己走吗?”纪连韫问。
唐宁赶紧点头。
纪连韫轻声道:“抱歉啊,要是我身体再好一点,就可以背着你走了。”
——“不,你已经非常好了!”
唐宁嘴里含着巧克力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睛明明白白把这层意思传达给了纪连韫。
纪连韫微微一笑,他牵住唐宁的手,和唐宁一起行走在死寂的村庄里,这一次,唐宁没有感受到那令他颤栗的被注目感。
还是空荡荡的房屋,还是不停摇晃的红灯笼,可是这一切都变得寻常又平淡。
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到了那口井旁。
纪连韫站在井旁看了一下,目光平淡如水,而后他将水桶抛了进去,没过多久,他就打捞出了一堆湿漉漉的珠宝。
这珠宝都是湿的,纪连韫垂眸扫了一下,没有自己去碰,而是让纪珂和林蕴当苦力,他自己则握住了唐宁的手,像是握住了这里最珍贵的宝物。
那双眼睛专注地望着唐宁,他轻声问道:“想吃甜粥,还是咸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纪连韫:我快死了
唐宁:该怎么端水来着
纪连韫:我又可以了(深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