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林瑾瑜强装镇定:“都是男人,有话直说。”
张信礼于是把提着的东西放到干净的石板台阶上:“早上起来发现弄脏的?”
……
林瑾瑜:我到底是否认,还是不否认呢?
在他还在紧急思考对策的时候,张信礼已从他绷得死紧的脸上自行确定了答案。
“那你洗吧,这不是正常的吗。”他说:“下次……不用偷偷摸摸的,就为这中饭都不起来吃?”
我现在坦白我是为了看你找练习册的猴急样儿才没起来吃午饭的你能信吗……
林瑾瑜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张信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道:“要不……我帮你洗?”
林瑾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一套推辞三连:“谢谢!不用!用不着!”
张信礼从塑料袋子里拿了样东西出来,递给他,道:“喏。”
“什么东西……”林瑾瑜伸出湿淋淋的手去接,打开折好的纸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只撒着雪花样糖霜的牛角酸奶面包。
张信礼说:“没有必胜客,只找到这个,爱吃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林瑾瑜讷讷地说:“没有就算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
“没事,”张信礼说:“顺便。”说着提着一大袋东西就往屋里走。
林瑾瑜后知后觉地上去想帮他搭把手提点东西,张信礼没让:“都进屋了提什么。”
他只好悻悻收回了手,道:“那个……你不生气了?”
张信礼莫名其妙:“气什么?”
还装不知道呢……林瑾瑜道:“就我念你作文那事啊。”
“那有什么好生气的,”张信礼头也不回:“我是没你念书多。”
“不是,我当时好玩而已,不是嘲笑……”林瑾瑜说:“那你怎么几天不跟我说话?”
张信礼疑惑道:“我有不跟你说话?”
感情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瑾瑜极度怀疑他在装傻,但是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装傻的痕迹。
“我没有,”张信礼说:“你也没找我说话。”
林瑾瑜想起自己这三天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好像确实也没同他说过什么……他俩本身就没什么共同话题。
“你不是每天跟我老妈子似的轰我起床的吗?”他说。
张信礼瞟了眼门外:“你不是……”
林瑾瑜耳尖微微红了,抓狂咆哮道:“我说除了今天!”
“我只是想收回我以前的话,”张信礼接下来的话有点出乎林瑾瑜的意料:“你也不是尽看闲书……我想我没什么权力干涉你。”
感情就这?就这?
您心胸豁达,原来就我搁这儿小肚鸡肠呢。
林瑾瑜心里松了气,嘴上道:“谢谢您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定位。”
张信礼没理他了,转身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我给你买了点零食,你先洗衣服吧,我放房间里。”
哦,切,这么好心还给我买零食呢,你放房间里我也不稀……等等,房间里?
林瑾瑜一个激灵,心中霎时间警钟滴滴滴响个不停……眼见张信礼已经快走到房门口,离那廉价的塑料把手只有一步之遥了!
他脑子还没想出完整的对策,身体已经先一步作出了反应。林瑾瑜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冲了过去,一个急刹,挡在张信礼面前,强行隔断了他和门之间的路径。
张信礼看着他。
林瑾瑜一手撑在门框侧面斜支着身体,以一个十分妖娆的姿势抬头看着张信礼……他强忍着满头滴下来的冷汗,说:“那个啥……回来……累了吗,要不先喝口水什么的……?”
第17章 本帮菜
张信礼十分钟之内露出了第三次莫名其妙的表情:“不用。”
林瑾瑜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尴尬到掉了一地了,但他还是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出门一趟也挺累的了,要不你先忙你的吧,零食我来放就行。”
开什么玩笑,地上的可乐罐子他都还没来得及扔,犄角旮旯里有没有可能会让他露出马脚的小滴可乐他也还没来得及检查,怎么能豁出老脸让他看到屋里那一地狼藉的场面,真那样岂不是要被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少爷病”笑到暑假结束?
“你是不是打烂了什么东西?”张信礼狐疑地问。
“没有啊,”林瑾瑜强撑:“你那屋里还有啥能让我打碎的东西……”
这倒是真的,就这房间里朴实无华,一穷二白的摆设,除非林瑾瑜拿电钻把墙钻透了,或者拿锯子肢解了衣柜,否则真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是能被打烂的。
张信礼张张嘴,好像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冷不防响起的猫叫声打断了。
那只不知谁家养的罪魁祸首猫喵喵着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踩着猫步走过来,在林瑾瑜与张信礼之间横插一脚,在他俩腿间绕来绕去。
张信礼问:“哪来的猫?”
“不知道啊,从窗户跳进来的。”林瑾瑜灵机一动,装作一脸惊恐道:“脏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流浪猫,有病毒也说不定,你快把它抱开啊啊啊!”
“不亲密接触的话,流浪猫狗很难把传病给人的。”张信礼道:“而且不一定是野猫,可能谁家养的吧。”
“总之你快拿开啊!”林瑾瑜极力怂恿。
张信礼于是弯腰下去单手把黄猫抱了起来:“你不是喜欢动物吗?”
