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难以置信,或是不愿相信,嘀咕:“怎、怎会是男子呢。”
她呆怔怔地将饭菜递给陈炎,陈炎垂眸看一眼,一碟咸菜,两块炸鱼,辣椒炒肉,还有一截中午剩下的蒸鱼,再并着一碗米饭,他接了道谢。
待张氏走吧,陈炎执筷夹了一下蒸鱼,旋即唤出一名金廷卫,将饭菜端给金廷卫,淡淡道:“处理了。”
他跟在长孙曜身边多年,知道长孙曜只用清淡制作精致的膳食,不食辣,粗米咸菜炸鱼辣椒炒肉长孙曜不可能吃,此外,长孙曜平日虽喜欢清蒸鱼,但张氏端出的鱼,是回锅蒸过的,还有便是,这蒸鱼多刺肉老,许是池子里养的,泥腥又重,这样的鱼,长孙曜不可能吃。
他不与张氏解释这些,一是不想拂了张氏好意,二是省些事。
长孙明同司空岁吃罢饭,张氏刚好回来。
“我同吴阿婆商量好了,待会让我老伴领这小师父去吴阿婆家住着,你们那房间,实在睡不了三人。”张氏道。
司空岁有些听不明白:“什么房间?”
“哦哦哦——”长孙明赶紧打马虎眼,生怕司空岁知道她昨晚和长孙曜睡一间房,“张婶子,我们吃完饭就走了,不用麻烦。”
“孩子,这大晚上的,又是下雪天,怎么能赶路,我都同吴阿婆说好了,不碍事。”张氏又道。
“真不用了,没事,我和师父能赶路。”长孙明真怕张氏说漏了嘴。
张氏皱眉,继续劝:“你们这是瞎闹,黑灯瞎火的怎么赶路?这离镇子可得走一日的路。”
司空岁犹豫了会儿,接受:“也罢,不急这一晚,阿明,我们明早再回。”
长孙明点头:“都听师父的。”
张氏这方舒了口气,喊钱大带司空岁去吴家,吴家是离钱家比较近的村宅,但钱家离村子实在远些,从钱家走到吴家得两刻钟,长孙明跟在司空岁身侧。
长孙明:“张婶子,多住我一个可以吧?”
张氏原以为长孙明和长孙曜是夫妻,可现在众人都否认,她自当自己错了,即是师徒,都为男子,那睡一间房便够了。
去一个是一间房去两个也是一间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她索性同钱大一块去同吴阿婆说,再多个斯文好看的小公子,吴阿婆定不会说什么。
“可以,我也一道送你们过去。”张氏道。
几人刚走到院子,长孙明昨日住的那间房忽开了门。
“顾长明。”
长孙明一顿,回头看过去。
“回房。”
长孙曜立在房门口,无情地吐出二字。
长孙明猛然瞪大眼,长孙曜明是故意来说这两个字的。
司空岁后知后觉,合着方才张氏的话,终于明白了,他面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他偏过脸看长孙明。
陈炎也听明白了这话,惊愕看着二人,不敢出声。
“师父,就……不是,你听我说,其实……”长孙明解释也不是,不解释更不是,解释会让除司空岁以外的人觉得奇怪,不就两个男子睡一间房,有什么可解释的,可不解释,司空岁定要误会了。
“我们等会儿再说。”长孙明低了声,没敢看司空岁,随后她又翻一眼长孙曜。
“我要去吴家。”
长孙曜缓步上前,一把扯住长孙明的衣襟,将她拽到面前。
“孤不是在同你商量,孤要是今晚看不到你在该在的地方,你就试试。”
第56章 我没有
长孙明一滞, 反应过来后,急道:“不就是……”
“不准说!”长孙曜迅速捂住长孙明的嘴,攥着长孙明旋身避开司空岁。
陈炎惊愕看一眼, 极快地移开视线,并金廷卫上前护在长孙曜身侧。
“你现在要是敢多说一个字,孤就立刻把你师父的脖子拧下来。”长孙曜冷声再道。
长孙明掰开长孙曜的手, 深呼了口气,已经明白长孙曜说的是什么事:“长孙曜,你真是个小心眼的混蛋。”
“放肆!”长孙曜虽没再捂住长孙明的嘴, 但也没松开长孙明, 掌间收紧几分, 声音又低了几分, “别让孤说废话,现在立刻给孤滚回房去,待在你该待的地方。”
“放开阿明!”司空岁面色是少有的难看,碍于钱大张氏又不敢贸然与陈炎金廷卫打起来,怕吓到了钱大张氏。
钱大拉着张氏避在角落,张氏面色煞白,拉着钱大忍不住低声道:“就是对小夫妻吵了架,说什么兄弟, 什么师徒,全是哄我们的,你看看这, 就是夫妻吵架闹别扭, 那什么师父怕不是师父, 许是偷偷喜欢长明姑娘的男子,那公子是生了气了。”
钱大虽是粗人, 但这会儿也知这些事是不好说的,他抱着张氏,示意张氏不要说了,低声:“咱就当啥都不知道。”
长孙曜将长孙明往后头房间的方向一推,冷冷睥向司空岁:“她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一个外人,胆敢插手孤与她的事。”
陈炎倏然明白此话的意思,长孙曜意为长孙明是长孙氏,那与长孙曜便是兄弟,亲兄弟自是一家人,司空岁便是师父,那对于长孙氏来说,只是个外人,长孙明并非为长孙血脉之事众人又不知。
“你——”司空岁怒而提声,却又猛地止言,长孙明现在是皇五子燕王,长孙曜那便算是长孙明的兄长,在外人眼中,长孙曜与长孙明是亲兄弟。
亲兄弟,亲兄弟,他觉心底寒凉一片,讽刺可笑,却说不出话来。
“师父,我、”长孙明快步往司空岁那去。
长孙曜一把攥住长孙明,长睫微掩乌黑冰冷的眼眸,沉声:“你若是聋了,孤便赦免你听不懂孤话的放肆和无礼,若是没聋,还敢往前一步,孤现在就弄聋你,连带着你师父一并给你收拾好,顾长明,这话,孤只说一遍。”
长孙明心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对上长孙曜那双冰冷的眸子,确定长孙曜能做出这种事,她缓了缓,方有些不自然地道:“师父,我就不去吴家了,我们明早再见。”
长孙曜轻嗤一声,冷着眼翻长孙明一眼,随后转身回房。
陈炎等人还在,长孙明碍于长孙曜方的话,不敢上前,司空岁快步至前:“阿明,你胡闹什么!”
