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杭达多尔济他们不知道的是,末日很快要降临在他们身上了。
凌晨4点钟,草原上的太阳丝毫没有升起的意思。天空呜呜的风声,这寒冷的气温即便是包裹着棉衣都嫌冷,更何况连棉衣都没得包。库伦城守城士兵正昏昏欲睡,这几天国防军兵临城下,给了库伦城极大的压力,为防止意外,伪蒙军的大小将领都打起精神仔细巡逻,日夜不敢间断。但人的精神和注意力毕竟是有限的,这根弦紧紧地绷了几天后,再加上天气又冷大家更是希望获得休息,就不可避免地转入松懈。却不知他们这一松懈,半分就只有一成的胜算也没有了!
时间在一点点的快速走过,很快时间就到了五点钟。吴佩孚部是负责主攻库伦的主力,加上季雨霖跟国内对他的信任,因此前线的指挥暂时由他来兼任。当怀表上的时间最终停在了五点这个时刻时,他终于果断的下达了总攻库伦的命令。顿时还是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划过三道亮光,三颗红色地信号弹高高升起,还没等守城士兵反应过来,炮弹已落在城墙、城楼等处了。
炮弹爆炸声处,到处可见残肢断臂,或者是猝不及防的士兵被气浪掀下城楼活活摔死。别看国防军这两天没有大的举动,其实早把各种射击单元测算好了,尤其昨天陆航赶到的时候,更是出动了侦察机高空完成了库伦城的航拍,现在城中的主要防线跟蒙军、俄军的驻兵点都在侦查范围内。国防军现在一开炮,自然是上来打得敌人就是哭爹喊娘。
这边炮弹刚刚落下的时候,城里到处响起了爆炸声。一瞬间城中的守军都被打蒙了,毕竟前一刻还在天寒地冻中昏昏欲睡,意识都不甚清醒的。下一刻灾难却从天而降,一枚枚炮弹无情的落在了他们身上跟附近,黑夜中他们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给打蒙了,就算是有机灵的明白了是城外的国防军在进攻他们,可也只能对着城墙另一边的黑暗不停的放空枪。
爆炸自然是打不到位于城中最富庶地区的蒙古王公们,但是当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们却都在第一时间被惊醒。
杭达多尔济亲王也是正睡得香甜,得到吴佩孚的‘保证’之后,他虽然仍警惕的提醒城中的守军戒备,但也松了口气,被围城几天以来难得睡了个安心觉。这眼看着就要到了天明,迷迷糊糊之中听到炮声,被惊醒了之后,他还是半响都在意识混沌之中。
等到亲兵手忙脚乱地进来报信,说汉人已开始攻城了。他面色难看的大怒道:“塔里旺特布甲拉办的什么事情,那些卑鄙的汉人,他们欺骗了伟大长生天、欺骗了成吉思汗的后裔!”
当下一把抓起一个跪在地上的亲兵,“你去,立刻让兵部大臣来见我,去通知城中各处的军队,反击……要反击,要让那些卑鄙的汉人不得好死!”
“是!”
亲兵给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赶忙爬起身来一股烟往外面逃去。
那亲兵才刚走了没多久,兵部大臣赶到了,头上还带着未干的血,一进来棍布苏伦就是连连哀叹,“完了……完了!”
杭达多尔济亲王怒道:“棍布苏伦,你在说什么丧气话。卑鄙的汉人不信守承诺,成吉思汗的后代就要拿起我们的弯刀,让汉人知道,他们是无法摧毁我们蒙古人的信仰!”
棍布苏伦哭丧着脸,“王爷,全完了。城西大营被炸,火药库被炸毁了。汉人的火炮太多,城墙那边恐怕很难抵挡多久!”
可不是,库伦城的城墙设计时还是康熙年的事情,最后一次翻修也是光绪初年,墙壁厚度只有三五尺,用来抵御马贼跟骑兵还算一座雄城,但在现代火炮的轰击之下,只需要几十门75mm中型火炮几轮速射就能令大多段的墙壁崩塌,就算城里组织修补,也跟不上火炮摧毁的速度。
如果没有了城墙跟外围的工事,他们城内的数万来自外蒙古数十旗的杂兵堆在一起,哪里是装备精良、训练也远在他们之上的国防军的对手。就算是杭达多尔济亲王手里的那一只在俄国的帮助下训练的四千蒙古新军,也不见得能抵挡几刻。
之前还没感受到,当国防军集中的两百多门火炮同时向库伦城怒吼的时候,棍布苏伦才恐惧的发现他忘记了一件事情。从头至尾他在计算汉人的武装时,还是把国防军当成是记忆中的清末的新军来计算。他却忘记了此时民国已经建立几年,尤其是李大总统入主国家最高权力后,更是被外界指责为‘穷兵黩武’的扩张国防军,在短短的两年里,让国防军走过了日本曾经至少十年才能走完的步子。虽然单兵战斗力较之日本仍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在亚洲已经算是仅次于日本陆军的强大存在了。
而且,如果算上规模跟陆航,从陆地上日本也很难再满打满员的认为他们能够击败中国。区区一个蒙古,他还真以为凭借数十旗的散兵游勇,能够抵挡半个月!
