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宁之和顾长宁下了马车,瞧着前方一派热闹的景象,顾长宁撇了撇嘴道:“吵得我头疼,咱们从侧门进去。”
秦宁之知道她是怕自己会遇见难堪的事才这么提议,心里头十分熨贴。
她摇了摇头,“不必了,咱们有拜帖,就该光明正大的进去,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顾长宁便拉过她的手道:“那你今天要一直跟着我,有我在,没有人敢欺负你!”
秦宁之莞尔一笑,也握紧她的手,往正门走去。
守门的小厮扫了一眼她们呈上的拜帖,福了福身,对一个小丫鬟道:“书闲郡主和秦四姑娘到了,你带她们进去。”
小丫鬟闻言,忙引她们上前,“书闲郡主,秦四姑娘,里面请。”
进了正门,尚书府内的景致便全数呈现在眼前,只见佳木茏葱,奇花闪烁,两边飞楼插空,雕甍绣槛,皆隐于繁花绿树之间。
小丫鬟领着她们走过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才终于抵达了一座院落。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整个院落花团锦簇,剔透玲珑,院墙上满架的蔷薇、宝相,院内还有一处小桥流水,池畔两旁种满了连绵的海棠树,犹如云霞蔽日。
此时桥亭上已经聚满了华服美饰的女孩子,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郡主,秦四姑娘,姑娘们都是先暂时歇在这处,一会儿等宴席开了,奴婢们会来请的。”小丫鬟说完,便要退出去。
秦宁之看着漫天的海棠花树,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道:“这是谁的院子?”
她去年,并不曾来过这个院子。
“回秦四姑娘,这是我家大小姐的院子,现在宴席还未开,我家大小姐怕姑娘们多有不便,特意将自己的院子僻出来供姑娘们歇息。”
秦宁之的心一颤,孙婉莹的院子?
那个喜欢海棠花的女子,难道是孙婉莹吗?
顾长宁则对小丫鬟挥挥手,“你去吧,我们随意就好。”
小丫鬟又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你别听那小丫鬟说得好听,好像那孙婉莹有多善解人意似的。其实啊,只有收到孙婉莹请柬的姑娘才能进来,旁的姑娘,还不知道该在哪儿待着就在哪儿待着!”小丫鬟一走,顾长宁便撇撇嘴,十分不屑道:“就是搞小团体罢了,一帮家里有权有势的贵女,聚在一起做什么事都要容易些。”
秦宁之回过神来,却又因顾长宁的话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对啊,一帮有权有势的贵女,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容易些,包括散播谣言。
那个想要害她的人,会不会,就在这个小团体里面?
顾长宁则继续跟她科普,“这帮人以孙婉莹和太傅之女白书瑶为首,专门拉拢盛京城的名媛贵女和世家公子,她们每三个月会举办一次诗会,在贵女圈子中很是有些名望,孙婉莹这盛京才女的名声便是因为这斗诗会才传播出去的。后来,这斗诗会被皇后娘娘知道后,大肆赞扬了她们一番,甚至还在诗会挂了名,出了一笔不菲的资金,说是要多多鼓励这种积极正面,健康向上的活动,给盛京城的百姓树立一个好的榜样,因此,这诗会在贵女圈子里很是出名,很多人都想进她们这个诗会,可她们挑选人却十分严苛,等闲人压根进不去,甚至有些人经过重重考验进去了,或因不守规矩,或因自视甚高很快又被踢出来了。可只有我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些人没有以孙婉莹和白书瑶马首是瞻罢了!”
秦宁之听得皱起了眉头,孙婉莹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长宁,你似乎很讨厌孙小姐?”她试探着问道。
顾长宁不屑地哼了声,“什么讨厌不讨厌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套虚伪的样子,装得那么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其实势利眼,心机重,她还一直想拉我入诗会,我才懒得搭理她,当我不知道她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我二哥吗?”
秦宁之的心重重一跳,“长宁,这事关乎孙小姐的声誉,可不能胡说。”
顾长宁四周环顾了下,见没有人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不去外面说,我就是跟你说说。我告诉你啊,其实我早就怀疑孙婉莹她喜欢我二哥了。你看她都快成亲的人了,还成天往晋国公府跑,难道真是为了我?我虽是郡主,但跟她又不对付,她好歹也是一品大官的掌上明珠,从小千娇万宠着长大了,怎么会愿意在我这儿受委屈?我瞧着她对长公主都是不卑不亢的,怎么到我这儿就变了?你仔细想想,若不是为了我二哥,还能是为了什么?”
