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没有在连骁的房间里停留太久,他知道此时江倦的心情定然很复杂,最好是让他一个人静静,便转头出了门。
前脚刚出去没多久,他就喊了声:“倦。”
江倦正心情复杂地看着照片里的连骁,循着声音出来,在主卧门口看到了萧始的背影。
“怎么了?”
萧始没说话,闪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江倦近前去看了一眼,随即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几乎心脏骤停。
房间里没有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方桌,靠在墙边,安置着两张黑白遗像,桌上摆着几盘鲜果和糕点,不久前有人在这里祭奠过亡人。
遗像上是两位面熟的老人,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在隔壁次卧的照片上见过二人。
……难怪从进门起就觉得这里少了什么。
这房子没有家的味道,一点都不温馨。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埋怨江倦被萧始救下来以后对他的关心却不够,自从江住过世以后,身边就没有人再关心江倦,没有人在意他会不会冷,会不会疼,在这样的环境下过十年,他是会封闭起内心,不再与其他人感同身受的。
所以并不是他不想关心萧始,而是很久都没有人关心过他了,他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关心别人。
还有要说一下,他们两个受伤不严重是因为连骁把身上绑着炸弹的陈情推下了楼,炸弹爆炸的位置实际上可能在20多楼左右,在33层的他们其实没有靠近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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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猜测
难怪他们联系不上连骁的家人, 他的母亲已经过世了。
江倦进了主卧,萧始觉着屋里的景象渗人,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却没拉住。
那人走到供桌边, 对着二老的遗像鞠了个躬, 随后一蹭相框玻璃上的灰尘, 又将照片拿了起来,去看桌面上的印痕。
“看来他母亲过世不是一两天了。”
江倦物归原位,出门进了洗手间,翻找着什么。
萧始疑惑道:“你在做什么?”
“求证。”
江倦将洗手池上下的柜子翻了个遍, 所有瓶瓶罐罐都打开闻了闻, 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他被骗了。
他被连骁骗了。
看得出他心情不大好, 萧始也没有追问, 在江倦提出回去时,他也将所有被他们动过的东西都恢复了原位, 干干脆脆带人离开了连骁家,路上一声不吭, 生怕哪句话说得不顺心, 又惹他不高兴。
这份乖巧让江倦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在等红灯时, 他问:“我能信得过你吗?”
萧始深沉地看着他,“只有你不信, 没有我不可信。”
江倦心说也是, 过去那些年, 萧始也只是狗了点, 不着调了点, 但要他保守的秘密从未泄露, 哪怕对自己的东家,他也是守口如瓶。
想到这一点,江倦也没考虑太多,直截了当地问:“你还记得调查穆雪茵的案子时,我曾闻过连骁身上的味道吗?”
“记得,我们都觉着你是突然饥……”
萧始哽了一下,识相地把“饥渴难耐”改为“饥不择食”。
“那是因为我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是穆雪茵死亡现场摆放的茉莉白柚香氛和幽兰百合混合的气味。我问他味道的来源,他说是他母亲使用的洗衣珠,说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可是那个时候,他母亲已经过世了,他的住处也没找到他所谓的洗衣珠。所以,这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语气平静,说话时情绪也没有太大的起伏波动,像是被疲惫淹没了愤怒。
被好友背叛这种事换作任何人都难以接受,可他却如此淡然地面对了现实。
“我经历过太多背叛了,不管是谁欺骗我,都不会让我觉得意外。但也有些人,是我希望一辈子都不会背叛的,比如你。”
江倦看着渐暗的天色,虞兮正里。长叹道:“如果是你,我会伤心的。”
换言之,连骁这样做虽然让他措手不及,但还没到会让他难过的地步。
萧始伸出手来,想去摸摸他脸上的药布,却被那人扭头避开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江倦仰头思考了一下,“就在他说他身上的味道来源于洗衣珠的时候吧。”
“为什么?这话听起来挺正常的啊。”
“是啊,可我明明……明明闻到了他身上除了那个味道之外,还有洗衣液的味道。都是做过家务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洗衣液和洗衣珠混用会形成一种混合的、不伦不类的味道,怎么可能两种味道并存,各自为政?”
“也有可能是他里外两件衣服分洗才会有两种味道吧。”
“不会,我闻过了,百分百确定那两种味道不是来自一处。”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感谢老天收走我的听力之后,又给了我好嗅觉。”
当人的感官丧失原有的机能后,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敏感。
江倦确信早在当时,连骁就出于某种目的骗了自己,如今想来,穆雪茵摆放香氛和幽兰百合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暗示警方。
只可惜当时没有人看懂她生前最后的努力,连江倦都是现在才明白。
“回医院吧。等下我还想回趟现场确认一些事,先给你找个地方休息。”
“你……”
萧始想劝他回去什么都别想,倒头大睡一觉。
昨夜一宿没合眼,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好好休息,现在的江倦看上去非常憔悴,眼底的乌青还没养回来就又受了伤,最缺的就是休息。
“我得去确认一下,查清楚连骁为什么这么做,不然我不安心。”
江倦看着窗外的景色,惆怅道:“听说连骁的父亲是退役消防员,母亲是中学教师,总是一脸笑意待人。他以前常会叫我去他家吃饭,可我认生,总是推辞,有一次他骗我忘带了东西,硬拉着我陪他回家去取,强留我吃了顿饭。我很害怕他那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父亲,可当他对我说,我们家小骁就拜托你照顾了的时候,我又觉得他只是个普通的父亲。”
他鼻尖有些发酸,被他匆匆按住了。
“如果我爸还活着的话,会不会和他是一样的?”
