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十来个人的队伍骂声连连,说什么的都有,哪里还管杀不杀头的?

“走吧,但愿老天开眼,一把天火点了这帮畜生的粮食,让他日暮国啃一整个冬天的馕。”

“嗯,走了,烧了他的粮草咱也当作没看见。”

阮伊箬等人躲在大石后面,心里百味杂呈。待他们走远了,才从大石后面钻了出来。

“真是一帮有血性的汉子!”青冥感叹道。

“谁说不是啊,太子回来,我等定要上报,重用他等。”青鸾附和着。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天助我等,行动!”

阮伊箬说着就朝那三丈外的楼船掠去,脚尖轻点,又跳上二楼,青鸾青冥二人紧随其后。

挑开纸糊的窗格,阮伊箬便看见那暮千雨一身大红锦袍,微敞着衣襟,露出结识的胸膛,一派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

身旁是两个冶艳美丽的女子,穿着色彩鲜艳的纱衣,两人皆是鼻梁高挺,五官分明,一看就是北国女子。只见她们一人为暮千雨捏着腿,一人拿着一只剥了皮的橘子,分了一瓤,挑开瓤皮,去了籽,往他嘴里喂着,还有意无意的以手指轻抚他的唇。

在屋子中央,是一个穿着紫色小衣,轻纱覆面的女子,正扭着小蛮腰,赤着脚轻踏在白色的长毛地毯上,舞着北国的舞蹈。那媚眼如丝,勾魂至极,时不时的向着软榻上的暮千雨放着电。

“过来。”暮千雨沙哑着声音,勾动着食指。

女子嘴角含笑,旋转着身子,缓缓的向暮千雨靠近。

暮千雨一挥手,乐师们停止奏乐,弓着身子倒退了出去。

两名女子亦识趣的朝外走去,末了还为他们带上了舱门。

丫的,真不愧的北国女子,当着那许多人也敢调。情!

眼看就要上演一场戏,阮伊箬就要退开,却瞧见青鸾青冥二人看得移不开眼睛。

这两人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阮伊箬轻拍二人的背,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再等等。”青鸾轻呼。

“谁?”暮千雨冷着声音问道。

阮伊箬翻了个白眼,动作迅速的破窗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暮千雨和那女子的穴道。而后扯了一幅窗幔,随手一抛,盖住了二人不着寸缕的身子。

这时,从楼船的底楼传来声音问道:“什么声音?”

“哈哈,紧张什么,大概是二皇子用力过猛,撞动楼板的声音。”这人的声音,分明就是木铎。

“大人,还是去看看吧。听说那宁采臣也来了楚京,不会又是他来找麻烦吧?”

“也是,如若让我逮住这小子,大爷我拔了他的皮。”木铎恨恨的说,活似上次挨打的是他一般。

不过也是,因为他自己的鲁莽,白白丢失了一次大好的机会,特定被暮千雨狠训了一顿。将这气转到宁采臣身上,也是想得通的。阮伊箬腹诽着。

接着便是一阵啼踏啼踏上楼而来的脚步声。

阮伊箬朝青鸾青冥做了个手势,二人便绕到船头。

暮千雨想喊,无奈却被点了哑穴,只得眼睁睁的等着木铎等人前来敲门。

“二皇子,有事吗?”木铎敲着舱门,问道。

听见无人回答,木铎便知道真的出了事,是以想也不想的推开舱门闯了进来。

还不待说话,便被阮伊箬点了穴道。

跟在木铎后面的五人正欲退出去,却被拦在身后的青冥青鸾止住了脚步。

“把他们都绑起来,打晕了,扔到一边。”阮伊箬淡淡的说:“然后去把楼上楼下的人全捆了。”

二人做好眼前的一切,便领命而去。

阮伊箬再次扯了条窗幔,撕开来,结成长条,将暮千雨和那女子连着盖在身上的窗幔捆在了一起。阮伊箬顺手解开他的哑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眼前的人虽蒙了面,只余一双眼睛深邃晶亮,那眼中,隐约还带着戏谑的笑。暮千雨觉着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思索半晌,心里一个激灵,冷冷的道:“是你!”

