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墨谦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夕堇……的头顶,半晌,才移开。

太医来了,经过仔细的诊断,却没有说出什么道理来。

只是说可能是某种花草,致使皮肤有点过敏。

花草致使的?那院子里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哪一种才是导致她失态的花草呢?

这时,林玉虹已经换过了衣裳,并不知道过敏源原来是在衣裳上。待太医走了,她的痒病也没了,看到被自己尖尖指甲抠到伤痕累累的手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管赵世羽在场,马上就从床上跳下来,指挥着丫鬟们把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部都搬到别处去,种在花园里的,也都铲了,就连小路上的柳树,也要一并挖了。

赵世羽冷眼瞧着这些,大家都在为了这个任性的二小姐忙碌,不一会儿,原本漂亮的院子就显得光秃秃的,只剩下青砖白瓦了,只是柳树不好挖,要让男家丁过来帮忙。

赵世羽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淡淡的道:“就算你把这个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全部都挖了,但是你总还是要时常走出院子的,总不能把这帝京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挖了。你不如好好休息几天,等查清楚,到底是对什么过敏,再处理吧。”

赵世羽的声音不大不小,再加上和以往不同的一丝漠然,倒是形成的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男子魅力,竟使林玉虹听了进去,又想到刚才自己痒得发狂时,是他抱着她,一路奔回房里。

当下便向丫鬟们吩咐道:“好了,听二殿下的好了。”

林玉珠见她终于肯安分下来,也是松了一口气,手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你啊,就该好好听二殿下的,免得让二殿下为你担心。”

林玉虹这才逐渐平静下来,可是静坐时,又觉得双臂被包扎得很难受,而且伤口很痛,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原本美人儿伤心恸哭,该是梨花带雨之态。可是,此时的林玉虹头发纷乱,尚未收拾齐整,双臂又绑着难看的绷带,再加上之前进入房间时没有卸妆,也没有重新整治妆容,红的白的胭脂水粉参杂在一起,流得满脸都是,简直是惨不忍睹。

赵世羽心里暗叹了一声,压下那一丝厌恶,向林玉虹道:“你受了伤,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林玉虹只是哭,也不应答,赵世羽摇摇头,又向林玉珠温言告辞,走了出来。

此时,赵墨谦等人早已经散了。

虽然没有等到二小姐林玉虹出来,但是既然太医说没事,那便真的没多大事儿了;再一个,林玉虹让丫鬟们在短短的时间里毁了这院子,众人再留在这里也不和适宜,赵墨谦首先不耐烦的告辞了,林夕堇自然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回仆役院的途中,却遇到了故意拦路的五少爷林思奇。

“别以为草鸡还真的能变凤凰,就凭你这么个丑八怪,还想当贤王妃,做梦。”

林夕堇暗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也不客气:“草鸡能不能变凤凰我不知道,但我这个丑八怪就是货真价实的未来贤王妃,五弟,你若不服气,尽可以拿你这一身皮囊去争取,看看咱们尊贵的贤王殿下会不会看上不丑的你。”

“你……”

林思奇瞪圆了眼睛,林夕堇却没有给他跳将起来骂人的机会,而是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假山,提高声音:“我说的对吗?大哥,我们将军府的男儿是可以如同女子一般嫁人的,不然当日那婚约可没那么容易成。”

林思奇没想到有人,等看到林崇孝一脸冷漠的站在假山旁,吓得脸都白了,懦懦的不敢开口。

林崇孝一脸清风傲骨的站在那里,视线略过林思奇,复杂的看着和他想象当中不太一样的林夕堇,半晌才淡淡的道:“让你嫁人,是皇上的意思。”

那一瞬间,林夕堇心里“咯噔”一下,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答案。一个在仆役院里长大的不受宠的庶子,皇上又怎么可能注意得到他,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怀疑林崇孝这话的真假,此人向来自诩高风亮节,是不屑于讲假话的,当然,他也未必会将真话告诉林夕堇。可他偏偏就是将这句话告诉了他,这又是为何?

想到上一世,林崇孝最后竟然真的撇开了林沧海,另辟道路,名声大噪,便更不敢小看于他,施礼道:“谢谢大哥真言相告,小弟感激不尽。”

说罢,转身便走,林崇孝既然把这事告诉他,自然有他的目的,他既然一时猜不出来,便干脆等着,等着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仆役院里,大憨早就等得抓耳挠头的,下人们一般都消息比较灵通,他早就知道了松婷苑里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又喜又急。可是一想到屋子里还等着一尊大佛呢,顿时是又急又忧,到最后直接在院子里打起了转儿。林夕堇还没进门,就被他绕晕了眼,喝问:“大惊小怪的,出什么事了?”

