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空大师为什么这么说?”唐宁追问道:“有什么证据吗?”
“贫僧从前除非必要不碰荤菜。”僧人轻声道:“可是今天却轻易吃了荤菜。”
他没有举其他更为细腻的性格变化,因为寂空之前和唐宁并不熟悉,吃荤这个例子更为直观。
“还有呢?”唐宁蹙起眉头。
“在进副本前,贫僧一直被心魔所困,这个副本心魔却一次都没出现过。”被绑在十字架上的手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若是佛珠手串还在,那将是一个转动佛珠的动作,“贫僧原先还以为是自己强行压制住了,现在想来,恐怕是已经入魔,才见不到心魔。”
唐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觉得僧人这个猜测是对的,因为他和“他”的关系,也是从一进副本就开始了。
那么其他人对他过于理智冷淡,也是因为第一天就受到了副本的影响吗?
不过……
唐宁的脑海中冒出了司泰的脸,“司泰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他第一天就主动选择要保护我,如果他也受到了副本的微妙影响,那么他应该疏远我才对。”
“他甚至还能和我第一晚同住的时候秒睡,对我表现得很放心。”
僧人闻言先是皱眉,随后他忽然道:“如果贫僧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司施主的第二个副本?”
唐宁点头。
“贫僧在此之前从未听过有哪个新人第二个副本就进了a级本,这大概是副本给他的优待。”
唐宁忍不住点点头,如果这真的是副本给新人的优待,让新人免受隐性污染,那么唐宁能懂为什么之前莫云初喊他不要再在低级本浪费时间了。
因为这种隐性污染的危害甚至比开门杀这种显性污染更可怕,开门杀的一瞬间性情大变让人能够察觉出来,起码能让队友有所察觉,就像僧人,他虽然被显性污染了,但也因此被唐宁救了回来。
而隐性污染的改变很细微,要是没有人意识到隐性污染的存在,大家抢到了足够的空房间,怕被其他人污染就天天独自呆在房间里,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的污染一天比一天重,但由于温水煮青蛙,没有人发现异常。
就算大家都能在房间里安全呆到第七天副本结束,思想性格完全被扭曲的玩家们还是原来的玩家吗?
唐宁想到这里就一头冷汗。
但很快他又发现一个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他其实从第一天开始就意识到“他”在污染他……可是他却……
却有些不想让“他”离开。
……我是被污染了吗?
像李豪渊那样不会驱散自己身上的鬼怪?
僧人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还要再仔细观察,也许司施主在某些我们没注意到的方面发生了变化。”
唐宁这才回过神来。
“唐施主现在可以给贫僧松绑了吗?”僧人问。
唐宁赶紧去给僧人解开,解开僧人后他又下意识问“他”:【李豪渊要怎么办?就放在这里吗?】
“他”反问:【你觉得要怎么办?】
已经有点习惯听“他”安排的唐宁愣了一下,才试探性地分析道:【李豪渊现在很怕我,他又有驱散污染的能力,他现在对我、对这个团队来说很重要,我需要……我需要控制住他,让他每天都解除一个玩家身上的污染。】
现在已经是副本第二天,如果李豪渊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能解除污染,那他还能再解救五个,而团队里目前来看只有僧人是刚才驱散污染正常的,哪怕是司泰,唐宁也不能确保他没有被污染,所以五个人的解决名额完全不够用。
还让唐宁头疼的一点,那就是附身李豪渊的鬼怪不会解除李豪渊身上的污染。
【我想先把他关在这个屋子里,他不能被放逐出去,万一他在外面出事了,那……】唐宁又想到“他”挂在嘴边的捡卡牌,这一点是绝对不行的,不过,【你应该有办法解决李豪渊身上的污染,对不对?】
“他”没有回答,反而像位老师提问道:【卡牌游戏不会给一道无解的题,你认为该怎么解决李豪渊身上的污染?】
唐宁呆怔了一下,【李豪渊现在的情况没办法用他的卡牌解决,如果别的玩家有类似功效的牌或许能救他,但我觉得很难有了。我等会儿去问问大家。】
唐宁说到这里才发现掌握了团队的话语权原来真的很舒服,他可以直接去问别人是什么牌,哪怕那些人大概率都被轻度污染了,不是很想告诉他。
【然后?】“他”继续问。
【如果玩家没办法的话,古堡里的nc应该也没办法,因为我们的人设就是被nc请过来解决污染的。】唐宁思索了一下,大胆猜测道:【是不是解决方法在古堡外面?】
【那得自己出去看看才知道。】“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唐宁这么分析后,思路清晰了一些,他捧着蜡烛重新走到了李豪渊面前,李豪渊看到他手里的蜡烛,脸色就难看得厉害。
【只把李豪渊绑在十字架上,真的能困住他吗?】唐宁想到规则所说的,晚上怪物会肆无忌惮地污染其他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晚上怪物的实力会更强大?