“没错,是我!”阮伊箬扯掉黑巾,脸上带着讥诮的微笑,“让你恨不能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的宁采臣!”

“昨晚在郁王府当真是你?”虽是问句,暮千雨却一点不吃惊。

“是我!”阮伊箬在一旁坐了下来,依旧淡笑着,道:“或许我该谢谢你那么看得起我,随便猜都能猜到是我。”

“你是为大楚太子取珠而来?”

“正是。”阮伊箬毫不隐讳。

“那你取到了吗?”暮千雨挑眉问道。

“没有!那大楚皇帝不相信我,还以为我诓他的珠子,我便抓了他的总管公公,要他以珠换人。结果我在南云寺等了一天,都不见他派人来换。”阮伊箬胡诌道。

“南云寺?不是南山寺吗?”暮千雨微微有些吃惊。

“南山寺?我从没说过是南山寺啊!”阮伊箬瞪着眼,很是耐性的道:“那我明日再去南山寺等等看,他再不送来就别怪我了,他自个的儿子自己不上心,死了活该!我一个外人,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尽力了。”

“那楚帝大概病糊涂了,当真是活该他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暮千雨笑了,笑得有些幸灾乐祸,转而却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三番两次和我作对?”

阮伊箬声音清泠的说:“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长了一张让我讨厌的脸。”

暮千雨听了这话,一双眼睁得老大。这是侮辱,绝对是侮辱!在日暮,谁不道我暮千雨是第一美男子?多少女子投怀送抱还要看我愿不愿意,这宁采臣居然说我这张脸让他讨厌?

阮伊箬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嗤笑道:“并不是说你长的不好看,相反的我觉得你长的还是不错滴,只是比我差了一丁点而已。你要怪就怪命运安排让你遇到了我吧,今生,我注定是和你对立的!”

阮伊箬说着站起身,从靴子中抽出匕首,打开盒鞘,举着匕首慢慢向暮千雨走去。

暮千雨动弹不得,颤着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原来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你这样子怎么率百万日暮铁骑踏平大燕?”阮伊箬嗤之以鼻,用匕首挑着他的下巴,调侃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你死在大楚,会给大楚带来灭顶灾难。我只不过是想着你那句‘让宁采臣跪下舔你的脚趾头’,觉得很是不爽而已。”

“那你准备怎么样?”听闻阮伊箬不会杀他,暮千雨心也放下半截。

“不怎么样,只是想在你很骄傲的地方留个记号而已。”阮伊箬邪肆的说。

暮千雨堪堪明白他的用意,惊恐的叫道:“不要,我看你还是杀了我得了。”

“我想我还是点了你的哑穴好了,呆会应该会有些疼,估计你会受不了。”阮伊箬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话音一落,当真点了他的哑穴,手上匕首毫不留情的朝他脸上划去。

那女子头一歪,竟是吓晕了过去。

霎时,一个大大的“x”横亘在暮千雨的左脸颊上,鲜血汩汩流出,原本俊美的脸颊变得狰狞起来。

暮千雨咬着牙隐忍着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怒瞪着双目逼视着阮伊箬。

阮伊箬混不在意他发寒的眼神,嘴角扯开一抹笑意,邪魅的笑道:“这样,我心里好受多了。你要记着我啊,我是大燕的宁采臣!”