杭达多尔济亲王愤怒地摔了茶具,怒道:“棍布苏伦,你不是成吉思汗的后代。懦夫,你这个狗奴才,我们跟汉人的战斗才刚打响,你就说战败。败什么败,之前不是你说坚持到俄国人到来,就是我们的胜利吗?现在俄国人已经向唐努乌梁海进军了,只要再等两日他们就会抵达唐努乌梁海。我们只要坚守八、九天,就是汉人的末日到来了!”
棍布苏伦一屁股跌落在了地上,脸上惨白一片,“王爷,方才来的时候,我们经过俄国人的军营,他们也被炸的损失不轻,克利斯基上校告诉我,汉人的火炮太多了,他们估计至少有一百五十门,劝我们立刻放弃库伦城退往伊尔库茨克。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他担心库伦城根本坚守不了三天,不,是两天!”
“啪!”
脑海中宛如一道惊雷响起,杭达多尔济亲王身子一个踉跄不稳,险些没有站稳脚。
俄国人在他心里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所以无论是外东北还是西北传来了俄国战败的消息,他都选择性的不去信任。可是,当俄国人派来的克利斯基上校告诉他,他们守不住的时候,他越想心里越慌、越想心里越怕。这几年来他在外蒙古的所作所为,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落入了汉人手里是个什么下场,关内政府颁布的‘反国家分裂法’就是用来对付他的最好武器,少不了要落个叛国被杀的下场。
“完了……全完了!”口中呆呆地念叨两句,杭达多尔济亲王只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爷,王爷!”亲兵们大呼。
过了许久,杭达多尔济亲王才醒来,这时外面的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下人手忙脚乱的给他灌了一杯参茶,他喝了两口之后似乎有了些力气,哆嗦着问道:“我昏了多久,这都什么时候了!”
听着外面的炮声仍未停下,他只当自己没昏去多久,谁料到他的一方福晋直接告诉他,他已经昏迷快两个小时了。就连皇宫里的御医都来了,可是一直弄不醒他!
杭达多尔济亲王面色又白了起来,下人忙叫来总理大臣跟齐聚他府上的兵部大臣等人,他们带给了他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不好的消息,“王爷,这两个多小时里,汉人的火炮一直都就停过,只是始终没有攻城的意思!”
他才刚松了口气,棍布苏伦又把坏消息扔出来了,“不过东侧的城墙已经基本上被摧毁了,我已经命人去抢修阵地,恐怕等到天完全亮起来之后,汉人就要攻城了!”
在十几轮炮击后,伪蒙军终于从惊慌失措中有些恢复过来,在几个低级军官的指挥下,操起索科洛夫低轮架机枪往黑暗中的炮火亮起来的方向开始扫射起来,虽然是漫无目的地乱扫,但毕竟自己也打响了家伙,胆子壮了不少。此时国防军还根本没有冲锋的意思,吴佩孚一看城楼上冒出的点点星火,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少子弹可以消耗!传令炮兵,瞄准城楼上冒亮光的地方轰!”
炮兵们飞速调整角度步兵炮的炮弹接二连三地砸到了那些个火力点上,打得敌人是鬼哭狼嚎,所有火力点都变成了哑巴,这些个俄国制造的索科洛夫低轮架机枪干脆就变成了一个个零件陆陆续续飞上了天空再重重砸下来,若是运气好,还能再砸到一两个伪蒙军垫背。
两个半小时的炮火轮番炮击后,看着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曾经在山东跟陆航合作过的吴佩孚已经明白,这个亮度陆航的飞机已经过了飞行危险期了。当下命令道:“通知各师,等候我的命令进攻。通知陆航出动,对城中的全部皇宫、军营跟各大王公贵族的住处进行轰炸,浪费了我们这么多的炮弹,我们要在季帅赶来前拿下库伦向季帅献功!”
