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座文章传四海,新民德业播千秋。】
这笔墨饱满、既凝重又雄俊伟茂的书法,唐华太熟悉了,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就是这字迹,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总理亲笔手书没跑了。挽联的十四个字也是精炼地概括了唐熊——老巡穿越回来这10年,在民国留下的东西。
“……谢谢。深表荣幸,深表荣幸。周公现在身在重庆吧?”唐华说。心里头想的是得吩咐孙石,追悼会结束后一定得把这副挽联薅下来收藏了,还有蔡廷锴李济琛,他们的挽联也不能放过。
“周公在重庆,国共谈判正在关键时刻,周公每天与马歇尔交谈,回来又准备材料,脱不开身,正好有一架运输机搭载共方代表和观察员前往上海,就写了挽联,托人带了过来。”萧叔安说道。这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个子不高,长脸,挺拔的鼻梁上戴一副金丝眼镜,穿一套淡咖啡色西装,乌黑的头发涂着闪亮的凡士林油,美式白皮鞋一尘不染,看上去像上海滩的小资或者高级白领,不像共方的谈判代表。
“家父在时说过贵方不少事情,颇为关心,眼下时局也正是关键时刻,你们多加小心,”唐华一边说,一边与萧叔安往门外走,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孙石不要跟来。
“‘八办’现在还好吧?安全方面有没有问题?范绍增是我们的人,也算是同派系同志,如果有困难的话,我们可以帮一些忙。”唐华对萧叔安说。八办就是鼎鼎大名的八路军上海办事处,国共合作后成立,上海沦陷后转为地下活动,成为上海工委,后来又在香港成立了八路军香港办事处,将很多爱国民主人士从上海撤到香港,再从香港撤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八办在上海只公开活动了短短几个月,但给社会各界留下了深刻印象,八办的对外名称一直被知情人士非正式地叫着,到现在也没改。
“多谢唐公子关照,目前一切都好,”萧叔安说,“只是今天这局面,今后我们要继续保持地下活动的方式,今后和唐公子见面大概也不容易了。”
“我知道你们做了两手准备,既要争取和谈,也要应对战争……这次国共虽然有美国做保,五星上将马歇尔都过来调停,但没用的。这跟1933年不一样,那时候和你打交道的是闽系,粤系,你能和蔡廷锴达成协议,也能跟陈济棠达成协议,但常凯申是谈不拢的。半年,最多半年,内战一定会全面爆发。”
萧叔安疑惑的看着唐华,思考半晌,才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唐公子,我们……”
“你不就是潘汉年吗?”
萧叔安,啊不,潘汉年,现在有一种披上了紫装的全隐潜行套装,结果一出门发现自己还是在裸奔的感觉。潘汉年当然知道唐华是朋友,身旁又没有外人,他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被个二十三四的小伙子一眼就被看穿这也太让人沮丧了。问题一定出在化名上面,这个名字用了已经超过一年,看来是得换了。
“哦,呵,呵呵,”潘汉年咧嘴笑道,“我们这可是第一次见面呢,而且其实我跟令尊也只见过一次,还是在派对上的一面之交而已……”
唐华总不能说我是看后世你这个传奇级的红色特工的传记,记住了照片里你的外貌才知道是你的吧。“能与周公直接联系的可不多哟。周公有任务,从重庆直接委派交给上海的一个人完成,那么除了你,也不会有别人了。好了好了,这个问题不要争了,”唐华也笑笑说道,“……时辰快要到了。”
孙石看时间到了,走到灵堂中央,啪,啪,啪,拍了三下掌。
一支混搭的乐队迅疾带着器械就位。这是唐华思索了很久搭配出来的组合,除了打击乐器,还配上了唢呐、长笛和小号,能最大程度还原Astronomia的电音范儿。
前奏音响起,在场的人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然后连旁边人说话都听不见了。
孙石再啪,啪,拍了两下掌,场记拿出板子,民华影片公司的导演喊了一声“开拍!”
七个黑人拍成纵队鱼贯而入,站在老巡的棺木前。
为首的黑人头戴高筒黑礼帽,手持一支带响的指挥棒,其余六个戴的是黑色尖顶帽。所有七个黑人都戴墨镜,身穿白衬衫、黑西装,脚穿带一条白色细纹的皮鞋,面无表情。
孙石最后拍了一下掌。在为首黑人的指挥下,6名黑人站在老巡的棺木左右,一二抬,一二抬,一二抬,在三次快速的半举之后,第四次终于全举,起来上肩膀。
接着,黑人用近似盛装舞步的步伐,原地让老巡的棺木顺时针转了180度,再逆时针转了180度。
“这是非洲黄金海岸的原始部落流行的丧葬礼仪,”唐华大声说道,在一旁的的潘汉年看得目瞪口呆。
“抬棺舞是黄金海岸独特的死亡文化。黄金海岸人民对待死亡的态度十分乐观、开放,他们认为,死亡是人生命的一部分,对逝者而言唯一需要的是一个有尊严的葬礼,逝者在另一个世界会见到自己的祖先,生命又会以另一种形式开始。因此,黄金海岸的人们在亲人去世后,会在整个部落发布讣告。讣告也避讳直接说“死”,而是使用“他同食物永别了”“大树倾倒”“家庭之火熄灭”“前门牙掉了”等等委婉的隐喻来表达。亲人会制作漂亮的棺材,并且载歌载舞,送家人最后一程。其实,我国民间也有认为极高寿老人的去世是‘喜丧’,可谓不约而同。父亲在世时,曾详细研究过黑非洲的社会和政治、经济、民俗,他十分喜欢黄金海岸人民的抬棺舞,因此特地要求按此仪式下葬。”
潘汉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走到灵车前,黑人用花哨无比的动作,将棺木放上车,然后七人也上车,挂坐在灵车前后左右。
小乐队也来到了门口,上了另一辆车,等乐队和摄影组收拾妥当后,送葬车队缓缓启动,分开人流,开往公墓。
在公墓,从下车到下葬这段路程,专业团队还要再表演一次。
黑人抬着棺材从灵堂走出,走向小院花园门口马路停着的灵车。整齐划一的舞步,每个黑人手中一块五彩斑斓的手帕,走几部挥舞一下,或是用手帕轻拂棺木。每向前走三个节拍十几步,就停顿一下,然后倒退三步。在出花园的时候,六名黑人又原地旋转三百六十度。
唐华也跟着棺木走出门口,这才发现围观的路人已经将街道塞得水泄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