“师父,”长孙明做了个轻声的动作,声音低得只有她和司空岁听得到,“没有人知道,长孙曜也不会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哥哥,你不用担心。”
“阿明,他……”司空岁差点就说长孙曜不是她哥哥。
长孙明打断他,又低低道:“没事,师父小心些,别让人起了疑心。”
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兄弟睡一间房没什么奇怪,情绪过于激动的反对,反叫人乱想了。
更何况,长孙曜那混蛋是什么意思,她也知道。
陈炎面上无甚表情,不管长孙曜是因何要拦下长孙明,都不是他能问的,但不管怎样,长孙曜总不会是要长孙明的性命,长孙曜若要长孙明的命,早便取了,犯不着如此。
他上前行礼,又唤一名金廷卫上前,从金廷卫手中取了不问递给长孙明,这不问是他同金廷卫翻到被雪掩埋的马车时找到的,此事也已禀给过长孙曜,长孙曜没说,便是默许将剑还与长孙明。
长孙明很是意外地看不问,她以为再找不回不问了,她犹豫片刻,取了不问:“多谢陈将军。”
陈炎略默了默,做了个请的手势:“五公子,请。”
*
门吱呀一声推开,又慢慢阖上。
长孙曜漠着脸坐在八仙桌前,并没有抬头看入房的长孙明。
长孙明抱着剑,幽幽过去,翻了长孙曜一眼,将不问放下后,便踢了鞋,跪在地铺上整了整,没同长孙曜说一句,和衣钻进被衾里,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一人睡一晚床,轮流睡,谁输谁先睡地铺,长孙曜还真是够绝,一人一晚,哪怕有条件分开睡了,也绝不放过她,还不准她说出他昨晚睡在地上的事。
长孙曜眸子微偏,乜了一眼看不到人的长孙明,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起身回床。
隐在房外的司空岁,这方放心离开。
在外头,长孙曜的睡眠像是浅的,阖眸一个时辰后,有嚼东西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他皱眉,无声地起身。
房内点了一盏极昏暗的油灯,虽不清楚,但能看清房内大抵的情况。
床下的长孙明已经从被衾里探出了脑袋,背对着炕,身子虽没动,但嘴巴的动静可没停下。
长孙曜想起白日司空岁给长孙明的一袋玫瑰粽子糖,知道了长孙明现下是在吃糖,除了司空岁那袋糖,张氏还给过她一小篓子的零嘴,她都吃了一日东西了,嘴几没有停下过,现在竟还在吃。
他沉着脸,冷声:“吵死了,你是老鼠吗,这么大个人了,半夜还偷吃糖。”
长孙明扭过头,狠狠瞪一眼长孙曜,她这声音又不大,再说,也是他强要求她回这个房间睡的,凭什么说她。
她将嘴里的糖嚼碎咽下,没好气地回怼:“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是还不会说话,你那张嘴长的,还不如不长!”
“顾长明——”
长孙明扭过头不看长孙曜,捂住耳朵,懒得理长孙曜。
长孙曜起身踩在长孙明的地铺,俯身探手取糖袋子。
长孙明伸手抓住长孙曜的手。
长孙曜一顿,没待继续动作,长孙明扒开长孙曜两根手指。长孙曜没好气地将长孙明往边上推,态度强硬地抢了糖袋子。
长孙明脑子一时空白,猛地扑上去抢,直将长孙曜扑在炕壁。
“还我!”
长孙曜身体一僵,腾地起身,猛地将长孙明推开:“放肆!你、”
他又戛然止声,缓了片刻后,抓着那袋糖坐回炕,移了视线不再看长孙明:“不准吵。”
他将那袋糖往炕内侧一丢,冷了声再道:“你要是再吵。”
他冰冷睥向她,没再说。
长孙明后背一凉,拉回被衾,再一次将自己严严实实地掩在被衾里。
她忍。
*
长孙曜的声音自房内传出,陈炎立在房门口犹豫片刻,推了房门进去,极小的一间房,陈设破旧寒酸普通,不过打扫的很干净。
他垂着眼,没敢直接抬头,只怕看到些不该看的,长孙明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自陈炎身侧过。
陈炎顿了一顿,这方敢抬头:“太子殿下,车驾已在外头候着了。”
长孙曜颔首,旋即陈炎将同车驾一并来此的内侍唤入,伺候长孙曜洗漱更衣。
司空岁长孙明二人用罢早饭,长孙曜刚好从房中出来,长孙曜并没有看长孙明与司空岁,直接入了车驾,长孙曜一上车驾,车驾便行。
长孙明同张氏钱大道别,而后才与司空岁慢慢出了钱家。
哪知刚出钱家,陈炎便至身前,陈炎同长孙明行了一礼:“燕王,太子殿下唤你。”
长孙明还没开口,陈炎又道:“燕王知道太子殿下的脾性,勿让太子殿下等你,不若……”
他没多说,只抬眼看了一眼司空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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