“是!”
陆航的十几架轰炸机很快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乘风破晓,向着从未遭遇过空袭的库伦城发动进攻。不是李汉心狠,要对这些个蒙古王公下毒手。一方面是因为外蒙这些个敌视民国的王公存在已经成为了令蒙古地区不稳定的一个因素了,必须杀鸡儆猴才能让国内的躁动跟地方各民族警醒,让他们明白妄图分裂国家是不可能成功的。第二个必要手段,其实还是因为蒙古的这些个贵族王公们手里竟然握有整个外蒙古三百多万平方公里领土中,七成以上的肥沃操场跟近两百万农奴。剩余三成都在喇嘛阶层的手中,不处理掉这两个阶层,让外蒙人民分享到回归民国的好处。等到俄国爆发了革命之后,外蒙很可能被红色苏维埃病毒入侵。
与其到那时候,苏联人怂恿着外蒙古继续‘革命’阻碍中国一统,还不如他现在就暴力将外蒙古的权贵阶层一网打尽,以铁血手段重新对外蒙古的资源跟土地进行划分,以短暂的动荡换取长治久安。
所以,正如吴佩孚所言的那样,西安已经向前线下达了秘密命令,对于蒙古王公无需手软,会投靠外蒙的基本上都是铁杆的泛蒙古主义者,对于这些分裂分子,唯有杀之殆尽,才能稳定疆土。
陆航的轰炸机对城中的皇宫跟各王公的豪华住处进行了一番轰炸,因为很好辨认。库伦城里穷苦牧民居住的都是蒙古包,而且多数都在城市的外围圈。而那些华丽的建筑不是寺庙就是王公贵族的住处,基本上一炸一个准,根本不需要担心会有失误。
因为是第一次受到空袭,库伦明显没有一点准备。虽然因为地勤的不足加上燃油跟炸弹的限制,令国防军的战机对库伦的轰炸频率很低,不过仅仅第一次轰炸,便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些王公贵族们最是胆小,当炮弹落在他们的居住区,一栋栋豪华的建筑在爆炸声中会炸毁,一天前还曾经见面、喝酒的同族被炸死,那些个幸存下来的王公贵族们本来的一点点抵抗之心也在爆炸声中当然无存了。
冲锋的号角吹响后,国防军士兵奋不顾身地朝库伦城冲去,天还是那么冷,风刮在脸上还是那么痛,但所有的战士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肃清城里的敌人,恢复祖国的统一。
战前地动员会上,各师长官都发布了慷慨激昂地动员令,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的斗志。这几年来国内媒体喊得最多的一句,就是‘这是最好的时代’。而战士们也的确是这么认为的,这段时间来随着东路军跟西路军的胜利,只有中路军一直没能取得什么胜利,这些个年轻的小伙子们也是心里憋足了一股气,恨不能立刻就收复了外蒙打到外贝加尔,打到俄国国内去。要把满清时期,那个国家给中国带来的伤害,全都如数的还给它。
士兵敢效死力,攻势自然是锐不可挡!
搬来在国防军炮击的时候,伪蒙军已阵脚大乱,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的炮击,他们至少就死伤了数千人马。轰炸虽然没有对蒙古人造成更大的损失,却成功的打掉了他们的抵抗决心。待到冲锋号一响,面对国防军的冲锋队伍,更多人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任凭那些军官大呼小叫,不是找地方躲起来,就是扔下武器撒腿就跑。眼看手下的士兵跑得一干二净,伪蒙军军官也无心恋战,抛弃阵地也跟随溃退的队伍朝城里涌去。
仅想依靠一群拼凑起来的‘军队’抵挡住国防军,很明显是不可能的,库伦城的沦陷在即!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六百三十一章 日本在行动
时间是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没有之一。二十多天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尤其对于一个国家而言。
前任首相大隈重信被近卫师团军官刺杀带来的不安跟躁动,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的平息下来了。政坛上面的风云变幻,也是老百姓并不了解的。但是大隈重信之死在日本国内政坛还是掀起了一番震动,丝毫不差于当年伊藤博文被杀的影响。
陆军并海军派各元老方才联手在五相会议上逼迫大正天皇解除了大隈重信的首相职责。眼看着新内阁就要诞生,但是最关键的人物却在这个时候被刺身亡。大隈重信死讯刚刚被传出的那段时间里,日本国内政坛之精彩程度可谓是‘风云变幻’。毕竟一位首相在卸职前死在任上跟卸职后成为普通公民而死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只能说陆军跟山县有朋等几位陆军元老吃了个哑巴亏,而且他还不吃不行。