会的!你化成灰我都会记得!暮千雨以唇形说道。

“那就好!”将匕首上的血迹在裹在暮千雨身上的窗幔上擦拭了一番,收起匕首,放回靴筒里,阮伊箬慢慢站起身,道:“或许我们会再见面的,只是下次若是在大燕的土地上让我遇见,我定取你姓名。”

这时,青鸾青冥走了进来,见了暮千雨满是血污的脸,稍稍惊讶后,便恢复了常态。青鸾淡淡的说:“都捆起来了。”

“油筒给我,你们把这船划开一些,免得被波及到。”

“是。”二人解下腰侧的油筒,递给了阮伊箬,便朝外走去。

“不好意思啊,二皇子,宁采臣看上了你辛辛苦苦购来的粮食了。”阮伊箬纵身从窗户跳了出去,侧头挑衅的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朝后面的粮船跃去。

打开塞住油筒的布卷,阮伊箬一条船一条船的点燃,然后掠到岸上,微笑着抱臂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一时间火光冲天,十几条船首尾相连,就像是一条长长的火龙趴在江上,场面可谓为壮观。

巡逻队看见了火光,到了岸边,站在远处,遥望着火舌映照下的阮伊箬的身影,却是没人愿意上前来逮她。

众人低呼着“睡觉了,困死了,”便退了开去。

会牵累到他们吗?呵呵,有爹爹在,应该没事的吧?

阮伊箬打了声唿哨,青鸾青冥二人便跑了过来,随着阮伊箬隐在了夜色之中。

天色淡淡燃上了一层朦胧的白,城里静谧得核人,偶有飞鸟啼鸣,却是为这样淡淡的朦胧,渲染了一层诡谲的气氛。因为城里出了胆大包天、“杀人不眨眼”的宁采臣,百姓们白日里还可以聚在一起吼吼,但在天光还不曾大亮的现在让他们出来走走,他们哪里敢?

回厉王府的途中,阮伊箬嘱咐二人先行回王府,自个悄悄潜回客栈的房间,扔下一锭银子,取了包袱,牵了追风,以棉布包裹住追风的蹄子,骑上追风,打马便朝厉王府行去。

厉王早等在王府的后门,见阮伊箬安然回来,那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去。

阮伊箬瞥见他那突然放松的神色,揶揄道:“老东西,在担心宁儿会死在外面?还是担心宁儿死了,你那太子侄儿也将殒命?”

厉王示意青冥牵过她手中的马,这才责备似的轻敲了一下她的头,把着她的肩,满眼慈爱的说:“你的手段,他们都告诉我了,你心思慎密,胆大心细,武功高强,做事狠绝,不畏强权。不过你再厉害,功夫再怎么高强,你现在都是爹爹的牵挂,爹爹不是喜欢说假话的人,也并不是因为你可以救晗儿的命,才对你做出一番假仁假义的关爱。宁儿,爹爹心里是真心把你当作自己的女儿,恨不能把你保护起来,放在手心里疼着,呵护着。”

阮伊箬突然觉着眼中水雾升腾,这便是父爱吧?虽说来得有些迟了,可是我喜欢这感觉。

“老东西,宁儿和你开玩笑呢,你咋非要把宁儿感动得要哭了?”阮伊箬吸着鼻子,撅着嘴,故意带着哭腔说。

“嗤,少和爹爹装了,爹爹是看出来了,依你这坚强的心性,爹爹死的时候你要是能挤出一滴泪来,爹爹特定死了也会活过来。”厉王嗤之以鼻。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你不过才做了宁儿两天的爹爹,就把宁儿看透了,真没劲啊。唉,不说了,这城门也要开了,我得准备准备,出城去了。”

“也好,这会那日暮皇子粮船被烧的事应该还没传到郁王那,现在走还算安全。”

“嗯,爹爹,埠西码头那些个巡逻队,他们都是一群血性汉子,烧粮船的事势必会连累到他们,这其间须得你去周旋了。”

“嗯,包在爹爹身上。”厉王拍拍胸脯,很义气的说。

阮伊箬点点头,朝那书房走去。

再出来时,换上了一身淡蓝的锦缎女装,简单的挽了只发髻,以一支玉簪别住,梳了些刘海,挡住了饱满的额头,却也是别样的淡雅自然、婉约清爽。

“宁儿,是你吗?”厉王傻呆呆的问。

“不是我还会有谁?”阮伊箬混不在意三人看傻了的表情,取过青冥手中的马缰,淡笑着说:“老东西,你就不要送了,不多久会再见面的。”

“诶。”厉王听话的点点头,三人再回过神来时,院子里哪里还有阮伊箬的身影?