“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大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了上来,指手划脚,挤眉弄眼的好半天才说清楚,贤王在他屋里等着呢。

林夕堇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大惊小怪,你是第一次见到贤王吗?”

大憨也不躲,小声道:“少爷,小的可都听说了,贤王可亲口承诺了,您就是贤王妃。”

林夕堇脚步一顿:“已经传开了?”

“可不是早就传开了么,好多人都说,如今二小姐可比不上您尊贵了,那二皇子和二小姐虽然被刺了婚,可是跟俩陌生人似的……”

林夕堇渐渐眯起了双眼:“大憨,你出去打听一下,这话最开始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把他和林玉虹放到一起做比较,一个是嫡出小姐,一个是庶出少爷,却都是嫁人;一个是被正式赐婚的,一个仅仅只是婚约,后者却盖过前者的风头。如此显而易见的对比,究竟是谁这么居心不良,想要对付他!

走进屋子,便见那一身华袍的男人毫不在意的斜靠在旧椅子上,形成一副鲜明的对比画面,竟是颇有几分滑稽之色,忍不住的,他便笑了起来:“贤王,您倒真是不嫌弃我这儿地方小条件差,三日便来了两回,就不怕外人说道么?”

“怎么,你怕?”

男人睁开半合的眼睑,眼底一片冰寒风暴。

☆、第三十八章 请您帮忙

林夕堇一笑,却是道:“原想贤王的二哥不至于是个孬的,却不想还真是个孬的,眼看着都恨不得把大姐给吞到肚子里面去,却偏生安分的很,总不会是想这两个都不放过吧!”

寒眸中的风暴遽然一凝,男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强势:“你果然不是个简单的。”

林夕堇依然笑,只是笑容当中有什么,却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就不是个简单的了?他上一世不就很简单么,所以他死了,这一世,就算真是个傻的,也该吸取点教训了。

“你是如何知道,你二姐今日一定会穿上那件衣裳?”

林夕堇摇头:“我哪里能知道,我原想的,也就是她那一日若是穿上那件衣裳,能够吃点苦头,小惩大诫罢了。”

赵墨谦深深地看着他,他的人传来消息,那林玉虹是被自己身边的大丫鬟撺掇着穿上那件衣裳的,是人为,而非巧合。

“别告诉本王,你的目的就是让二皇子抱得美人归。”

“怎么会?”林夕堇失笑:“我只是觉得,二皇子似乎更喜欢大姐一点,而二姐也恰好不喜欢二皇子,我就是做点什么,应该也不过分吧。”

赵墨谦依然深深地看着他,半晌,似是叹息一般的说道:“看来林二小姐以前没少欺负你……”

林夕堇知道,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对他产生了很大的怀疑,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昨天之前,他或许还想要在男人面前伪装一下,现在么,他不这么想了,一是伪装不了,二是真真假假太多,最后反而会迷了自己的眼睛,他好歹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有些东西本不该那么小家子气。

他该拿出点男子汉气概来。

“我那个二姐能有多大本事?我从来要对付的都是另外几个,比如我大姐,比如二皇子,再比如……林沧海。”

这是林夕堇在确定了赵墨谦和林沧海之间,是绝对不可调和的存在之后,走的一步非常冒险的棋。

他太弱了,尤其是他身边根本就找不出一个可用之人,在这种情况下,他或许可以选择韬光隐晦,再等几年,但是,可能么?从他和赵墨谦定下婚约开始,便已经没有给他多余的时间,让他慢慢成长了。既然如此,他便在这个男人身上赌一把,若是能找到这样一个强劲的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况且,他已再无可能喜欢女子,何不对这个男子许上一分期盼呢?

赵墨谦在听到“林沧海”三个字后,亦是露出了惊诧之色,一双寒眸微微眯起,竟是让林夕堇压根儿看不清楚他眼底的风景:“你这是在争宠?”

“呵,”林夕堇笑得有些小讨好:“贤王,如今看来,我就算要争,也该是争贤王殿下您的宠呵。”

赵墨谦掀了掀眼皮子,满意的点头:“嗯!”

林夕堇竟是一时无语。半晌,他方才四处张望了一下:“影二哥在么?”

周围寂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赵墨谦皱起了眉头,似有不悦:“找他何事?”

“我有一事想要拜托贤王帮忙,需要保密。”

“说!”