秦宁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她仔细回忆了之前见到孙婉莹的种种,却发现不了任何一点端倪。
是长宁误会了吗?还是孙婉莹藏得太深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些话只是我的猜测,我也没什么证据,所以也只能是看不惯她,并不能把她怎么样。”顾长宁摊摊手,表示很无奈。
秦宁之的心却一跳一跳的。
难道……散播她谣言的人是孙婉莹吗?
她虽不愿把人往坏处想,但长宁方才分析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如果说孙婉莹其实喜欢顾景元的话,那她就有动机去做这件事,而她又是这帮贵女的领头人物,她也有能力去做这件事。
真的会是孙婉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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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拳脚相加
“郡主,宁之,你们在门外站着做什么?”这时,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秦宁之的思绪。
秦宁之抬头一看,便对上了孙婉莹含笑的眸子。
她心里一惊,孙婉莹已经上前挽住她的手,亲热道:“随我去亭子上坐一坐吧,宴席还未开呢!”
她突然这么亲热的模样叫秦宁之有些无法适应,正待抽出自己的手,却又听孙婉莹道:“宁之你第一次来,我带你去认识认识人。”
认识人?
秦宁之心下一动。
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个诋毁她的人就在这群贵女中,至于是不是孙婉莹,在没有确凿的把握之前,她并不想轻易冤枉一个人。
只有跟这些贵女多接触,才能发现端倪。
想到这儿,她便也对孙婉莹露出一抹温和友好的笑容,“好。”
顾长宁则不着痕迹地挤入她们中间,笑嘻嘻道:“走啊,咱们一起去。”
秦宁之忍俊不禁地笑了笑。
三个人不一会儿便步入了桥亭,孙婉莹走在前头,秦宁之和顾长宁则落在后头。
桥亭内有八九个华服美饰的女孩子,有几个在桥亭内的石桌上聊天,有几个倚在栏杆上看池边的景色。
看到孙婉莹来了,其中一个穿茜红色妆花褙子,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忙嚷嚷道:“婉莹,你这池子里的红鲤怎么都死了?也太晦气了!”
话刚说完,便瞥见了孙婉莹身后的顾长宁和秦宁之,眉毛立刻拧在了一起,没忍住脱口道:“她们怎么来了?”
秦宁之认出她是太子太傅之女白书瑶,也是个招惹不得的主。去年这时候她不小心把毒蛇扔到她头上,白书瑶和太傅夫人差点要把这尚书府给掀了。
幸好当时长宁义气,站出来替她顶了罪,否则凭白书瑶的性子,还不知道要怎样才肯善罢甘休呢!
“你能来我们不能来吗?”顾长宁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立刻反唇相讥,“这尚书府又不是你家,有本事你叫孙小姐别请我们来呀!”
“你!”白书瑶气得红了眼睛,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瞪了一眼孙婉莹,指桑骂槐道:“我早叫你不要请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来,只会给人添堵受气,你请来做什么?请个惹事精便也算了,居然把个不知廉耻的也请了过来,你是嫌弃我们太白诗阁的名声太好了吗?!”
秦宁之立刻沉下了脸。
青瑶和青芽也被气到,刚想说些什么反驳,可转念便想到了秦宁之在马车上叮嘱她们的话,便又生生忍住了。
顾长宁却不管这么多,立刻指着白书瑶的鼻子骂道:“你说谁不知廉耻呢!有种你再说一遍!”
白书瑶仰着头,不屑道:“我说你了吗?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顾长宁我发现你真的是蠢,被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把人家当知心好友,人家只把你当可以接近你二哥的工具呢!”
“瑶儿,不准胡说!”孙婉莹立刻上前拽了拽白书瑶的衣袖,“女孩子家的闺誉可不能随意诋毁!”
白书瑶压根不搭理她,只瞪着顾长宁挑衅道:“这个秦宁之在外头到处乱传你二哥看上了她,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把她当朋友,只怕等你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你二嫂了!”
桥亭里的其他几个女孩子闻言,纷纷笑了起来。
其中陆湘湘幸灾乐祸道:“这也不能怪咱们书闲郡主啊,谁让她被保护得太好,天真单纯,性情直爽,特别容易受人蒙骗呢!”
