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连番交战来不及休整,体力难免受损。
这么持续消耗下去,战力肯定大不如前。
如果不能想到办法破局,玄甲骑就是死路一条。
可是李密这种打法,实施起来也并不容易。
不光是要求有足够多的兵力,更要有一位才具过人的主将掌控全局。
这几日的交战,最让自己感到压力的,并不是瓦岗的兵力或是打法,而是对于时间以及节奏的把控。
对面领兵的估计不是李密,而是李君羡说起的那位徐世勣。
只有他才有可能打出这种战场节奏,让自己都喘不过气来。
每一次攻击的进攻时间撤退时间都是精心计算过,保证两次进攻的间歇既不会长到让自己恢复体力,又不至于太短,人还没从交战的紧张中缓解过来下一波进攻就到,对于守军来说虽然是累了点,但是并不算难受。
徐世勣的高明就在于,他给了玄甲骑休息时间,又不给够,在你休息的中途发动第二次攻击。
干过重活的都知道,最怕的就是中间歇气又不能歇足,这种上不来下不去的滋味最让人难受。
徐世勣的用兵目的,就是让自己难受,难受到受不了的时候,就会放弃守寨主动出击。
虽说不知道徐世勣藏了什么后招,但是两军交战不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这是一个最基本的道理。
更别说现在的对手是徐世勣这种人物,就更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在看透他的后招之前,不管怎么难都得咬牙硬挺。
只是这硬挺两字也是说易行难,为了继续挺下去,自己还得挖多少坟丘,埋葬多少部下?
李建成!若是你肯发兵,又何至于如此?
如今若是有六万唐军在,徐世勣什么手段都玩不出花样!不对!徐乐原本是眺望山下思忖筹划,忽然间发现战场的情形有变。
自山上往下看不同于军寨,看不清具体情形,但是于全局的把握则在宋宝之上。
徐乐从自己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瓦岗军缓慢蠕动的军势。
其行动的速度绝对不合常理,哪怕是再怎么羸弱的步兵,也不会以这种龟速向前爬行。
他们用了器械!这种速度唯一的解释,就是军中有笨重的攻城器械,全军为了保护攻城器,就只能这么个走法。
这几日交战自己就防备他们用器械,今天总归还是出现了。
这东西出现是迟早的事,叫苦也没用,现在要想的是如何解决。
徐乐看看身边三人:“可愿随某冲杀?”
三人并未言语,只是叉手行礼以示心意。
韩约更是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入娘的!憋了一肚子火,寻不到毗沙门,就先拿他们出口鸟气!”
四条土龙自山道疾冲而下,带着滚滚征尘冲天怒火,直扑瓦岗军!从空中俯瞰,瓦岗军阵如同两团乱麻,随风而舞缓缓蠕动。
或许是负责指挥的军将手段平庸,又或者是几日来玄甲军闭门死守不肯野战的习惯,让他们过于大意。
前进的速度固然缓慢,阵型也杂乱不堪。
步兵挤在尖头驴左右,吆喝着推车向前。
没推车的也紧盯着尖头驴动向,时刻准备接手轮换。
骑兵盯着步兵防备他们逃走,步兵盯着尖头驴,琢磨着还有多久才能到地方,也就是在这等情形下,徐乐的战马到了!这些瓦岗军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从山上杀下来,由于兵力有限,也没有安排斥候,直到徐乐等人冲到眼皮子底下,才意识到大事不妙。
几个骑兵匆忙摘弓搭箭,可是仓促间射出的箭矢既无准头更无力道,徐乐只将马槊左右一摆,就将几支箭拨打开,随后一记“乌龙出海”,槊锋已经穿透面前瓦岗骑卒的胸膛。
一挑、一甩,随后不再多看战马继续向前,两柄直刀左右砍至,可是距离不一先后有别,这等攻击对于徐乐来说等若儿戏。
要讲究骑战厮杀,你们还差得远呢!徐乐大槊左右开弓,随着两记脆响,两口直刀一断一撒手,徐乐的战马已然穿阵而过。
这个军阵总共就只有二十名骑兵督战,仓促迎战来不及布置,也就只能拉开阵线摆个一字阵,这种单薄如纸的阵型,还不是一冲就破?
不容那些骑卒变阵反击,徐乐的吞龙已经撞阵而入,直冲入步兵之中。
手中马槊抡开如同割草,眨眼之间已经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肉巷子!侥幸逃过一劫的步兵还没等回过神来,又有三骑高头大马直冲面前,小盾破空呜呜作响,伴随着惨叫声带起团团血肉。
一名步卒举起手中木矛,准备朝一匹马刺去。
可是矛刚刚举起,还没等递出,咽喉处陡然长出半截雕翎箭杆,木矛随之脱手。
玄甲四将撞阵而入,接下来,便是杀戮之时!