“……或许吧。”
同样没有父亲的萧始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江倦后知后觉这话可能会让萧始不适,补救性地说道:“突然发生这种事,还没来得及安慰你,要不,我抱抱你吧。”
萧始对这种事一向积极,把车停到路边,便解开安全带贴了过去。
江倦抱着他,就像抱了只大狗,隐约还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后摇晃。
“知道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没有,当事人都不在人世了,知道真相也无法改变过去,只是会让我心里更好受一点罢了。”
萧始靠在他肩头,小声道:“就像我说的,知道自己不是罪犯的儿子,在你面前,我就不会那么自卑了。”
江倦拍了拍他的头,“有机会,我陪你去看看他们。”
“好。”
温存了一会儿,萧始又问:“你还是想去现场看看吗?”
“想。”
“那我陪你。”
两人回到cbd,此时整个广场和商业街都被拦上警戒线,禁止通行了。
随手一翻热搜,叶氏大楼发生爆炸的词条高居榜首,前三十条热点话题至少有七八个能看到“叶氏大楼”四个字,可随手点进去一条,就会发现热度降得飞快。
江倦冷笑,“看来叶氏叶氏花了大价钱公关,有这精力做点什么不好。”
看到两人回到现场,高局头都大了,“你们怎么回来了,伤怎么样啊?保险起见还是回医院养养吧,现场真不缺人。”
“我有几件事需要确认。还有,我要来替小惩的班。”
江倦和萧始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去年,花溪区cbd发生了一起血案,姜惩的前辈千岁在几十万人的注视下被推下了双子楼,这件事对姜惩的刺激很大。
案发地点同为cbd,嫌疑人同样使用了直播的形式广而告之自己的犯罪行径,这样一起相似度极高的案件,一定会激起姜惩内心深处的恐惧和悲痛。
高局叹道:“小惩刚刚被宋玉祗带去医院处理伤口了,爆炸发生的时候,从天而降的玻璃砸伤了他,所幸他离得远,并没有伤得太重。我知道他有心理阴影,不会勉强他的。“
江倦点点头,“除了陈情和……和连骁以外,还有报告伤亡吗?”
“受伤人数还在统计,毕竟是高层发生爆炸,在广场上的人都难幸免。姜惩提前清退了在场人员,但爆炸前不久刚从大楼里转移出来的人质还没来得及撤离,除了赵子骏以外,人质和救援小组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除赵子骏以外?为什么?”
在人质撤离三十三层以前,最后把他交给救援小组的人就是萧始,他很关心这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才让他成为了唯一的特例。
“他在转移的过程中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离开了大楼以后突然疯了似的甩开两名特警朝大楼冲了过去,正巧这时发生了爆炸,高空坠物把他压在了下面,估计……生存的希望很渺茫。那两个特警在追他的过程中也受了重伤,现在还在抢救。”
这一细节让江倦很是意外,别的不说,想杀赵子骏的极大概率是叶氏,目前除了萧始以外,还没人知道江倦私下调查的进展,叶氏很可能还以为只要他和陈情死了,“吸血鬼案”的真相也会随之沉入海底,所以急于断掉包括这两人和叶明宣企业的高管在内的尾巴,以保自身的平安。
陈情和赵子骏虽然死了,案情也随着已故的关键人物季隐的出现更加扑朔迷离,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叶明宵是无辜的。
只要叶明宵还在他们手里,真相总有浮出水面的一天。
“现场搜救的进度怎么样了?”萧始问。
高局答道:“正在挖掘地面的坠物,从中找到了一些人体组织碎片,已经将目前找到的部分送去检验dna了,后续还会继续收集。”
江倦又问:“还是联系不上连骁吗?”
市局的人大部分都知道江倦和连骁是旧友,高局也不例外。
他不忍对江倦说出残酷的实情,只能安慰性地拍了拍他,有些动容,转身便走。
江倦忙叫住他:“高局,您误会了。我是想说,连骁他……可能没死。”
萧始被这话所惊,他本以为江倦只是想通知上级连骁的母亲已故的消息,却没想到他竟然在那么短暂的时间里做出了如此骇人的推测。
“……你说什么?!”高局也被吓得不轻。
“我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江倦坦诚道,“目前有一种方式可以验证我的说法,如果现场收集到的人体组织只能检测出一人的dna,就可以确认,连骁是真的没死。”
“我们一定会提取连骁家人和陈情家人的dna做对比,到时结果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