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姜宇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无数人响应附和,就见大殿上下,掀起讨伐李菡瑶的狂潮。
反倒是最先出头的白虎王冷静下来。他忽然对李菡瑶感兴趣了,想要多了解对方一些,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嘛。他的女儿他清楚,谁敢说郑若男没脑子,他会让那人后悔长了一张嘴。他以为,郑若男能被李菡瑶所迷,定有理由,做父亲的慈父心肠,愿意为女儿隐忍。
王壑忍不住了,要出击了。
然观棋不给他机会。
观棋面对一群穿着紫袍红袍男人的攻击,不但没有胆怯退缩,反而激情澎湃,兴奋到顶点。
她是丫鬟,那又如何?
呸,别欺负她没读过书!
她是被李家精心培养过的,凡是姑娘学的,她也都跟着学了。她虽不像姑娘一样过目不忘、触类旁通,但姑娘本就智近乎妖,岂是一般人能比的?她比姑娘差点,比一般人还是强许多,否则她扮姑娘早被人发现了。
今天,她就是蔺相如!
今天,她要涨姑娘的威风!
她双手捏住斗篷两襟,“刷”往后一甩,俏伶伶地冷笑道:“若是嘉兴帝能心怀天下,我等自然无权置喙,然他昏庸无道,倒行逆施,莫怪天下反之!在其位,谋其政。老大人若真是为国为民,就该去阻谏昏君,就像王相、梁大人、崔相、谢相一样,而非指责小女子!”
姜宇:“你……”
这是说他为官不合格?
他怎没阻谏皇上?
难道非得人人都像崔渊一样,血溅金殿才算忠心?难道非得像王亨梁心铭死在疆场才算忠心?可是,比起他们来,他的确底气不足,连谢耀辉都辞官了呢。
观棋横眉紧蹙,陡然提高声音,愤怒道:“我怎么了?你们说嘉兴帝昏庸不昏庸,轮不到我来置喙,错!别人或者无权置喙,我李家有!”
姜宇问:“此言何意?”
观棋声音再提高一层,尖利刺耳,直冲殿顶,“潘梅林勾结靖海水军副将军陈飞,为图谋李家和江家财产,对两家残忍迫害,这笔血债,不找昏君找谁?”
谢耀辉忙道:“贪官污吏,古来有之……”
“不!”观棋不等他说完,就粗暴打断他的话,恶狠狠盯着他道,“不是这样!是昏君给他们下的指令。他们要图谋的,远不止两家的财产,而是江家造船技术——以机器驱动船舶航行的新技术!这技术一旦用在车辆、火炮等方面,将令大靖军队所向披靡……”
群臣:……
王壑:“……”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技术,都震惊万分。
观棋的尖锐还在持续:“……为此,他们一把火烧了江家!几百人哪……我亲眼看着大火肆虐,仿佛看见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他们在大火中挣扎、求救,我却无能为力——”她泪水滚滚而下,怒吼道——“你们说,小女子有权置喙昏君吗?”
群臣:……
谨言回忆起今夏在临湖州遇见她的情形,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带着几个人昼夜兼程赶去外祖家,却看见那等惨烈景象,该多痛苦?报仇无门,反被陈飞和潘子玉所掳,又是何等不公!幸好他救了她。
他好想将她拥在怀里。
太后颤声问:“你凭什么说这是皇上下的旨意?”
谢耀辉也认真问:“李姑娘,你有何证据证明这一切是皇上下令,而非潘梅林和陈飞私自行为?”
尹恒急忙附和:“不错。潘梅林招供说是皇上下令的吗?这案子是简相审问,他并未提其他。”
谢耀辉道:“而且,皇上乃一国之君,若想要那技术,根本无需费事,只需下一道明旨给江家,江家焉敢不献上来?皇上再下旨褒奖江家,或者封江家一个爵位就行了,何须干这杀人放火的勾当?”
观棋道:“因为他就是个偷鸡摸狗之辈!”
谢耀辉:“……”
若在之前,谁敢这么辱骂嘉兴帝,那是要灭九族的;可是眼下么,嘉兴帝已经成了阶下囚!
也有人肯为他出头。
尹恒喝道:“大胆!”
观棋道:“大人当我骂他是为泄愤?不!他就是个偷鸡摸狗之辈,放着正道不走,偏要行鼠窃狗盗手段。”
王壑问:“听姑娘这话有内情。”
观棋道:“因为他要对付你父母。”
王壑眼神一凝……
观棋见姜宇、尹恒又要呵斥,不耐烦道:“昏君忌惮王相和梁大人,想建一支强军对付他们,怎会公开下旨呢?隐瞒还来不及呢。再说,我父亲与原徽州巡抚鄢计乃至交好友,鄢大人是梁大人的门生。你们可明白了?”
群臣:……
太明白了!
嘉兴帝不但要得到江家的造船技术,还要灭了江家和李家,免得他们为梁心铭所用。否则昏君得到的新技术便不是秘密了,如何对付王亨和梁心铭?
王壑神情极其冷峻。
谢耀辉一声长叹。
太后颤声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
观棋笑道:“会有证据给你们看的!”她一脸的泪,再这么神秘一笑,令众人可怜又可怕。
王壑心想:看来,李姑娘找到了线索。是什么呢?
太后问:“证据在哪?”
观棋道:“太后急什么,有看的日子。太后其实说的也没错:皇帝昏庸,太后该教导,群臣该谏言。大臣们为此死的死、贬的贬,然太后是如何教导儿子的?”
太后又惊又怒——
这是指责她没教好儿子?
这跟王壑一个口气!
王壑也指责她不配做国母!
她不干政也错了?
太后怒火攻心,悲愤道:“‘昏君’是梁心铭他们一手教出来的!你们为什么都指责哀家?!”
“哗啦!”
御案上东西尽被扫落。
观棋寸步不让,犀利道:“为什么?因为梁大人他们是臣,皇帝是君。虽然他们承受先帝遗命,辅佐皇帝,但受君臣纲常制约,即便皇帝昏庸,他们也无权废帝。太后却不同!”
太后喊道:“哀家也无权废帝!”
观棋道:“但太后可联合皇家族老、联合大臣废帝!眼下,太后不正在这么做?早若下狠心,何至于到如此地步!”
姑娘给她分析透透的。
哼,吵架她怕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