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被护着逃出病房,沈堂才的血流了一路。

他左胸口上开了一个放射状的口子,黑红色的血流一股一股往外冒。

沈月岛整个人都傻了,满目的红刺得他没法呼吸,眼睁睁看着又一条生命因他逝去。

他用力捂住沈堂才的伤口,可那些血还是会从他的指缝涌出,他只能不停摇头哀求沈堂才撑下去:“三叔,你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去抢救……不要死……别死……”

沈堂才拿那双浑浊的眼珠看着他,脖子一哽一哽地往外吐着血。

一开始很疼,他看起来怕得要命,让沈月岛救他。

后来明白过来可能是不行了,也就没那么怕了,怂了一辈子的人在这一刻居然像是看淡了生死。

他抓住沈月岛的手,朝着他笑,说:“原来这么快啊,我以为会……很疼……”

“不!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沈月岛崩溃了,眼泪奔涌出来滴在他脸上,将那些血迹晕开,“三叔你不能死,爸爸知道了会怪我的……求你不要死……”

“别怕。”沈堂才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断断续续地说:“他们不会怪你,只会怪我,我没本事,我懦弱,我怂了一辈子,现在算不算……硬气一回?小岛,你说等三叔下去了,见了你爸,能不能告诉他:我、我这回真的护住你了……”

他阖上眼,呼吸越来越微弱,忽然伸出手来似乎是要抓握什么,沈月岛不明白,下意识把自己的手给他,霍深却轻轻拿开他的手,放进去一副画。

——被打湿的小风的画像。

沈堂才摸到那熟悉的纸张,把它放到胸口,像是心满意足地说:“我还不算太没用,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见小风了……”

第50章 山村

“病人家属在吗?”

抢救室的灯由明转暗,主刀医生开门出来,手里拿着个小托盘。

沈月岛立刻冲过去,看到托盘上摆着一个小烧杯,里面泡着个染血的领带夹,铁制的,小指那么长,一头扁平另一头很尖,尖的那端已经被撞凹进去了。

医生告诉他:“病人并没有中枪,子弹打在了领带夹上,被领带夹弹开,但这个领带夹的尖端太锋利了,它在一瞬间擦着心脏的边缘刺进了病人体内。”

医生比划着领带夹距离心脏的距离,“只差这么一点就刺进心脏了,真是万幸。”

沈月岛脸色惨白,用力呼出一口气,贴着墙壁滑了下去,霍深把他扶起来放在椅子上,问医生:“病人脱离危险了吗?什么时候可以醒?”

“快的话明天就能醒,但考虑到病人的年纪,恢复得会慢一些,最晚明天晚上应该能醒过来。”

“好,麻烦您最近留在医院多观察。”

霍深送走医生,站在空荡的楼道里,望着手术室门口已经灭掉的牌子,他的眼神看似很暗很静,透不出一丝情绪,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的海水下压着汹涌的波涛。

“在想什么?”身后沈月岛撑着单手撑着膝盖问他。

霍深转身将他打横抱起,走向单独的休息室,边走边说:“在想那么暗的夜色下百米射击打中一枚三厘米领带夹的概率有多大。”

他声音很轻,就像随口说的。

沈月岛只听到前半句就阖上了眼皮。

这一晚上实在太惊险了。

先后两次送人进医院抢救,担惊受怕不说还弄了一身伤,他能撑到现在都是全凭一口气吊着,如今裴溪洄和沈堂才都脱离了危险,他悬着的心终于能落回平地。

霍深心口酸涩,轻轻踹开休息室的门,把他抱进去放到床上。

医院的房间,消毒水味都很重,沈月岛又是个小狗鼻子,对气味敏感得很。

霍深刚把他放到枕头上,他就眉头一皱哼哼醒了,把脸翻过来蜷缩成一团,伸手抓住霍深的衣袖,特别难受的样子叫唤:“哥……你去哪儿啊?”

霍深不自觉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柔:“靳寒到了,我带他去看小裴。”

“哦……”沈月岛困成那样了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皮,“我和你一起去,他是因为我受伤的,我该给靳总道个歉。”

他爬起来就要走,可腿往地上撑的时候一下子没了力气,直直栽进霍深怀里。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霍深轻声笑着,要把他拖起来,沈月岛压住他的胳膊不起来,脸往他腿上一埋,安安静静地一动都不动,只露出后脑勺一个发旋,瞧着特别乖。

霍深本来还在笑他,没几秒就感觉到被他的眼睛贴着的那块布料变得潮湿。

霍深叹了口气,大手放到他的后脑上,一下一下揉他的头发:“从小到大都是哭包,我在你哭我还能哄你,我走了你再哭谁能哄你。”

沈月岛吸吸鼻子,声音压得囔囔的带点鼻音:“你走哪去啊,我们不是说好了一直在一起吗。”

霍深揉他后颈的动作一顿,指尖在空中悬了两三秒:“我走去隔壁,看看小裴。”

“哦,我就好了,再哭两下就不哭了。”

他今天晚上是真被吓到了,如果裴溪洄和沈堂才其中任何一个因他而死,他也不用报仇了,直接以死谢罪得了。

“好了,我好了……”

说哭两下就绝对不哭三下,沈月岛吸着鼻子从他腿上起来,看向他时鼻子底下还挂着条鼻涕,霍深忍不住在他额头弹了一下:“你要不要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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