谁叫这段时间来山县有朋跟元老跟陆军系对大隈重信步步紧逼,日本国内各大势力多少心里都有数。此次大隈重信被杀,而且还是死于近卫师团一底层军官之手,因此日本国内只当是山县有朋等元老吃相太差,联手逼迫了大隈重信辞职还不解气,才将他打杀。
事实上,山县有朋也是吃了个哑巴亏,纵使他们怀疑那刺客的身份,但是经过情报部的一番查探,发现此人乃是近卫师团某新成立之军官组织的一员。因为担心过于严惩此人恐将引起近卫师团的反抗,导致陆军内部各派系内斗,最终军事审判中对其比较偏袒,堂堂一国元首被刺只判了个终身监禁,也难怪日本举国上下怀疑陆军在大隈重信被刺一案中的立场。
无论如何,大隈重信的死日本普通百姓对其还是十分矛盾了。一方面,因为大隈重信在经济建设上的能耐,加上日本赶上了欧战的快车,这两年来在他的治理下日本经济得以快速走出‘日俄战争’多带来的创伤,民间这两年来米乱逐年减少,百姓生活环境明显好了不少。但是另一方面,大隈重信也为军队的扩张背了不少黑锅。在山东的战败,五万精锐死亡是一笔日本百姓不愿意原谅他的帐。这几年来他为了获得海军跟陆军的支持,不但批准了增加海军经费、还批准了增加陆军几个师团的提案,也大大的加重了国民的负担。
所以,不少日本人对于大隈重信的被刺还是心情十分复杂的。
如果不论不论经济建设跟民主政治主张仅以军事扩张跟战略而言,寺内正毅毫无疑问是远在大隈重信之上的。寺内正毅受命组阁之后,得到陆相任命的是大岛健一,他曾在参谋本部工作,是外交官家庭出身的他在陆军跟外交官系统中都具备一定的影响力,显然寺内正毅的这一份任命,并不是随便挑选的过渡期人选。海相跟外相因为之前的承诺都没有变化,唯一受到影响的是藏相,前任藏相因为亲近大隈重信的立场,在其被刺之后迅速被西园寺正弘代替,看看他的名字就知道站在他背后的人是谁了,又是一个来自西园寺家族的男人,分明是妥协的产物。
寺内正毅宣布组阁之后完成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召集议会,并在议会上宣布为了应付来自中国方面越来越庞大的陆军威胁,并保护日本在满蒙地区及朝鲜的权益不受到来自中国跟俄国的损害,将日本陆军师团扩充至27个,同时重新制定了1916-1917年紧急国防预算。根据他的新预算法案,将原本已经占到了日本总财政支出33%的军费支出扩增到47%。等同于增加了近三千万日元的军费拨款。
这两年来日本国内上下的确已经感觉到了来自中国的变化了,中华民国新政府在对日态度问题上越发强硬。日中两国商业贸易摩擦不断,尤其在纺织品跟工矿原料出口问题上,中国方面宁可政府拨款购买物资存储,也禁止向日本出口煤炭、铁矿等物资,同时更是通过纺织品减税等政策,鼓励本国棉纺织也挤压日本制造的生存空间。所以,虽然对于他的扩军行为,议会很多人都给予了不支持,但是相比较前几年的占去了绝对多数的反对派,现在支持他的扩军行动的议会成员,已经勉强能够占到议会的一半了。
对于民众方面,他的解释就更加简单了。中国在过去两年里逐渐封锁了对日本出口廉价大米,可以说这几年来层出不穷的日本米骚乱,中国要负上一笔不小的责任。政府解释因为中国的强大,现在新政府普遍敌视日本,不愿意再向日本出售廉价生活物资了。在这样勉强的借口之下,这个十分记仇的国家顿时便群情激奋,大量的社会闲置劳动力被吸引进了军队之中。很多民间极端组织十分支持扩军行动并强烈要求趁现在中国同俄国正在交战中,配合协约国俄国进攻中国,争取再从这个国家赚取数亿战争赔款。
政局,似乎就在寺内正毅的这种手段之下逐渐的安稳了下来。中国即便拥有着丰富的物产跟不菲的海外隐性资产跟黑金,李汉都要谨慎计划了许久,才通过的扩兵计划。现在,短时间内日本或许感觉不到穷兵黩武的危害,不过总有一天,日本会感觉到日子的变化的。
8月29日这一天,被称之为日本第一元老,站在天皇背后军人,同时也是寺内正毅内阁背后的真正操作者,山县有朋元老的私人宅邸里面,现在正在举行着一场私人聚会,受邀者并不多,仅有新首相寺内正毅一位,两人坐在一间厅堂之内,挥退了歌妓跟下人、侍官,没人面前摆着一张几案,上面各有一份瓜果拼盘,还有些料理跟酒水。山县有朋、寺内正毅,这两位如今日本国内明面上跟幕后最有权势的人正如同普通居家老友一般,四目互对面上各自带着淡淡的微笑,聊着当前的政局。
“让寺内君前来一趟,敝舍不胜光荣。请且用些酒水,这是安源将军从四国为我送来的上等美酒,桂枝的口嚼酒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也难为了他的一片心意!”
