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好像有一片黑影总是擦不干净,萧灼华想了一会儿才觉察到是自己跪太久发晕了。

“吱呀”王总管趾高气扬地推门进来,看到萧灼华艰难地干着活,一张胖脸泛出嘲讽的笑容。

“废物,病得一点用都没有,连个地都擦不干净。”王总管找不出什么茬有些不满,故意在光洁得可以照镜子的地板上踩几个带着泥水的鞋印。

萧灼华晕得抬不起头,难受地伏在地上,很小声地道歉:“对……不起……奴……再擦……”

“你知不知道你在打扫什么地方,这可是三天后将军要和公主殿下拜堂的正殿,因为你一个扫把星耽误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奴……会改的……再擦……”想起这殿上装饰的大红喜字和红绸带,萧灼华心里有些发酸,连带着眼里也发酸。

王总管得意地奸笑着,一脚踢翻了萧灼华放在一旁用来洗抹布的小木桶。“东西怎么乱放,都碍着爷的脚了。给我擦,擦不干净你这一天都别想吃一点东西。”

萧灼华努力张嘴吸着气,半晌才回答:“好……”

王总管昂着头走了,萧灼华才敢脱力地倒在地上,抬手捂住心跳过快的胸口。

费劲地喘着气,萧灼华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碍事,这么没用,怀孕后已经慢慢虚弱到干不动简单的活计了。

从小没人教过他男性地坤怀孕后会格外脆弱,更何况他本来就带着一身病痛。

他只觉得自己变得更没用了,心里很自责。

缓了一会儿,心脏好像没有那么难受了,小腹又隐隐作痛起来,萧灼华感受到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流下来,知道自己又出血了。

他每到特别难过的时候肚子就会痛,偶尔在裤子上留下一点血迹。

他很尽力逼自己不要难过,不要影响到小桃子,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觉得小桃子好可怜,生在自己的肚子里,陪着他苟延残喘地度日。

他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不要再情绪激动,低头继续打扫着,忘记了时间,直到落日的余晖替换了日光,偏凉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惹得他打一个哆嗦。

他这才意识到一天都快过去了,而他一直滴水未进。

饭点都过了,不出意外今天又要挨饿了。

萧灼华本来像白玉一样漂亮的手被冷水浸得通红,被锋利的物件划开了几道小小的裂口,他疲惫地倚着门框,看着一尘不染的大殿,想象顾煜的大喜日子。

你到时候应该会很高兴吧。

你高兴就好。

在我面前你都不笑的。

少爷啊,你笑一笑吧,哪怕和别人在一起也好。

忘了我,你笑一笑吧。

雁阵的悲鸣惊破了秋风的静谧,孤鹜的身影装点了红霞的绚烂。长天常伴秋水,天地间凄然无际,秋波横黛,鹭起哀声,好似废旧戏台上嘶哑的残曲,唱不尽雾霭迷茫间的归期。

第11章

“灼华!我找你半天了,你不在柴房歇着,来这里干什么?”

萧灼华回头,看到苏云澈提着药箱和一个小纸包慌慌张张向他奔来。

苏云澈以前是跟着顾煜平叛的军医,当朝皇帝即位后拒绝了加官晋爵,娶了那个在家乡等他多年的小情郎,在城南开了家医馆,医术精湛高超,世人皆称苏回春,颇负盛名,一号难求,红门钟鼎之家,甚至皇宫上下都要敬他三分。

苏云澈比顾煜大两岁,如同清塘一般的眼里闪烁着慈悲之气与若有若无的忧郁,鼻型挺翘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平添几分英气,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却又疏离。他常年穿一袭朴素的斜襟大袖白底镶绿袍,腰系夫人给他绣的各色荷包,一年四季不曾重样,夏有荷香暗浮,冬有梅馨荡漾,飘飘然有谪仙之气。

“苏大夫。”萧灼华苍白地笑笑,指甲却因为心悸死死扣着门槛。

面前柔弱的地坤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蜷缩成一团,不禁让苏云澈想起自己怀孕的夫人,有些心疼。

“又难受了?还能自己起来吗?”苏云澈把东西放下准备扶他。

“不用扶我,我可以走的。”萧灼华撑住门框,依然温柔地笑着。

明明上一秒还虚弱得动不了,萧灼华却捂着肚子自己慢慢站了起来,腿跪得不听使唤,步履艰难地向柴房走去。

苏云澈知道萧灼华的性子,每次麻烦了别人都会自责很久,就不和他犟,只是跟在他后面默默护着他,怕他站不稳。

到了柴房,萧灼华看到很久不用的红泥小炉难得升起了一团火,药罐子升腾起苦涩的白汽。

苏云澈给他倒一杯温热的开水,递到他手里。

“谢谢大夫。”萧灼华的冰凉的手碰到温热的杯,感觉没那么冷了。

“之前你险些流产,我尽力保住了孩子,本来打算守到你醒来,但宫里有急诏叫我去看病,只能先走了。给你留了药方,让顾煜给你抓来,可是我今天一来,药怎么一幅都没用?”苏云澈把着萧灼华的脉,皱起眉头,“不喝药可不行啊,孩子会吃不消的。”

“最近总是下雨,我用来烧炉子的枯枝受了潮,不能用了……”萧灼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

“那你最近喝冷水啊,外面井水那么凉。”苏云澈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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