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顺着小路前行,左顾右盼,走的极慢,似是在缅怀这什么,又似是在防备着什么。
小路不长,当他穿过湖边水榭的长廊,便出现在了萧紫阳的视线之中。
萧紫阳盯着他,细细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缓缓的穿越池边小路,来到了那座土坟前,他站在坟前默然半响,取下背在背后的包裹,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是一些香烛纸钱。
他背对着萧紫阳,跪在坟前,点燃了香烛,就着烛火焚烧着纸钱,口中含混不清的呢喃着。
萧紫阳默默的注视了片刻,突然窜出窗户,如同一只巨大的夜枭,悄无声息的滑过池塘,落在他的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那人的含混喃语戛然而止,他闪电般握住放在身边的长剑剑柄,猛然后仰,长剑连鞘向着萧紫阳当胸刺来。
在他握住剑柄的同时,萧紫阳翻手握住肩头刀柄,长刀出鞘,斩在连鞘的剑尖上。
刀剑交击,内力激荡,剑鞘砰然碎裂。
黑衣人借着刀剑交击的力道,身形翻转,变为面对萧紫阳。他手腕一抖,剑光如同水银般撒开,化作九点寒星,分取萧紫阳面门和胸口九处大穴。
萧紫阳轻喝一声,扬刀下劈,金铁交鸣,再次分毫不差的劈中了剑尖。
一剑九出,如今在萧紫阳眼中已经算不得什么高明武功。
剑法被破,黑衣人毫无惊色,他收剑挺立,脚下步法展开,围着萧紫阳游走起来,同时手中剑光再次泼洒。
萧紫阳手中长刀展开,大开大合,依然是五虎断门刀法,这门大路货刀法在他手中化腐朽为神奇,似拙实巧,往往简简单单的一刀,便能破去对手漫天的剑光。
那黑衣人越打越是心惊,这五虎断门刀他如何不识,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不,甚至比原本的五虎断门刀还要简单,但此人每一刀的出招时机简直妙到巅峰,他总能找出自己招法中最弱的一点,然后简简单单的破之。
对手只守不攻,黑衣人本应该毫无压力,但五招过后,他只觉得手中长剑似乎变得有千斤之重,第六招时,他胸中本有千招万式,却一时间不知该用那一招,这一犹豫,手中的长剑便再也刺不出去。
黑衣人就如同中了定身术一般,长剑凝在了空中。幸而对手此时也收了刀势,并未抢攻。
凝了片刻,黑衣人颓然叹息一声,撒手抛弃手中长剑,苦笑一声:“没想到辅国公这么看得起我宋某人!竟然派出阁下这般绝顶高手来对付我,能死在阁下这种绝世高手手中,我宋某人也算是死而无憾。”
萧紫阳闻言,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说道:“我可不是什么辅国公的走狗。相反,我和那苏老贼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黑衣人闻言一愣,随即变色道:“阁下是在戏耍宋某吗?你若不是辅国公的手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萧紫阳道:“这里是我的家,我不在这里,又能去那里?”
黑衣人闻言,上前一步,细细端详萧紫阳的脸,突然间他脸上显出激动的神色,“你是……你是紫阳吗?……你,你一定是紫阳,你看你这张脸,简直和守清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说着黑衣人渐渐激动起来,他忍不住又上前两步,伸手欲摸萧紫阳的脸庞。
萧紫阳微微后退一步,轻声喝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黑衣人双目含泪的望着他,悲声道:“我是你宋叔叔啊,你出生之后,我可是第四个抱你的人啊!紫阳你不认识我了吗?”
看着萧紫阳迷茫的眼神,黑衣人苦笑一声,道:“我真是糊涂了,你刚刚满月,就跟着你父亲离家逃亡,又怎么会记得我。”
黑衣人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萧紫阳沉声道:“他五年前已经死了,被苏老贼派遣的刺客杀了。”
黑衣人长叹一声,轻声道:“辅国公手段毒辣,行事不择手段,你父亲当年又不肯学武,唉……紫阳,你以后就跟着宋叔叔吧,我这些年在江湖中也聚集了些力量,你如今又练成这一身绝世武功,我们叔侄两联手,定能帮你父亲和祖父报仇。”
萧紫阳听完他的话,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悲声道:“……我父亲当年逃亡甘北,便意志消沉,再也不提报仇的事情,没想到……没想到您竟然还一直念念不忘我萧家的大仇……请受萧紫阳一拜。”
说罢,萧紫阳一个头便磕了下去。
黑衣人看着萧紫阳的后脑,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厉色,右手并指如刀,竟似要袭击对他磕头道谢的萧紫阳。
就在此时,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惧色,略一犹豫,萧紫阳已经抬起头来。
他急忙换上一副笑脸,伸手搀扶萧紫阳,口中说道:“我当年受你祖父大恩,又和你父亲是至交,当年闻听你家发生大变,便矢志要为萧家报仇。只是宋某无能,这些年四处奔波,但报仇之事却遥遥无期,唉!”
萧紫阳站起身来,问道:“说了这许多,还不知道宋叔叔名讳?”
黑衣人笑道:“我姓宋名南城,乃是你祖父手下一个校尉,你祖父对我有知遇之恩。”
萧紫阳又道:“校尉?不知我祖父当年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和那权倾朝野的苏老贼对上?”
宋南城闻言不由一愣,奇道:“你父亲竟然连这些都没有告诉你吗?”
萧紫阳叹了口气,“父亲当年早就绝了报仇的希望,对萧家过往绝口不提,我也是直到父母遇刺后,才在家中翻找出一些东西,推测出杀害他们的幕后凶手乃是苏定北老贼。这座萧家老宅也是我根据父亲平时生活中所露出的一些蛛丝马迹找到的。苏老贼权倾朝野,势力庞大,我也不敢向镇上人详细打听,只知道我祖父当年在朝廷为官,唉……我竟然连祖父的名讳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