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头皮发麻,只见那怪物脱去了伪装,皮肉飞速从骨头上剥落,变成了一条条小鱼穿过了空洞的眼眶,它冲破水面,速度快到非人,唐宁根本避不开如此迅猛的怪物!
“唱歌!!!”岸上的林蕴声嘶力竭道。
对!唱歌!
唐宁根本不知道要唱什么,但在那诡异的东西即将扑到他身上的那一刻,他本能地张开了唇,一阵发颤的低吟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响起,那歌声自然而然就唱了出来,没有任何歌词,也没有旋律,只是唐宁想要发出声音,于是动听到令人落泪的歌声就忽然出现——
怪物狰狞的面容在一瞬间变得很是迷茫。
唐宁能感受到力量飞速在体内消耗,可是歌声还是毫不费力的从他的喉中滚出,唐宁曾经听厉害的歌手唱过海豚音,他无端有种预感,他似乎也能唱的这么高。
那空灵飘渺的歌声忽然拔高,像是那波光粼粼的河面和隐约显露出星辰的夜空发生位置的交替,河水倒灌,穿过层层烟云,犹如光柱般从天上倾洒。
悠长高昂的吟唱声让人想到了很多美好的事物,好似有鱼尾在水中摇曳,闪耀着的鳞片在四溅的水花中若隐若现,美到令人头晕目眩,又像是柔和的春雨亲吻水面,每一个吻都激起一圈圈涟漪。
怪物彻彻底底安静了下来,鱼儿穿过了它的头盖骨,唐宁终于看清了怪物的模样,这是两具小儿尸骸交叠在一起的怪物!
唐宁的瞳孔不断收缩,他一边发着抖唱歌,一边试图远离这个怪物,然而他的身体实在是没什么力气,最多只能做到不让自己沉下去。
没关系!还有林蕴!
唐宁转过头,满怀期冀地看向了林蕴,他看到林蕴呆站在岸边,像是被海妖引诱的水手,神情呆滞,完全沉醉在了歌声中。
唐宁:“?”
【系统!你不要告诉我!林蕴也和怪物一样听到歌声呆住了!】
唐宁主动和很久都没联系过的系统说话。
那冷冽的男声几乎是光速回道:【是的。】
没有什么阴阳怪气,没有什么停顿,好像是被冷落了很久的狗,看到点肉骨头就抛弃所有矜持飞扑上来。
对于系统这种秒回的舔狗行为,唐宁真情实感言简意赅道:【草。】
突然被骂的系统沉默了一下,试图安慰:【你难道不觉得这张卡牌很厉害吗?对人类和鬼怪都有效,攻击范围广到群攻】
唐宁气到理智全无:【可惜对你没作用。】
系统一下子噎住了。
积攒了一天的能量在这短短几秒的唱歌时间里消耗殆尽,唐宁的手脚也没有任何力气,他不甘地缓缓下沉,那竭力想要继续唱歌的嘴动了动,吐出了两个泡泡。
在冰冷的河水没上眼睛前,唐宁最后看了一眼林蕴——
可恶啊,他怎么就忘记了?林蕴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河水吻上眼睛,唐宁似乎在林蕴身后看到了一个人影,又好像是他的错觉,也许是别的玩家也赶来了吧,唐宁不受控制的张口喝下河水,一口又一口浑浊的河水灌入口中,他的挣扎是微弱的,手抓不到东西,脚踩不到底,只能感觉自己在不断往下沉,强烈的无助和不安围绕着他,全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
唐宁看到那歌声痴迷的怪物回过神来,极速朝他游了过来!
怎会如此?
这就是当全世界都要抛弃你时,厄运不会,灾难不会吗?
那怪物越游越近,在水中化为一道黑影,唐宁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氧气,源源不断河水灌进他的口中,灭顶的绝望和不甘从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真的好不甘心啊,电影马上就要拍完了,德明高中的报酬即将到账,家里除了开心还有一个在等他回去的影子,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队友
明明一切都在变好。
唐宁的眼前发黑,他似乎是哭了,但这又有谁知道呢?他的眼泪会悄无声息融进水中,他的血肉也会被此处的山川湖泊抽干,水波万顷,河底的水草藻类疯长着,长在他的尸骸上,或许正好有一个河蚌会落在他的左胸腔,在被时光遗忘的角落里孕育出一颗真正的珍珠。
可这又有谁会知道呢?
唐宁的眼皮越来越重,在视野被墨色完全侵染前,他看到一道阴影迅速朝他靠近——
是那个要来杀他的怪物吗?
