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程厉番外

一路越过水草丰美的青海湖,景色也逐渐变得单调起来,如今是八,九月的时候,进了雪山,却得穿上厚厚的皮袄。

进藏的游客很多,大多开着大巴车,随着旅行团一起,几个人结伴而行。

有信徒穿着厚厚的毛皮衣服,在上山途中朝拜,口里一边念着六字真言,一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

这便是朝拜,也称为磕长头,三步一叩,从家门出发一直拜到宫殿,祈祷自己的家人平安顺遂。

大巴刻意停了下来,等着这些朝拜的人先行离去。

一个小姑娘趴在大巴的玻璃窗上,好奇的看着那些路旁的人,“妈妈,那里有个帅叔叔!”

抬眼望去,几个磕长头的都是当地藏民,唯有末尾那一人是汉人打扮,穿着皮夹克、头发有点长,嘴巴边也长出了一圈胡子,看起来很久没有收拾过自己了。

但即使这样,也可以看出那个人年纪并不大,大概25岁出头,轮廓清晰,眼神清澈明亮,整个人有一种颓废的帅气。

他随着朝拜的藏民一同磕着长头,抬头祷告的样子虔诚而认真,却又莫名的带着悲伤。

大巴徐徐开动,那人也消失在眼前。

“妈妈,那个帅叔叔在干什么呀?”

“大概……在祈求佛祖,替他实现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吧。”

从山脚,一路踏着青石板往上,三万八千里路,一万多次叩头。

膝盖跪在冷硬石板上磨出了血,手掌也脏污不堪,头发上挂满了水珠,冻得牙齿打颤。

终于,磕完最后一次长头,程厉艰难地站起身,头顶的天空纯澈,像一块蓝宝石,毫无瑕疵,美得令人惊心。

美丽壮观的布达拉宫在斜阳的余晖中如此圣洁,五色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转经筒在阳光下散发出灿烂的光芒。

不远处,有喇嘛正诵经焚香,殿中佛像高高立于芸芸众生之上。

“那一天

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

蓦然听见

你诵经的真言

那一月

我转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

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

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

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

我转山转水转佛塔呀

不为修来世

只为在途中与你相见”

耳畔依稀响起女孩子念的诗,在斜阳的余晖里,字字情深。

“程厉,书上说,相约在布达拉宫的情人若是能磕长头,走过崎岖的路,到达宫殿,佛祖便会庇佑他们来世相见呢!”

当时女孩子傻兮兮的话,程厉听了也只是笑笑,什么来世今生的童话,他可不相信。

如今,十年过去,他却不远万里驱车而来,做着看来有些荒唐的举动。

他很想告诉她,当年伤害她的人,他一个也没放过。

自她死后,他辍学接手了他爸的公司,待他羽翼渐丰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压姚家。

这场仗打得很辛苦,最后还是靠沈南风的帮忙才将姚家打击得毫无翻身之力。

姚家破产,姚金玲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整日疯疯癫癫的。那见死不救的陈婉也因为贪慕虚荣做假账,被人告发,坐牢去了,听说那案子还是沈南风帮忙诉讼的,成功让这女人多判了几年。

哦,沈南风之前考上了帝都最有名的大学,学了法律,现在是很有名的律师,千金难买他一次诉讼案。

不过他倒是免费帮青少年校园霸凌的案子做咨询。

他们偶尔会在她的墓碑前碰面。

往日里互看不顺眼的两个人,也各自长大成熟,现在也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天了。

聊天的话题总也绕不开她,有时说着说着两人便沉默了。

她的离去,在留下来的人心上刻下一道伤,时间不但没有抚平,反而溃烂流血,稍加触碰便痛彻心扉。

殿中檀香袅袅,燃起的烟雾也似模糊了视线,唯有佛祖依旧慈悲。

佛祖呀,少年时我曾经错过一个人。

不是她不好。

是我不好。

我虽不是你的信徒,可依然虔诚地祈求你,来世能再让我遇见她。

我愿化作她身边的一缕清风,只求片刻拂过她温热的脸颊。

大殿旁刚参观完的小姑娘,被妈妈抱在怀里,又看见了之前那个叔叔。

他闭目在香殿之中,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妈妈,那个叔叔哭了。”

孩子的母亲摸摸她细软的头发,叹口气:“因为人世间太苦了吧。”

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

无论哪一种,都苦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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