寺内正毅一脸惊喜,“感谢贵官,原来是上等的桂枝美酒,我只听说这种美酒是在隋唐时期才传入我国的,据说要选择年芳十六的处女口嚼酒米以为曲,方才能酿出一摊上等美酒。只是此酒名气虽大奈何产量不高,一直未曾得尝一见!”
“不错,的确是隋唐时期,我国才从中国获得的上等酿酒工艺,寺内君不妨一品!”
“如此,在下就不客气了!”寺内正毅举杯见了一礼,放在鼻下闻了少许,这才慢慢饮下,闭目回味了好一阵,才叹道:“好酒,安源将军果然不愧我华族第一好酒之人。这一壶酒只怕年份不在三十年以下。我在朝鲜时曾有豪侠士拜访我时,邀我一品他从支那山西得到的窖藏四十年上等美酒,与这桂枝美酒不相上下、不相上下!支那人虽然没落,但是祖宗却留下了不少好东西!”
放下酒杯,他的手下意识的碰了碰腰间华服上悬挂的一枚玉佩。相传这是宋元时期的古玉,乃是东北一座古代将军墓穴中出土。他平生素好武功,自得到之后丝毫不惧明器,一直将它贴身戴在身上,据说以镇武德!
山县有朋苍老浑浊的眼睛微微一动,皱眉道:“寺内君当不可再用支那以谓中国,中国之大四十倍于我日本,中国之美亦是我国所不能比之。这个国家纵使没落但潜力仍非日本可比,可惜明治年间我国曾以举国之力打掉中国中兴之机,如今中国再有中兴之兆,对我日本而言是祸非福!”
“哈伊!”
寺内正毅恭敬的敬了一礼,道:“正是中国潜力之大,我日本当趁现在支那仍未强大之前重新毁掉中兴之机,让日本世代凌驾于中国之上。卑下以支那谓中国,正是时刻告诉自己,需警惕中国之强大!”
他的意思山县有朋如何听不懂,山县有朋并没有立刻回答,举起酒杯小饮了一口之后,将酒杯放下,方才反问道:“寺内君的意思我明白,只是你可知道我为何延续了大隈君生前的策略,不支持我陆军向中国用兵?”
“哈伊,请恕在下愚昧,贵官请赐教!”
山县有朋满意得点了点头,正色道:“寺内君不必谦虚,你用兵多年,经验不比我这把老骨头差多少,你当该知道,目前中国纵使已同露国交战,但其东北军区尚有九个师仍未调动,始终驻守在各自阵线上。中国的士兵兵员素质不比我国,我国若出兵只需五个师团必可败之。只是那又如何?除了东北军区之外,中国尚在北京、热河、察哈尔、甚至天津等地屯兵,一旦我国对满洲用兵,则中国必能在短时间内源源不断调集大军赶赴满洲前线……”
寺内正毅有些不赞成道:“感谢贵官指点,不过卑下仍认为此事是我日本对支那用兵的最佳时机,一来支那大军在外,虽然目前前线取得了一些胜利,但也不过以多胜少而已。等到露国主力自欧洲赶到,则两国全力交战之时刻,就是我大日本帝国的最佳出兵时机!”
他鞠躬行礼,道:“上次之败,我帝国之勇士败在不晓情报、补给缺失跟独人支援支那的军火武器上。如今我大日本帝国之飞机虽比欧洲诸国仍有差距,比之支那也稍差一些。但我南部诸位技师努力之下,成功制造了几种防空速射机枪炮,配合帝国之飞机可保我天空之安全,若开战则帝国必胜!”