【你想怎么做?】“他”问。
【晚上我想把他带在身边。】唐宁小心翼翼道:【因为晚上我会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你,他呆在你身边肯定不敢造次。】
但是“他”的回答却有些超出唐宁的预料,【外面的世界比你想象得要危险,必要时候我会抛下他。】
古堡外的世界连“他”都说危险?
唐宁一时间有点犯难了,那他要怎么做呢?
“他”没有给答案,似乎有意让唐宁想办法解决。
现在离晚上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唐宁虽然有点着急,但不至于到焦躁的地步。
他举着蜡烛看了李豪渊一眼,决定白天先把对方暂时留在这个房间里,而后唐宁带着僧人走出房间,推开房门的时候,门外偷听的公爵大人连忙整理袖口。
唐宁没想到公爵大人在外面偷听,不过卡牌游戏会将玩家之间的谈话模糊处理,对方应该听不到什么。
“祭司大人是已经处理了这位同伴身上的污染吗?”公爵大人看向僧人。
唐宁点头,他发现在自己开门的时候,手中的烛火自动熄灭了,不过蜡烛的长度却一点都没有少,是道具的特殊性吗?一根永远也燃不尽的蜡烛?
公爵大人赞叹道:“不愧是祭司大人,我相信祭司大人一定能解除古堡的诅咒。”
唐宁没说话,他一点底气也没有,他这番表现倒显得很是谦虚,宠辱不惊。
在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不管做什么表现,外人恐怕都能想出一大堆理由解释。
走廊外除了公爵外,还有其他玩家,他们听到了公爵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去看唐宁身旁的僧人,光看外表看不出什么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唐宁一样有着异常细腻又敏感的感知。
但是唐宁和公爵沆瀣一气演戏又不太可能,即使公爵对唐宁的好感度再高,也不至于在大家面前这样撒谎吧?
难道说唐宁真的帮僧人解决了污染?那么李豪渊呢?为什么李豪渊现在没有出来?
众人不断看着唐宁和僧人。
“我听管家说祭司大人不太满意古堡里的饭菜,这点是我考虑不周,不知祭司喜欢吃什么样……”公爵大人说到一半,唐宁对他轻声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些事情。”
唐宁绕开了还想继续和美人祭司搭讪的公爵,飘飘然走向司泰,他这一身造型很有出尘的圣洁气息,抬脚踩在雪白的地毯上,好像行走在白雪间。
他来到了司泰面前,司泰见到这样的唐宁忍不住有点紧张。
“我有话要问你。”唐宁严肃道。
司泰紧张到看起来提肌无力的眼睛都睁大了,“什么?”
“你现在会很想码字吗?”唐宁板着脸问。
司泰:“……?”
听到码字一词,司泰的神情中流出了无法掩饰的困惑、震惊、痛苦、焦躁、忧愁等等情绪。
那种一瞬间的神情是骗不了人的,司泰努力维持着表情的平静,艰难道:“我……我应该很想码字吗?”
看起来司泰应该没有被污染,不然现在摆在唐宁面前的将会是一个发疯般充满创作欲的司泰,想到这里,唐宁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唐宁伸出手拍了拍司泰的肩膀,“不愧是你。”
和司泰聊完后,唐宁看向其他的玩家,视线掠过一张张惊疑不定的脸,当唐宁发现这些人都怕他时,他内心的底气反而凝实了下来。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我们大家也都来聊聊吧。”
这个笑容和从前的唐宁相比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不再是从前那种过于柔软的笑,头也不像往常一样低着了,虽然还没有真正主导者的气质,但不至于像个唯唯诺诺的待宰羔羊。
无法被看见的“他”站在唐宁身旁,微微偏着头,望着白袍黑发青年的笑容。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笑,不光盯着唐宁看,还忍不住笑了起来,那笑容勾人又张扬,将这张和唐宁一模一样的脸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明媚。
唐宁往前走,忽然感觉到身体有点冰冷。
“他”伸出手与唐宁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一个行走时温和内敛又仙气飘飘,一个趾高气扬又神采飞扬。
只是“他”看起来虚幻了许多。
好像一道终将消散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