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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之间很少有这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的时候。
无形中好像距离拉近,熟稔了。
谢九玄不知道那碗普普通通的粥是如何改变了阮宁的想法,分明前一刻她还在躲避。
“我们该回京了。”谢九玄道。
他目光注视着茶盏。
阮宁在这一刻,突然就懂得他在等什么。
她看着谢九玄,发现重生以来,她并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
她一直在逃避,视线很少切切实实落在他身上。
而这恰恰是心虚的表现。
她认真回忆,与眼前之人做了比较,发现记忆早就扭曲模糊,只剩一个被她反复印刻的影子:高不可攀,不近人情。
“若是你做错一件事,后来醒悟,但发誓永远不再重蹈覆辙,可有一天,你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那件错事你可还会去做?”阮宁问谢九玄。
“什么样的错事?”谢九玄问。
“……或许害人害己。”
“那又是为何而做?”谢九玄换了个问题。
阮宁睫毛颤了颤,淡淡道:“没有缘由。”
谢九玄笑了:“既认定是错事,且发了誓,必然是悔恨的。悔恨,便是可舍弃的。既然这样,重来一次,却还要犹豫,这说明什么?”
阮宁闭上了嘴巴。
谢九玄道:“一者,说明这人只是一时意气,情绪上头,随意发誓——”
他观察着阮宁,见说到这句时她眉头跳动,显然不乐意。
他若有所思:“二者,说明对此人来说,这件事,已非简单的对与错,而是她想不想,愿不愿意,换言之,这是她想要的,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一样。”
阮宁眼睛微微睁大,谢九玄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他琢磨着阮宁问这个问题的缘由,将阮宁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心中转过几百道弯,丝毫没有它当成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
阮宁从来不是会问出无足轻重的问题的人。
而且她在他的答案中明显受到了启发。
他觉得自己抓住了阮宁一丝心结,不由一边思索,一边快速开口:“你既然问我,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只要那件事是我想做的,不论是对是错,我都会去做。”
阮宁心中翻江倒海,如同打翻了五味碟。
“为何这样说?”她问。
“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还是我,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谢九玄笑道,“难不成你以为重来一次,人就会脱胎换骨,彻底蜕变成为另一个人吗?”
阮宁对他的话是不赞同的。她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若是没有第一世,就不会有第二世的阮宁,而若是没有上一世,也不会有这一世的阮宁。
任何人都不会把如今的她跟第一辈子那个天真热烈的丫头联系起来。
谢九玄却道:“当然,人身上某些东西会改变。她可能由弱小变得强大,也可能由自私变得慷慨,但这些,真的足以从内心改变一个人吗?”
阮宁:“为何不能。”
谢九玄从她眼睛里看到某种坚持。
他退后一步,给她一个不会感到压抑的距离,负手立在窗前,指着院里的枣树道:“冬天树木枯萎,你甚至可以将它枝干全部砍去,只留一截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它是死了。”
阮宁不由顺着他的手,望见了那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的枣树。
“可只要春日到来,它必然经由春雨滋润,发芽、生出新的枝叶。”
“或许只要三年,它又会结出果子。”
“它是一株枣树,便会结出枣子。就这么简单。”
阮宁拧着眉头:“你这是诡辩,白马非马。”
谢九玄:“你要如此说也可以,我只想告诉你,有些东西,是在骨子里的,永远也不会变。”
阮宁不由想到谢九玄身上两世的那种违和感。
“那你呢?”她道,“你也不会变?”
谢九玄不知道她指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她指的是很重要的事。
不能有一丝一毫差错。
“我?”他沉思着,“我为人处世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
阮宁垂下了眼睛,再也不发一言。
谢九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不在为人处世的范畴以内。”
阮宁:“时候不早,你歇着吧,我走了。”
她将药膏放在桌上。
谢九玄鹄立原地,看她身影一路远离,直到最后消失在花丛深处。
他在想,阮宁问出那个问题,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阮宁脑子里实在是乱。
乱得理不出头绪。
人哪怕重来多少次,还是那个人,最根源上的东西是不会变的。
谢九玄这句话一直在她心底打转。她欲要反驳,心里却有个声音与他“沆瀣一气”。
她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一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