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1) 厄运临身的相见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我在梦里——说了什么?”

刘三儿迟疑了一下,慢慢说道:“你一直在梦里说——说——为什么不放过你,还说你自己——”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轻轻问道:“我还说我自己什么?”

“……”

他看着我,目光闪烁着,显得那么苍然,又充满了不忍,过了许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说你自己,为什么不是真的死了。”

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梦,所有的梦境都已经模糊了,可是模糊中,我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恐惧和无助,却没想到,我将自己的恐惧无助全都说了出来,而且全都被三儿听见了。

我的过去,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终究,还是要呈现在他的面前吗?

这样想着,我只觉得心如刀绞。

刘三儿看着我苍白的脸‘色’,迟疑了一会儿,慢慢道:“轻盈,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怕袁公子。”

“……!”

一听到他这句话,我的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全身的血都骤然凝固了一般,带着一丝崩溃前的惊恐看着他,而他,也许因为两个人紧紧相依,也能感觉到我的心跳,那句话没有再说下去。

但是,也不用再说下去了。

我的表情,似乎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气氛,变得有些僵了。

沉默了不知多久,他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慢慢的坐起来,两只手撑在我身体的两边,俯下身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看着我:“轻盈,你的过去,我一直没有问过,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是受过很深的伤,让你再去回想,就是让你再受一次伤。所以我从来不问你,是不想你再去回想那些事。”

我慢慢的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微微的颤抖道:“现在,你要问吗?”

“……你肯说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也在颤抖着。

我从来都不想告诉他我的过去,即使是现在,因为那些过去太不堪,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曾经的伤,也因为,我想要做一个全新的人。

而现在,我的过去却就在眼前,只剩下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也许我应该告诉他了。

可是我一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大‘门’口,裴元灏看着我的眼神,还有他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的身份说出来,对大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很清楚,这句话是他对我说的,他在威胁我不要‘乱’说话,否则不会有什么好事,也就是会有让我后悔的事。

他会让我后悔,他有无数的方法让我后悔,让我痛苦,让我绝望!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慢慢的低下了头。

看到我这个样子,刘三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我听见了他轻轻的叹息,然后松开了我,一离开他的怀抱,立刻有一股寒气袭来,渗透进了人的肌肤,几乎连心都能感觉到,我轻轻的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失望了吗?

就在这时,他又伸出手,将被子轻轻的给我拉上来,掖好,我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他也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我,眼睛里仍旧是暖意融融,甚至连他的手,轻抚过我的脸颊时,也还是温热的,道:“算了。”

“……”

“我也知道,如果一个人的记忆太痛苦,是不应该让他去回忆的。”

“……”

“既然你不愿意去想,那就忘了吧。”

“……”

说完,他便穿上了衣服,看着他显得有些颓然的背影,我突然说道:“三儿!”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过去,我会告诉你。”

“……”

“可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

“等到了适当的时候,我会把我的过去,我经历过的每一件事,全都说给你听。”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我不停闪烁着的眼睛,过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好。”

我也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我撑起身子,想要看看旁边的小‘床’,却发现里面空空的,急忙问道:“离儿呢?离儿怎么不在?”

刘三儿穿好了衣服,对我说道:“这几天你一直病着,也没办法喂她,所以我在镇上找了一个相熟的大姐帮忙照看她。”

我一听立刻就要下‘床’,可人到底烧了几天,身子虚得厉害,刚坐起来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几乎要倒下,刘三儿急忙过来扶着我,说道:“你别下‘床’了。”

“我,我要见孩子!”