修长有力的手揽住了唐宁的腰肢,像揽住了一轮皎皎的水中明月,冰冷又柔软的唇贴在了唐宁的唇上,一缕气息渡进了唐宁口中,唐宁几乎是贪婪地汲取这来之不易的氧气,他还想要更多,可他实在是太累了,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唐宁看到了一寸被鳞片覆盖的肌肤。
幽暗的,排列整齐。
胸腔被一股巨力按压,唐宁咳嗽了一下,吐出了一大口水,他又被用力按了一下,唐宁不断吐水,唐宁吃力的睁开眼,对上了一张沾满水珠的陌生面容,那是一张清俊年轻的面孔,脸上的神情很是专注,他在全神贯注的对唐宁做胸外按压。
唐宁又吐了一口水,喉咙火辣辣的疼,他的头无力的歪向了一边,唐宁掀起打湿的眼睫,看到了一旁站着的林蕴。
“你终于醒了!”林蕴惊喜道。
97、鬼镇(2/2)
唐宁一点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宛如一条咸鱼躺在岸边。
“这是船夫老伯的孙子,叫章耘,他就住在你对门,发现你不见后,我和他一起过来找你。”林蕴介绍道。
唐宁重新看向了眼前人,对方穿着长袖长裤,即使捂得严严实实,依然能从脖颈上看见一点异于常人的肌肤,这看起来好像是鱼鳞病?
察觉到唐宁的目光,章耘将领口朝上拉,他的手部肌肤也很丑陋,唐宁还没仔细看,这个年轻的男孩立刻将手藏在了身后。
“我不会游泳,刚刚是他跳下去救的你。”林蕴在一旁说。
是这个人救的我?
可唐宁依稀还能记得救起他的人似乎长着鳞片,那看起来是真正的鳞片,即使在幽深的水中也能散发出一点微光。
怎么会有人的身上长着鳞片呢?
应该是他记错了吧?溺水到最后出现了幻觉,所以才把鱼鳞病的肌肤错看成了鳞片。
唐宁感激的注视着那个名为章耘的男孩,对方似乎很不习惯暴露在人前,低着头,避开了和唐宁的视线。
唐宁刚想开口和这个人表达感谢,又突然想到他的卡牌设定不能随便开口说话,唐宁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要在备忘录上打字,反而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手机因为进水开不了机。
怎么办?
唐宁突然灵机一动,他缓缓坐起身,这个起身的动作让章耘连忙后退,像是怕自己占了唐宁的位置。
唐宁一把抓住了对方还没来得及抽走的手。
那只手即使泡了水,摸起来依然粗糙极了,像是树皮一样难看,如果是在进入卡牌游戏前,唐宁看到这样的手会下意识觉得不舒服,但进了卡牌游戏,唐宁连带蛆的尸体、布满尸斑的青白色肌肤都看过了,见到这种他内心毫无波动。
章耘对上了唐宁澄澈异常的目光,他挣扎的动作一顿。
唐宁握着章耘的手,将对方的掌心朝开,用指尖认认真真在这个人的掌心写道:“谢谢你救了我。”
写下这句感谢的话,他抬起头,对章耘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唐宁整个人都是湿漉漉的,皮肤白到剔透,白衬衫呈现出半透明的颜色,很容易想让联想到“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之类的美好字词,尤其是在笑起来的那一刻,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像给他镶了一层明亮的边。
章耘怔怔的和唐宁对视。
唐宁突然松开手,用手捏住鼻子,惊天动地打了个喷嚏:“啊——啾!”
晶莹剔透的水珠像一颗颗碎玉珠子从他身上掉落,他打喷嚏的样子可爱得要命,那被水泡得苍白的皮肤泛出了一点红,尤其是被捏住的鼻头,红红的,带着一点可怜的意味。
完了,估计要感冒了。
唐宁一时间无比糟心。
林蕴连忙脱下外套披在唐宁身上,唐宁捂着外套,不好意思地冲章耘笑了笑。
章耘才像是猛然回过神那般慌慌张张低下头,避开了和唐宁的对视。
“你们这里有药吗?他估计是感冒了。”林蕴朝章耘问道。
章耘低声道:“有。”男孩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清澈的溪流。
他刻意和唐宁他们保持距离,好像是习惯了这样和人行走。
唐宁瞧见章耘的身上也不停在滴水,他想了想,举起了林蕴外套的一端,像下大雨时用外套和朋友一起避雨那般,将带着体温的外衣披在了章耘身上。
章耘再次呆呆的看着他。
唐宁挑起眉毛,用眼神拼命示意章耘举起外套的另外一个边角。
然而章耘没能成功接收这个信号,他如同僵死的小动物,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最后还是站在一旁的林蕴幽幽道:“他让你举起另外一边的衣服。”
“啊好!”章耘慌张地学着唐宁的模样。
唐宁露出了开心的笑,他再次扬起下颌,像是骄傲的小天鹅,示意章耘和他一起走。
章耘连忙跟上了唐宁的脚步,月光洒在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背影亲密无间。
很久之后。
岸边空无一人。
一只布满幽暗鳞片的手突然从水中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