街上陆陆续续的有了些人迹,求生活的小贩担着担子吆喝着叫卖的声音,为楚京的街头增添了些许的人气。

阮伊箬策马向东城门方向跑去,路上遇到小队的官兵,非常尽责的拿着宁采臣的画像拦着年轻男子在比对着,根本没人意识到“宁采臣”刚从身边经过。

你们就慢慢查吧,本姑娘就要出城了。阮伊箬窃笑不已,狠夹马腹,追风似箭一般,疾驰在宽阔的街道上。直到临近城门,才扯住马缰,下马牵行。

“看紧了城门,放走了宁采臣本将军砍你们的脑袋!”刘衡耀武扬威的对着城守小兵大吼。

小兵们战战兢兢的躬身答道:“是,将军。”

呵呵,刘衡,本姑娘说过要在你面前大大方方的出城,必定会做到!

阮伊箬亦步亦趋的来到刘衡跟前,盈盈笑道:“将军,小女子刚刚从西城那边过来,那边现在可热闹了,将军何不去瞧瞧?”

刘衡狐疑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堪称绝色的小女子,隐隐觉着那双眼睛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过来半晌才问道:“大清早的,有什么热闹可瞧?莫非郁王抓住了宁采臣?”

“诶,比抓宁采臣还要热闹万倍!”阮伊箬神神叨叨的附在刘衡的耳边说道:“这宁采臣确实该死,估计死上好几次都不能解民愤。听说他昨晚又放火烧了日暮二皇子的粮船,将那二皇子破了相,直叫一个惨啦!啧啧啧!”

“有这样的事?烧掉粮船必定火势极大,那些巡逻的部队都没发现吗?”刘衡将信将疑的问。

阮伊箬非常八卦的说:“昨日那些个官兵为他们将粮草搬上船,直累得个半死,过了子夜便去睡去了,清早起来才发现江边黑乎乎的一片,没有一条货船完好,把个江水都映黑了。那二皇子和他的随从,被捆了一夜,听说要去找皇上评理去,被郁王压了下来。将军,你们万万要将那宁采臣抓住,凌迟处死,还大楚百姓一个升平世界啊。”

“那宁采臣竟然如此厉害?”他不会来找自己的麻烦吧?刘衡低着头,脸上竟是虚汗直冒。

阮伊箬视若不见,继续道:“宁采臣还放了话,说今日会在南山寺等郁王拿什么珠子去换人。简直是胆大包天,不把我们大楚人放在眼里啊!”

“如此,本将军过去瞧瞧,姑娘大可放心,今日我们定要抓住宁采臣那恶贼,将他碎尸万段!”刘衡说着招呼着自己的手下上了马,就要往城西而去。跑了两步,突然回头问道:“姑娘,你这大清早的赶往何处?”

阮伊箬淡笑道:“宁采臣如此可恶狠绝,我哪里还敢待在楚京?这不,我准备到盛州去避避,等抓着了他再回来。”

“哦,这样啊?那姑娘路上小心了。”刘衡说完便打马而去。

望着刘衡的背影,阮伊箬敛住笑容,眼中一片冷然。

要小心的是你,小人!下次再见,必定取你狗命!