“我会去接她的。”他一边说,一边将我摁回‘床’上让我躺下,按着我的肩膀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

“我——”

“等我把孩子接回来,你就能看到了,别心急。”

“……嗯。”

“我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

虽然我心里急着想见孩子,可身子也的确不允许,只能点点头,又说道:“你快一点回来啊。”

“嗯。”

他点点头,又帮我盖好被子,便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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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鼻尖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温和而干净,好像一双最温柔的手,环抱着我。

我蜷缩在这样的气息里,原本应该是宁静而幸福的时刻,可我却始终安静不下来。

那个人的出现,就像是一场突然惊醒的噩梦,醒来却发现,噩梦成了真,而更让我恐惧的是,他并不像每一次最深的噩梦中那样对我,他甚至没有生气,没有暴怒,也没有我最害怕的——对刘三儿不利。

可越是这样,我越害怕。

他不是一个手软的人,至少对我而言,可他现在这样,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还没有落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带来灭顶之灾。

我不安的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心里那种不安让我再也没办法躺下去,便慢慢的下了‘床’,手脚无力,穿衣服也‘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收拾干净,洗漱了一番之后,便扶着墙慢慢的走出去,推开了‘门’。

大‘门’一开,立刻,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

外面的天‘色’显得很‘阴’沉,头顶上厚厚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天空,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风中带着刺骨的寒意,直往人心里吹。

我觉得有些承受不住,便退了回来想要关‘门’。

可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一辆马车正朝着我的家驶来,正是那一夜送我和刘三儿回来的马车。

我一看,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而那辆马车就停在了外面,从上面下来了一个人,是裴元灏身边的长随,他推开院‘门’走了进来,一直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的道:“夫人。”

我只觉得站都站不稳了,扶着‘门’框,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主人请夫人过去。”

我一听,顿时心里沉了一下,一阵更加凛冽的寒风吹来,我好像有些承受不住的,指甲扎在‘门’板上都有些疼了:“他,他要干什么?”

这人淡淡道:“主人说,请夫人过去叙旧。”

叙旧?

听到这两个字,就像风中有针一样,扎得人心里都疼了起来,我咬了咬下‘唇’,道:“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我要等我相公回来,你走吧。”

说完,我便退回去准备关‘门’。

可就在我刚刚要关‘门’的时候,那个人开口道:“既然夫人不去,那在下只能去请刘公子了。”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一下子抬起头:“你说什么?!”

“主人吩咐的,如果夫人不去的话,在下就去请刘公子过府。”

我抓着‘门’的手近乎痉挛的颤抖着,关节挣得发白,好像下一刻指头都会断掉,那长随淡漠的面孔好像被这样冰冷的温度冻僵了一样,没有丝毫起伏的抬起头看着我,往旁边退了一步,道:“夫人,请吧。”

我死死的咬着下‘唇’,终于慢慢的放开了大‘门’,一步一步的朝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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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越发的急了。

坐在马车里,我就好像一个失去了牵引的幽灵,不知道下一刻,会被风吹到哪里,只是那刺骨的温度扎进了心里,就算蜷缩在角落,用力的抱着膝盖,也阻挡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我被人扶着下了车,慢慢的走进了那座大宅。

是曾经来过的,可也许因为没有那一夜殷红的灯笼,没有刘三儿温热的手牵着,我只觉得这里很冷,带着那个人身上冷硬的气息,包围着这个府邸,当我一步一步的走进去,就像走进了一个冰窖。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人。

他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长发随意的系在脑后,显出了几分闲适,甚至慵懒的气息来。他坐在大厅中央的圆桌旁,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走进来了,而是看着自己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指尖正轻轻的转动着一样东西。

屋子里烛火摇曳,照在他的指尖上,反‘射’出几乎刺目的金光。

我的脚步顿时一滞。

那是——兰‘花’扣。

他之前送给我,被我遗落,要送给离儿,却又被离儿拒绝的那颗黄金铸成的兰‘花’扣。

他正出神的看着那小小的扣子,连我已经走到了‘门’口都没有发现。大厅里很安静,好像因为他在,连风都吹不进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盏烛火,此刻竟似也凝固了一般,烛光照着他的脸,一半明亮,一半陷入了‘阴’影当中,却给人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尤其是他看着那颗兰‘花’扣的目光,更像是温柔如水。

可我却只觉得冷。

风,越发的凛冽,寒冷,站在风中的我微微的颤抖着。

这时,他终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仿佛笑意的影子。

“青婴。”

“……”

我僵硬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指尖的那颗兰‘花’扣,那颗曾经让我感动,此刻却只让我觉得厄运临身的兰‘花’扣,哆嗦得厉害。

他立刻将那扣子收起来,走到‘门’口:“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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