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何处?”
“奴婢郡籍伶兰,家住东郡芜菁村。”
“伶兰郡......你名叫铃兰,可是由此来的?”
“回王后娘娘。奴婢的名字只是原自山野之中的一种野花,并非取自郡名,同音只为巧合罢了。”
王后闻言,微微颔首,接着又问,“你入宫多久了?”
“过了腊月,便是一年整了。”
“家中还有何人?可有姊妹?”
“家父早逝,奴婢自幼与家母相依为命,家中并无其他姊妹。”
“哦?既然家中只剩孤母,你又是独女,何不在母亲膝前侍候,因何而要入宫为婢呢?想这进宫易、出宫难,做了宫女的,未到年纪、不得特赦可是出不得宫的。”
“回王后娘娘话,家母身患痨症,家中无以为计,早年前奴婢全靠谋得官婢的厚差才得以维持家计,更能负担母亲的医药。而入宫实为偶然,也并非奴婢所愿。”
王后无端的问了这么些话,铃兰全都一一据实以答。当然,她并没有天真的认为王后是忽然来了闲情逸致,召她只为闲话家常。而之所以据实回答,是因为之前经过了四殿下的事情,铃兰再也不会心存侥幸的认为,只要她有心隐瞒王后就真的查不到实情了。所以铃兰根据往日的经验得出的结论就是,在王后的面前,任何形式的顽固抵抗几乎都是全无意义的,王后想要的,只在她严威笼罩之下的绝对性的服从。不过,至于此时王后刻意问这些琐碎之事究竟欲意何为,她便百思不得其解了。
听闻铃兰之言,王后竟意外的表现出一副梯己之态,命芸姝去将前些日子锡瓸才进贡来的山参王取了来,当即便赏赐给了铃兰。
铃兰见芸姝捧着这般珍贵的贡品站至面前,低眉垂首,拒不敢受。
芸姝见状,微微俯下身来,低声在铃兰耳边劝她放明白一些,说是王后娘娘赏给她的东西,岂是由着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能不要的。
铃兰深省芸姝话中之意,无法,只得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接过了盛放着贡品锦盒。可当铃兰拿起盘中锦盒再看,却发现托盘当中另放有一幅卷轴。
正执铃兰心中疑惑之际,只见高坐凤台之上的王后淡淡笑道:“这是中书令拟好了方才送来的,哀家也还没看过内容,你快念来给哀家听听。”
铃兰望着盘中卷轴微微发愣,虽心觉蹊跷,但王后说了让她念,她也只好照做。铃兰将手中锦盒恭放于身侧,又回过身来拿起盘中的卷轴。展开来一看,竟正见上书奉天承运几个大字,又想起王后说此为中书令所拟,这才惊觉到此卷轴之上的内容竟是为中书令草拟的圣旨,只是因草拟的,所以并未书于黄绸之上,故方才只看外观才分辨不出的。
铃兰略略一扫书于卷轴之上的内容,只觉耳畔一阵嗡鸣,霎时一怔,定睛再看,当即愣住,似是离了魂一般,半晌回不得神来。
芸姝见状,忙在其耳边低声催促道:“王后娘娘让姑娘念呢,快别愣着了。”
而此时的铃兰,依旧是不可置信般的睁目凝视着手中卷轴上那一行行文字,双手已然不自觉得打起摆子来,双唇先是微微张了张,轻轻一颤,忽又合了上,而后便紧咬着嘴唇。半晌,竟是一个字都没能念出口来。
铃兰似乎是无法确信自己的眼睛究竟看到了些什么,翻来覆去地将卷轴上的文字重新看了一遍、又一遍。她多希望此刻是因为自己眼花,所以看错了些什么,但一切仿佛并未能如她所愿。
忽然,铃兰身子一软,仿似泻尽了身上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地上,手中那卷轴也随之滑落在地。
见铃兰如此失神之态,王后倒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只淡淡的开口说道:“人生本就悲悲喜喜、起起伏伏,当中兴衰浮沉,谁人又能预料。就好比哀家,当年女儿之时,也只知在孟府的园子里扑扑蝴蝶、与丫头们嬉闹,当时又有谁会想得到,那个喜欢扑蝴蝶的女娃娃有朝一日竟能得享千岁之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说话间,王后嘴角浅浅一勾,“而如今,你的眼前也正摆着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只要你擦亮了眼睛,盯紧、抓牢了他,便就能轻而易举的一步登天。而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不是么?”王后言语稍稍一顿,接着又道“况且,哀家以为,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是心甘情愿做那人下之人的。就像是你,虽说时至今日你的身份地位依旧还是那么卑微,但从那一介村野民女,再到府中官婢,最后步入宫廷,你又何尝又不是一步一步向上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