埠西的情况虽说不若阮伊箬胡诌的那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江面上焦黑的一片,空气中亦是弥漫着焦糊味,远远的都能闻到。

十五条货船,五十万石粮食,经过一夜的大火,大多烧的几近成焦灰,刨开那焦灰,偶能见着一层金灿灿的稻子,抓到鼻端一闻,却是透着浓烈的焦味和桐油味。

事情已经快马上报到了朝堂,楚帝派了厉王处理这事,郁王非得跟去一瞧究竟。

埠西码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上万官兵列队站在最前面,手中端着长矛维持着秩序,硕大的码头竟是水泄不通。

厉王郁王骑马带着一队随从到了这,堪堪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青冥青鸾高呼:“厉王郁王驾到。”

围观的人群极军队跪下见了礼,厉王道了声“都起来吧”,人们这才向两侧挤着,让出了一条可供两匹马并行的道来。

下了马,厉王让青冥青鸾前去楼船请日暮皇子等人过来。

等了半天,王子没接过来,倒是把那日暮皇子脾气不怎么好的随从木铎给请了过来。

木铎一路上骂骂咧咧,将宁采臣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青冥青鸾两人对视一眼,想着刚才看见那日暮皇子包得像粽子似的脸,打心眼里觉着好笑,不由把自家小姐给佩服得五体投地。低着头,忍着笑,两人默默的跟在木铎身后到了两位王爷跟前。

厉王想着那日暮皇子都不敢出来见人了,心里早是乐开了花,面上却装着担忧的问道:“木铎大人,你们皇子还好吧?”

木铎睨了厉王一样,理也不理他,向着郁王抱怨道:“郁王殿下,我们购进的粮食全数被烧毁,二皇子也受了伤毁了容,还望殿下给我们王子一个交代!”

“这……”这事如若处理不好,说不定会把和日暮二皇子才建立起来的关系搞僵,不如就让这老东西来出风头吧!郁王看了厉王一眼,转向木铎,却是狡猾的不说话。

厉王假咳了一声,朗声道:“请问阁下,粮食被谁所烧?二皇子又是被谁所伤?”

“这事不要你管,我只和郁王说话!”木铎睥睨着厉王,很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厉王混不在意他的无礼,一旁的驻扎官兵见他对他们的老王爷这样的态度,不由窝了一肚子的火,纷纷怒视着他,莫不是摩拳擦掌,原本横亘在围观百姓身前的长矛,全数指向了木铎。围观的民众亦是怒目相向,对眼前这人很是不满。前些日子日暮国人强买粮食已是激怒了好些人,若不是郁王压着,怕是早翻天了。

厉王抬了抬手,周围安静了下来。转而冷凝着双眸看着木铎,半晌才复问道:“粮食被谁所烧?二皇子又是被谁所伤?”

木铎见官兵及民众对撞机的态度多有不满,厉王也面有豫色,心下微微一颤,不复刚才的嚣张,嗫嚅着道:“自然是那宁采臣!”

厉王冷声又问:“那宁采臣又是哪国人?”

“大燕人。”

厉王再问:“既是大燕人,何以找我楚人给你交代?”

木铎狡辩道:“他在你大楚境内伤人,当然要找你楚人讨说法。”

“哼,狡辩!”厉王袍袖一甩,指着木铎鼻尖,言辞冷凛的反问道:“你日暮国到我大楚,可曾递交过相关的文书、文件?据本王所知,没有!本王倒要问问你,你日暮国二皇子私自到我大楚是何用意?是单纯的购买粮食还是有所企图?前些日子本王倒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阻挠你日暮在我大楚低价强买粮食。如今你们扰乱我国治安,反而倒打一耙,这笔帐,本王该找谁算去?你日暮国仗着地广兵强就可以在我大楚横行霸道了吗?这,也要问我大楚的子民愿不愿意!”

一席话问得木铎哑口无言,傻愣愣的看着郁王。

围观的大楚城民及官兵却大呼痛快,一时间热闹非常。

老东西,你这样解决问题不是越弄越糟吗?大话谁都会说,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啊!惹怒了日暮国,他大军压境,看你怎么办!这大楚天下迟早是我渚郁的,你别给本王留个烂摊子,难打理。