突然这么多人同时奚落,顾长宁眼睛都被气红了。
秦宁之也是握紧了双拳,身子不住地颤抖。
若照她以前的脾气,早就冲上前撕烂了白书瑶的嘴,可若这样她的名声大概就要一差到底了。
她不能冲动,她要冷静。
孙婉莹夹在中间,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她瞪了白书瑶一眼,“瑶儿,我求你少说两句,秦四姑娘是我亲自邀请来的,你这样刁难她,是存心要下我的脸!”
又对秦宁之道:“宁之,你不要生气,瑶儿她只是听了外头的一些闲言闲语,所以才误会了你,她不是故意的,她若了解你,一定不会这样说你的。”
然后又对着众人道:“今日的春花宴,我邀请你们来是赏花吟诗交流感情,不是叫你们吵架斗嘴,争个你死我活的,大家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闹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们了。”
结果,顾长宁和白书瑶用她们的实际行动回应了孙婉莹。
“白书瑶,你别以为你父亲是两朝元老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诋毁侮辱人在先,我教训你在后,便是太傅知道了,也只会恨自己生出了个骄纵任性,仗势欺人的孽障!”说着,便冲上前,狠狠扇了白书瑶一个耳光。
因她的动作又快又疾,白书瑶压根没有防备,一下子就被扇懵了,等反应过来后,哪里肯吃下这个亏,眼睛一瞪,发疯似的朝顾长宁扑了过去,揪住她的头发狠命撕扯道:“顾长宁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顾长宁也不示弱,抱住白书瑶的身子就往一边的石桌上撞去,然后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白书瑶尖叫一声,登时就挥舞着手就要抓花顾长宁的脸蛋。
两个有头有脸的大家小姐,就这样像山野泼妇一般扭打了起来,头上的钗环珠翠,身上的环佩铃铛掉了一地。
在场的几个女孩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吓到了,纷纷尖叫了起来,“住手!住手!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孙婉莹也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想上前劝架,却又怕被殃及,整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只能求助秦宁之道:“秦四姑娘,你快叫郡主住手,瑶儿她身娇体弱的,哪里是郡主的对手!就算这件事是瑶儿不对,是她诋毁了你,可也没必要闹成这样,再说这件事若闹大了,对你也没有好处的!”
秦宁之冷眼看着白书瑶发了疯似的拳打脚踢的样子,哪里跟“身娇体弱”划得上关系?不过孙婉莹有一点说对了,就是这件事闹大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
所以哪怕她恨得想掐死白书瑶,也只能这么算了。
等着吧,这笔账她会慢慢跟她算!
秦宁之迈步上前,一边拉起顾长宁,一边抬手压制住白书瑶,不让她有机会伤害到顾长宁。
“长宁,算了,你再闹下去,要把大家都引来了。”她只略一施力,便将顾长宁拽了起来,然后带着她迅速远离了白书瑶。
顾长宁身上的衣服都皱成了一团,头发也全乱了,好在脸没有被抓到,只是因方才用力过猛,整个人靠在秦宁之的身上气喘吁吁。
白书瑶则被孙婉莹和陆湘湘搀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石凳子上。她看起来要比顾长宁更狼狈一些,不仅头发全乱了,衣服也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鞋也掉了一只,此时也是气喘吁吁,不能言语。
孙婉莹红了眼眶,又急又气道:“你看看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从小被礼乐诗书熏陶着长大的,就算心里头再怎么不痛快,也不能拳脚相加啊!”
她这幅怒其不争的样子,倒真有几分知心姐姐的风范。
“是我错了吗?是顾长宁先动的手!”白书瑶缓过气来,不服气地说道。
顾长宁闻言,也不甘示弱,“你敢诋毁人就不要怕被打!”
“我诋毁的是你吗?你被鬼迷了心窍,随你去!”白书瑶梗着脖子,一副我不怕你的样子。
气氛又一下子剑拔弩张了起来,众人怕她们再打起来,纷纷拦在了她们中间,你劝我,我劝他,好不热闹。
“这是在干什么?瑶儿你怎么了?”这时,喧闹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声音一滞。
白书瑶则像立刻找到了救星一般,当初哭了出来,“长公主,你终于来了!我方才被人打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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