“我……”林瑾瑜有点舌头打结,随口胡诹道:“我喜欢咱们家的动物,不喜欢外面的。你怎么还不把它抱出去。”
黄猫被张信礼抱着肚子揣在怀里,四只脚乱蹬着往外跑。张信礼看林瑾瑜实在嫌弃,只得把袋子递给他,空出两只手来抱着猫往门外走。
危机解除,林瑾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眼瞅着张信礼的身影出了这扇门,他立刻打开房门,猴一样窜进去,开始打扫战场。
他拿纸巾沾干净溅到角角落落里的零星可乐,再把纸一股脑塞进可乐罐里,然后火速扯了柜子里的床单胡乱铺上——万幸的是张信礼一共俩床单,都是灰色的史努比同款。
林瑾瑜从没这么发自内心地感谢过张信礼的无趣,这单一的品味简直救他于水火之中呀!
他简直恨不得化身哪吒,生出三头六臂来……片刻之后,张信礼推开房门,准备进屋来清东西放零食的同时,林瑾瑜恰好结束这套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猛地从床上弹起来,靠墙立正站好。
张信礼进了门,果然没看出什么蹊跷,顶多觉得今天林瑾瑜不仅赖床,还把床单给滚得皱皱巴巴一塌糊涂的。
……算了特殊情况可以理解。
他一样一样把买的零食往外拿,林瑾瑜全程贴着墙根站得笔直,心虚得手指不住搓。他斜眼偷偷看那些东西,就是一些散装的杂牌小饼干、沙琪玛以及一包原味的可比克薯片。
这些零食都是林瑾瑜多年不碰的了,他喜欢吃周黑鸭、吃费列罗、吃loacker的威化饼干……这些东西在林瑾瑜眼里横看竖看都透着一股老人气,让他想起小时候外婆塞给他的法饼和糕点。
张信礼把零食都拿了出来给林瑾瑜,自己提着剩下的肉、调料等等东西往外走。
林瑾瑜心不在焉地接了,跟着他送他到门口。
他悬着的心刚要落下,还没落到一半,张信礼前脚踏出门框,忽而不走了,腾地转过身来望着林瑾瑜。
林瑾瑜浑身一抖:“干……干嘛?”
张信礼道:“借一下你的手机。”
“啊……哦。”林瑾瑜不明所以,但现在他只想赶紧送走这尊大佛,于是麻利地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他,连借手机要干什么都懒得多问一句:“喏。”
张信礼伸出食指,敲了敲漆黑的屏幕面板,道:“解锁。”
“啊?哦哦。”林瑾瑜觉得自己脑子真是短路了,又把手收回来解了锁,重新递给他,道:“给你,你用完了就还回来吧,别让屏幕熄了就成,密码就懒得告诉你了。”
张信礼点点头,也不强求,拿了手机,提着东西转身去厨房了。
林瑾瑜待他走远,“砰”一声摔上门,顿时如蒙大赦,仰头往床上一倒。
一想起被自己塞在行李箱里的那一沓练习册,他就觉得头大。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都叫个什么事儿啊?
隔着门传来张信礼烧水剁菜的声音,林瑾瑜等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危险了,才拿着可乐罐子鬼鬼祟祟地出门,想毁尸灭迹。
院里黑狗扒着根不知从哪个旮旯里刨出来的啃了一半的骨头,见他出来了,摇了两下尾巴,朝他汪汪了两声。
“嘘!嘘!”林瑾瑜竖起食指使劲比手势。
这家里连个正规垃圾桶都找不着,村里所有人的习惯就是把小垃圾往泥地上扔,然后隔三差五用簸箕扫一回地,最后把簸箕里所有的内容物倒到村尾小垃圾堆里。
像林瑾瑜这种磕出来的瓜子皮都要捧在手里找簸箕的,在这里属实是顶尖的干净人。
他轻手轻脚走到靠在墙角边的簸箕边上,刚要把藏在身后的可乐罐扔了,给自己的地下工作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还没来得及松手,就听张信礼从厨房小门出来,在他正背后问他:“怎么这个时候出门?”
林瑾瑜宛如被人点了穴一样定了一秒钟,然后道:“没啊,出来透口气也犯法?”
张信礼道:“别出去了。”
林瑾瑜嘴上道:“哦。”心里想:我去哪关你啥事。
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飘出袅袅白烟,火塘一个接一个烧热,饭点就要到了。
张信礼问道:“你吃辣吗?”
“不吃……”林瑾瑜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他说:“我基本不吃。”
张信礼点了点头。
林瑾瑜看到他右手拿着跟带着水珠的黄瓜,掌心塞了几颗大蒜,腋下夹着捆空心菜,左手专门空出来拿着林瑾瑜的手机。
一闪而过的手机屏幕好像停在某个百度界面上,但晃动的速度太快,林瑾瑜没能看清。
不久之后,张信礼做好了饭,把最后一样菜端上桌。
林瑾瑜偷摸摸在房里又琢磨了个把小时,还是没能想出什么抢救的好办法来,就听见张信礼隔着门喊他吃饭。
他烦躁地随手把乌七八糟的练习册往行李箱里一扔,随便把盖子一扣,撸着头发出了门。
张信礼拿了两个碗出来,把筷子摆好了,道:“吃饭洗手。”
说话怎么跟我妈似的……林瑾瑜扫了一眼桌上:“你怎么只拿两个碗?”
“老家有亲戚生病住院了,爸妈去帮忙去了。”
“哦……”林瑾瑜说:“所以就我跟你吃饭?你怎么没去?”
张信礼看了林瑾瑜一眼:“如果你没来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