渚郁就要说话,厉王却摆了摆手,继续道:“话说你日暮国的皇子可以混进大楚,他宁采臣一个燕国小民又有何不可?何况燕楚历来交好,相互通商、通婚,其间历史可追溯至上三代皇。是以在本王看来,宁采臣来楚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至于他在我大楚伤了你家二皇子,烧了你们粮船,这并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本王听闻二皇子在大燕也被那宁采臣打了个鼻青脸肿,想来定是你们二皇子做了什么事让他恨之入骨,是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你们较劲,现在说来,这是你日暮和宁采臣的私人恩怨,与我大楚浑身不相干,何来找我大楚讨交代一说?如今本王想说的是,技不如人,也活该你日暮国倒霉。”

厉王话音刚落,郁王便接口道:“王叔,这宁采臣在我楚京纵火烧了德祥客栈,死伤达一百二十七人;还烧了我的郁王府,打死了我王府护卫五名,害得王侄我损失惨重;这些倒罢了,他居然大胆的混进宫劫持了张公公,实在是可恶至极,目前我们应该把他找出来,给大楚城民一个交代,更是给日暮二皇子一个交代。”

木铎停了这话,不住的点头。

厉王嗤声喝道:“王侄,宁采臣火烧德祥客栈谁看见了?本王派人查了查,那日烧客栈的根本是一群黑衣人所为。你郁王府高手云集,他宁采臣何以纵了火而全身逃匿?莫不是你们自个不小心失了火,硬赖到人家头上。至于闯王宫劫走张公公的事,确实有发生,但是皇上可曾说过那刺客便是宁采臣?这一切,怕是你郁王凭空捏造的吧?”

一众官兵、百姓回想了一下,莫不是觉着厉王说得有道理。

从始至终,根本没有一人见过宁采臣的样子,他们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刘衡和郁王的手下那听来的,这其中只怕是另有原因。

老东西,你如此替宁采臣狡辩是何用意?如今珠子在本王手上,你再偏爱那渚晗又有什么意义?郁王心里恨得痒痒的,如果意念可以杀死人,厉王怕是死了成百上千次了!哼,既然你要压制本王,本王继位之日,便是你命殇之时!

“王叔。”郁王敛了敛心神,面上很是无辜的说:“你这不是在说王侄搬弄是非吗?那宁采臣不过是大燕小民,王叔何以如此偏帮于他?莫非宁采臣给了王叔什么好处?”

“哼!”厉王一声冷哼,不悦的说:“本王连那宁采臣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何来给我好处一说?难道郁王不觉得本王说的有道理么?本王就事论事,不偏帮任何人!”

本王只偏帮自己的女儿!厉王心说。

“好,既然王叔如此正直凛然,王侄也无话多说。如今日暮货船全毁,造成了这么大的损失,这巡逻的守军责任不可推卸!”郁王说着转身看着一旁巡逻队的副将高玄,冷冷的道:“高副将,昨晚巡逻的有哪些人?把他们全都交出来,就地正法!”

这话一出,莫不是让全场的百姓官兵一阵心寒,这郁王爷胳膊肘怎地专往外拐?厉王在一旁推卸责任,他却非要把责任给揽下来,且一句话就要要了几十个人的人头,这会不会太霸道了些?如今太子薨了,他朝他郁王做了皇帝,哪里还有我大楚臣民的好日子过?

“郁王殿下!”厉王这句“殿下”叫得极其大声,极尽生冷,旁人听了莫不是身上一凛。

厉王懔然道:“本王如若没记错,皇上是派我厉王来处理这事,何时轮到你在这插嘴?”

郁王胸脯剧烈的起伏着,眼中怨毒之色尽显,袍袖下的两只手捏得咔嚓作响,隐忍着道:“如此就仰仗王叔来决断吧,我们走。”

说着手一挥,带着一众随从朝暮千雨的楼船走去,那木铎亦咕噜着跟在他身后。

厉王等他们走远了,这才向着一众官兵道:“昨日巡逻的有哪些人,全数站出来。”

这时,二十来个汉子站了出来,全部跪在厉王跟前,其中一人朗声道:“禀厉王,昨日巡逻的有两队,分别是十人一组。厉王殿下,我等昨日搬了一天的粮草,因为累极,子夜便睡去,并没见着粮船起火,不过我们确实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厉王处置便是,只是请求殿下万不要累及我等家人!”

