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云这才算是彻底听明白了,“王祖母,说到底,您其实根本就不是觉得铃兰不够好,而是因为您心里早就已经另外有了称心的人选吧?”
“哀家心里早已有了人选这事没错,可那个伶兰郡主的身份不配位极中宫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而哀家以为,文选司郎中令毕升家的千金,才应是册为中宫的上上之选。”
“毕升的女儿?王祖母,中宫之位并不是一个差事、也不是一份职务,而是孙儿的妻子啊!孙儿要娶的女子,只会是孙儿心爱之人。可那个毕升的女儿,孙儿是连见都没见过的。
孙儿并非是存心忤想要逆王祖母,您若真是特别喜欢毕升家那女儿,非想要让她入宫不可,孙儿也不介意在日后选秀之时将她纳入后宫养着,她若真能陪伴王祖母身侧与王祖母聊天儿解闷儿之类,也算是她替孙儿一尽孝心了,孙儿自然也不会亏待于她。但若王祖母有意将其册立为中宫,孙儿是断然不可能答应的。
此生,孙儿的妻子,只会是铃兰一人。”
太王太后闻言,只浅浅一笑。她也并不是笑别的,只是她觉着就从夏卿云说话时的言语神色,便知虽然祖孙俩人分隔多年,但如今再复相聚,她这孙儿的性子却依旧还是小时候那个老样子。
她也清楚,对于对于他这个孙儿,硬生生的强迫他是没有用的,便暂且先不提册立中宫的人选,只问起近段日子以来南境频发洪灾一事。
一提起这事,夏卿云满腹的愁思顷刻之间便聚上心来,不禁眉头紧蹙,哀声一叹,只说‘难办’。
太王太后这一问自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事前早就调查清楚,有计划的提起这件事的。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是哀家却有些小小己见,不知君上愿不愿意听我这老人家一言。”
夏卿云微微颔首,“王祖母但讲无妨。”
“哀家是以为,如今南境洪灾不断,朝廷这赈灾钱粮一批又一批无休无止的拨发下去,即便是再殷实的国库储备,也有那虚空的一日,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这个孙儿自然明白,不然何必要提议推行兴修水利之事。孙儿也是想治标治本,一劳永逸的解决南境水患之危。”
“哦?那不知兴修水利之事推行得如何了?可否已初见成效?”
闻言,夏卿云略有些丧气的摇了摇头,“最近工部给出的几个方案孙儿都仔细研究过了,当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弊端,虽也可暂缓灾患,但尽是些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差强人意。
再有就是,若真正大兴水利,必将开山凿渠,如此浩大的工程,所需耗费的银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近段时日以来,由于朝廷的赈灾钱粮不断下放,国库储备已明显趋于紧迫,因此兴修水利的计划便就更加难以施行了。”
“如此说来,不知君上有没有想过,若工部给出的法子不合宜,并非是无良策。或许,只因兴修水利一类,并非是工部所长。”太王太后言语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之前,哀家曾听闻咱们这位文选司郎中令毕升是个极为惜才之人,他家府**养着不少门客,其中不乏身怀各家所长的奇人才。既然工部的人揽不起这个差事,君上就是逼着他们再出十个、二十个法子,那也是不顶用的。不如届时招揽些精通此道之才,选贤与能,让他们一展所长、为国效力,岂不更好。”
夏卿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王祖母所言句句在理,其实孙儿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只是时下即便有人能提出彻底解决水患的良策,但国库储备吃紧,一时之间恐怕也是无法挪出大笔经费。然而水患的根本问题不得以解决,朝廷便又要继续下派赈灾钱粮,但仅凭朝廷救济,始终是无法解决根本。如此一来,便成了一个恶性的循环。而最终受苦受难的,还是我南境的百姓。”
“哀家明白,君上能够心怀天下、爱民如子,哀家十分欣慰。且哀家也知道,君上坚持以仁政治天下,即便如今国库空虚,也不愿加重百姓赋税。但君上也说了,这本就是一个恶性循环,所以总该是尽早找到解决的良策才是。”
夏卿云闻言,重重一叹。
“道理虽是如此,但实现起来,难啊......”
“其实哀家倒是以为,事情也并非那么难办。就说前些日子,毕升的夫人到雍景园去给哀家请安。哀家听她讲起捐纳之事。”
“捐纳之事?这与解决南境水患有何关联?”夏卿云疑道。
“君上且听哀家慢慢道来。朝廷每年都会按例留下部分闲差供士民捐纳,据说近几年来这可供捐纳的名额,都是一放下来,就全给捐满了。而前些时日下放灾民的赈灾钱粮,一大部分皆是由此项收入所出。”
夏卿云眉心微蹙,“难道......王祖母的意思是?”
太王太后微微颔首,“不错,只要放宽可供捐纳的名额,便可以此快速筹集到兴修水利所需的经费。”
夏卿云沉吟半晌,随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孙儿觉得,此法断不可为。
捐纳虽为常例,但依律可供捐纳的大多只是些不担大任的职务或干脆是些虚衔。而朝廷重臣是国之根本、是支撑起我夏国基业的栋梁,当中怎可有滥竽充数、鱼目混珠之徒。若放开捐纳,一旦乱捐成风,国家根基便岌岌可危。届时风雨一来,后果则不堪设想。”
“君上此言没错。不过,既然捐纳所筹之款项是为兴修水利所用,那君上何不换一个角度想想。咱们只需在工部之下另设一新司,专门监管水利修缮工程,在此司下开放可供捐纳的都吏。且咱们那文选司郎中令在朝廷之中德高望重,若他出面游说,或许不少官员还会慷慨解囊。双管齐下,既能指标,又可治本。”
夏卿云垂眸思量片刻,“若是真能依如王祖母所以言,那自是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