看他如此干脆,林夕堇终于稍微放心了一点,但还是压低了声音:“我想让贤王帮忙查一下我娘亲当年的事情。”

赵墨谦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你在怀疑什么?”

林夕堇摇了摇头:“我只是猜测,我父亲那个人,贤王应该也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他疼宠大姐二姐,但是他对他的儿子们却也不会太差,即便是府上出身青楼戏子的姨娘诞下的庶子,过得也是比我好上数倍不止,这太不正常了。”

“当时我才四岁,记得的事情太有限了,只大概觉得这件事情跟我父亲,跟大夫人和一众姨娘都有关系,”林夕堇仔细回想了那本就不多的记忆,最终咬了咬牙:“其实我更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林沧海的种。”

便是赵墨谦,也吃了一惊:“此话,当真?”

到了此时,林夕堇自然不可能退缩,重重的点了点头。其实这所有的感觉,都不及他记忆当中一闪而过的那一个模糊画面,他的娘亲,似乎……并不是女人。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大胆的设想,自己不是林沧海亲生儿子的原因。

赵墨谦似是吐了一口气,大手伸出,再次揉乱了他满头枯黄的头发,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林夕堇这才放松下来,许是刚才太过紧绷,身体竟然有些发软,胡乱的拿过桌子上的冷茶水,咕咚咕咚给自个儿灌了下去,这才好了些。

赵墨谦又皱起了眉头,有些嫌弃:“性子还是太软了一些,男儿该更加强势才好。”

林夕堇苦笑:“这如何比得,我便是再强势,也强势不过贤王。”

“嗯,所以本王是王爷,你是王妃。”

这人真的不是在调戏他么?林夕堇默默转头。

傍晚时分,一缕夕阳未落尽。

大夫人终于从外面匆匆回来,往林玉虹的院子里赶去。

他今日是去了京兆尹的家里做客,几位官家太太极力恭维他,使得她心情好极了,就连平日里极为厌恶的,关于林夕堇勾搭上贤王的事情,似乎都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了,却乍然听到儿女儿玉虹受伤的事情,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进入院子,发现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没了,一片萧条,顿时心中烦闷。这里可是松婷苑,并不是林玉虹自个儿的院子,这松婷苑里的东西岂是普通的?便是丢了任何一样,也够她心疼一阵子的,现在却是满园子狼藉,若不是担心二女儿的伤势,她真想狠狠的骂她一顿。

想归想,但担心女儿的伤势占据了上风,她一路呼着玉虹小名冲进房里,却发现林玉虹正坐在窗边吃小点心,一副冷漠却又没心没肺的样子。

看到她的胳膊被绑成猪蹄子似的,大夫人惊得不轻:“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

林玉虹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口气哽在喉头,使她愤怒更甚,猛地将手中的小点心扔了,扑进大夫人的怀里,大声哭了起来,犹如找到了主心骨。

之后,林玉珠也来了,便讲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大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亲历的内宅斗争多了去了,也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心思当然不会像女儿们这么简单,马上问:“是穿了那件衣裳才出事的吗?衣裳呢?”

林玉虹恍然大悟,马上道:“绿儿,去把我的衣裳找回来。”

绿儿慌慌张张的又去找那件已经扔了的衣裳,隔了半晌才回来,却满脸沮丧地说:“二小姐,那衣裳已经不见了,不知道被谁捡去了。”

林玉虹一个耳光打在绿儿脸上,恶狠狠道:“借口,再去找!”

大夫人及时阻止了绿儿:“不必去了,想必也找不回来的。这样一来,倒更让我确定,女儿你肯定是被人构陷了。竟然能够在你的衣裳上做手脚,必是身边之人。”

林玉珠此时也颇为懊恼,她原本是不应该忽略衣裳的事情的,只是那时,她惦记着贤王,竟是没有多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她和大夫人的目光在屋内丫头婆子身上一一扫过,众人都寒蝉若噤。

这宅子里,可是很久没有人敢如此大胆,胡作非为了……

难道是……月氏?

这件事可不就是发生在月氏进入将军府以后?肯定是她,除了她,院子里的这些小辈儿,哪懂得这些伎俩呢?

当下也不多说,只叮嘱林玉虹好好养伤,便出去了。

林玉珠则又陪林玉虹坐了好一会儿,说了些安慰的话。

林玉虹的哭泣依然止不住:“这胳膊上以后都会留有伤疤。”

林玉虹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发丝,轻柔宽慰:“娘会请名医来,替你医治好。再说,二殿下未必嫌弃你的伤疤,你没看到他那会子可急坏了,抱起你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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