一众人等看着厉王,心中莫不是在想着他会如何处置这些人。

还真是一群硬汉子!看着他们良久,厉王才开口道:“你们虽是失职,但罪不至死!如此,就将你二十人革去军职,打入奴籍,入我厉王府为奴为仆,如若干得好,他朝本王再考虑脱去你们奴籍,委以职责,尔等可服?”

呃?跪在地上的二十来人面面相觑,竟有这样的好事?他们心中明白,厉王这是在变相的保护他们的性命。当即答道:“服!”

“起来吧!”厉王说着看向一旁的高玄道:“高副将,你们也逃不了责罚。”

那高玄躬身抱拳道:“末将甘愿受罚!”

“本王就罚你们将那些垃圾打捞上来,还湘江一个整洁。”

“是,末将领命。”

“好了,大伙都散了吧。青冥青鸾,带他们回府。”

那刘衡到了码头,就看到人群已经陆续散去,徒留一群官兵在江边将那残船与粮食的焦灰往岸上担。

问清郁王的去处,责令随从留在码头,弃了马,自个往那楼船走去。

踏进楼船的一楼舱门,便看见那暮千雨依在软榻上,脸上白布裹了一层又一层,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郁王坐在他的右侧,一脸的抑郁之色;木铎坐在左侧,亦是满脸菜色。

刘衡只觉得被室内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郁王睨了他一眼,开口道:“进来吧。”

刘衡这才进了船舱,挨着渚郁旁边的座位坐了下来,嗫嚅着问道:“郁王殿下,那宁采臣不是放出话,说是今日去南山寺等人拿了珠子去换张公公。这会都晌午了,你怎么还没去?”

渚郁看看刘衡,再看看暮千雨,问:“有这样的事?”

暮千雨一骨碌从软榻上坐起来,却是扯动了脸上的伤口,不由疼得龇牙咧嘴,以左手捂着脸,郁结的道:“昨夜他确实这么说过。还说昨儿白天,他在南云寺等了一整天。”

“南云寺?”渚郁怒道:“那老东西真是病糊涂了,昨儿个要是在南云寺把他宰了,哪会有子夜的事发生?还有厉王,明显的偏帮宁采臣,难道他二人有什么关联?”

暮千雨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刘衡问道:“刘将军,你刚才说的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刘衡起身,躬身抱拳道:“禀二皇子,今日一大早我便带人到东城门巡查,一个十二三岁的绝色小姑娘告诉我这边粮船被你猜猜放火烧毁,二皇子被、被毁容,小的这才赶了过来。”

毁容!暮千雨想着自己深以为傲的脸上从此将会留下难看的疤痕,胸中的火越燃越旺,一拳重重的砸在身前的矮几上,那上好的楠木矮几便支离破碎开来。

论功夫自己不一定会输给他,只是这两次,他都占了速度的上风,打得自己措手不及。还有就是自己太过轻敌,太过骄傲,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结果!

宁采臣,我暮千雨定会让你后悔昨夜没有将我杀死!只是自己毁容的事是刚刚才传出去的,那小姑娘怎么会一大早就知晓了?莫非……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女子便是宁采臣!

暮千雨慢慢冷静下来,当下问道:“那小姑娘现在何处?”

“禀二皇子,她说楚京出了个宁采臣,太不安全,要到盛州去躲躲,现在已然出城。二皇子问起她是何用意?”刘衡不明所以,却还是老老实实道了出来。

“呵,”暮千雨一听这话,苦笑道:“我想咱也不用找宁采臣了,她怕是已经出城了。”

渚郁想着这话里的意思,问道:“你的意思是宁采臣根本就是那小姑娘?”

刘衡一拍手,惊道:“对啊,我老早觉着那眼睛极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出他居然会扮女人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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