第八百七十三章 枭雄(三十四)
步兵对抗骑兵本来就不容易,如果是成功撞阵而入的骑兵,就更没什么好办法。
毕竟步兵的优势在于阵而后战,现在骑兵已经成功杀进腹心,肆意驰骋进退,任何阵势都失去意义。
从兵力上看,不算尖头驴车内的三十名步兵,外面的步兵也接近两百,徐乐一行则只有四人。
单纯计算数字多寡,瓦岗军肯定是绝对优势,就算是拿人填也填死了徐乐。
但是战争从来不是单纯的数字比拼,用命换命这没那么容易做到。
战场上实际的情形和想象中相反,瓦岗军非但不是全面上风,反过来被徐乐这四个人压着打。
不同于瓦岗军的一团乱麻,徐乐一行虽然只有四人,却依旧排成阵势。
毕竟是经过江都生死劫的伴当,彼此之间的默契,是外人根本没法比拟的。
甚至不用特意说明,就是冲锋的时候一个眼神,就明白该怎么做。
徐乐作为锋锐,韩约、小六分为左右为羽翼,步离则被牢牢遮护在中心,为徐乐护住身后。
四人中数步离最不擅长应对乱战场面,但是经过几次死战之后,步离也已然脱胎换骨,本领远胜当年。
如果所谓的对手,就是这些步卒的话,她还是有把握对付。
她手中的那对匕首在兵器上肯定是吃亏,但是那如同鬼魅的身法,就可以有效弥补不足。
大多数时候步离就是那么趴在马背上,控制着马匹前后趋避,和其他三人的速度保持一致保持队形。
只要寻到机会,她便会突然跳下马直扑自己的目标。
战马驰骋肆意屠戮,人在这个时候难免心慌意乱,躲避战马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管其他?
眼花缭乱之时,忽然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面前,随后就是冷厉刀光,有几个人能反应过来?
很多时候都看不清来得到底是人是鬼,就被一刀吻喉结果性命。
而步离从下马、冲阵、杀人到飞身上马,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电光火石之间就完成动作。
以至于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步离没动地方,人自己就死了。
不过这个阵法最重要的,还是箭头位置。
他们四个人就如同一杆投枪,枪头不够有力,整根投枪就是废物,没等到克敌制胜自己就先断折了。
徐乐就是这杆投矛的寒铁枪头,锋锐所至无坚不摧!深吸一口气,让气息在体内流转。
伴随着气息的转动,周身气血也被激发开来,形成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连日苦战的煎熬,身体的疲惫,都被强行压下。
利用意念欺骗身体,让身体暂时忘却疲劳不知辛苦,此时此刻的徐乐,就是怒目金刚化身,是这方天地的战神!大槊刺、扎、挑、扫,如同狂龙怒卷,刀枪随之飞舞,兵士东倒西歪。
徐乐只觉得这一仗打得比起当日云中撞城告状还要轻松积几分。
毕竟那时候面对的是训练有素的边地鹰扬,又有苑君璋、黑尉迟这等高手为敌。
面前这些衣甲残破的步卒,既没有严整的阵型也没有边军的悍勇血性,看到自己杀过来居然是掉头就跑,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又算得什么军汉?
说他们是练功的草人木桩,也不算冤枉。
没有高手和自己交锋阻击,也不知道摆阵应对,这样的弱兵就算有千百人,又能奈我何?
槊锋刺入人体随后迅速抽离,盘旋之间再结果另一人性命。
自家掌中这条黑龙,如同是地府冲出的妖兽,张牙舞爪大肆享用血食。
一些身形比其他军汉壮硕,手中兵器也较为锋利的兵士开始集结,有人高声吆喝着结阵。
看来自己所料不差,这支队伍里肯定藏着些善战精兵作主心骨,否则就凭这班乌合之众,不等把驴车推到营寨下自己怕是就先散了。
想要列阵阻击,让自己失去机动力,再从四面八方围攻,用人数优势把自己填死。
这确实是兵家正道,只不过……你们有这个本事么?
双腿用力猛夹马腹,吞龙一声长嘶,徐乐沉腰坐马之际,胯下宝驹四蹄踏地如同疾风闪电一般直扑敌军面前。
本来徐乐和那些军卒之间,还隔着不少兵士。
可是那些弱卒本就无心交战,又没有军将指挥,谁敢拦徐乐的马头?
眼看吞龙冲过来,全都没命地往左右闪避,稍微躲得慢些被吞龙撞个正着,连哼都没来得及哼出声,人便被撞飞出去,只在空中留下一道血线。
少数几个想要反抗一下的,也被徐乐手中马槊随手挑飞阻无可阻,眼见这些瓦岗军如同波分浪裂左右分散,徐乐的战马已经冲到那些真正的瓦岗战兵面前,而此刻他们的军阵尚未成型。
第一排的矛手刚刚挺起手中木矛,马已经贴近面门,甚至都能感觉到马鼻子里喷出的两股热气。
饶是这些兵士经过战阵,却也没见识过这等场面。
毕竟瓦岗军是以骑战为能,阵战厮杀非其所长,更何况这些所谓战兵也不过是被拿来牺牲的弃子,而不是真正的精锐。
在正是战场上,他们也没有多少机会直面隋军铁骑,更别说吞龙这等神驹。
惊慌地刺出长矛,更有的将矛直接朝徐乐投过去。
小儿把戏能奈我何?
徐乐一声冷笑,手中马槊随意挥动,几根被打断的木矛纷纷落地。
战马不停继续前冲,这股巨大的冲击力本身,就是极厉害的武器。
伴随着数声惨叫,所谓的矛阵已经不攻自破。
从自己冲锋到冲破第一层矛阵,不过是瞬息之间,透过面覆缝隙,自己可以清晰看到第二排射士那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带队军将绝望的眼神。
敢与我玄甲骑为敌,妄图毁我军寨,这便是应得下场!马槊上下盘旋抡扫,来不及丢弓换刀的射士,便已经被打得死伤枕籍。
绝望的军将发出一声怒吼,双手高举直刀猛冲而来。
勇气可嘉,不过这刀举得那么高,把大半个中门露在外面,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