“寺内君!”山县有朋不悦,“我帝国累两年全力制造之飞机有几许,飞行员几许,机枪炮几许?你可知中国有飞机几许?飞行员几许?可有隐藏?”
“哈伊,我帝国目前所有之飞机共79架,飞行员200多人,防空机枪炮300余挺。至于支那……”他略有些迟疑,“因为我国在支那的情报组织遭到破坏,情报收集现在已经十分困难。卑下只知道前年支那有飞机约200架上下,现有航空学校及飞行俱乐部十余座……”
山县有朋叹了口气,给自己倒了杯酒,“悔不该听信误国之言,以为头山满、北一辉等人支援中国革命之计划能达到分裂中国的目的。”
仰头一饮而尽,“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推翻了腐朽且不求上进的满清。却让那些开眼看世界,认识到了欧洲利器之强、制度之良的革命党掌握了政权,是我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犯下的最大错误!这两年我帝国既然都在进步中,中国新政府举国之力发展军事,不惜在海外欠下欧美列强大笔大款,目前军事已有气候,我国欲有所行动而不能啊!”
将酒杯放下,山县有朋迎着他的目光,浑浊的眼睛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我从现在的中国身上,看到了帝国的影子!”
寺内正毅身子一僵,正要倒酒的姿势也停住了,静候他的下文。
果见没多久后山县有朋继续说道:“寺内君,我帝国如今也属协约国之一员,你可曾从英法两国听到要对中国用兵之举动?”
“哈伊!”寺内正毅回答:“目前两国高层虽然对支那的强硬态度不满,但因为支那向西南、西藏、东南地区持续调兵,两国恐慌支那加入同盟国并向印度支那用兵的威胁,更害怕如同现在的俄国,损失在华一切根基。国内各种势力交错之下最终做出妥协,在支那同露国的冲突中谨慎中立!”
回答完他身子一颤,突然明白了山县有朋的意思!
山县有朋昂声道:“遥想当年,我十七维新志士不畏死亡刺杀德川将军。又有长州、萨摩诸位勇士甘为玉碎,以求帝国崛起。然后日清、日露两战我国赢得了国运,才有了现在虎视东亚之大日本帝国!”
“而现在,中国人在学我帝国,他们愿意为了国家复兴不惜举国与协约国开战。我很喜欢中国那位年轻总统前年视察奉天时说的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白人不敢赌,所以中国赌赢了,他们赢得了同俄国全力交战而不会受到干涉的时机!”
“他们一直都在防备着我帝国,而且……”山县有朋突然不说下去了,皱眉问道:“刺杀大隈君的凶手问出什么了没?”
“哈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从东三所提出来交付情报部门拷问,目前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此人名叫东乡广义,是东京都人士,家里只有父母跟一个妹妹,都是普通平民。他在近卫师团中虽只是个底层军官,却加入了一切年轻军官组织,平时多有敌视大隈内阁的话语,对山东的失败早就怀恨在心。我在警察局那边查到了14年的案底,他曾经跟另外三名近卫师团的士兵跟几个浪人组织冲击首相府,被警察逮捕后只关押一天就被近卫师团要走。您是怀疑?”他不是笨人,一点就通。
山县有朋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怀疑,大隈君死得太蹊跷了。中国人这两年在我日本十分活跃,情报那边抓捕了不少人,问到了一些东西。我们可以确定,就如同我们在不断派遣跟收买中国的官员、军人一样,中国人很可能也在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们!”
寺内正毅沉默不语,这几年来在几次日支贸易冲突上,支那方面表现出来的从容令日本上下都在怀疑,他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支那人若真是通过派遣的间谍打听到了他们要对大隈重信下手的消息,可到底为什么又要杀了他的?难道他们就不怕暴露吗?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想不明白,毕竟他是军人不是擅长情报的人员。
山县有朋也止住了这个话题,没再往下面说下去,“可以肯定就如我帝国敌视跟警惕中国一样,这个国家也在提防着我们。所以,我们要摧毁了中国的中兴之机,必须要等到一个时机。静待中露冲突吧,今天早晨我收到消息,中国已经在一天前拿下了库伦。现在露国主力已经逐渐赶到了远东,这一场大战之后,就算失败也必将重创露国在远东的势力,则我帝国可坐得渔翁之利。就算是中国赢了,也必然要元气大伤,帝国仍是坐得渔翁之利,倒不如多想些主意,壮大我帝国!”
“哈伊,卑下明白!”
“南下的军队准备的怎么样了?”
“目前已经确定,将派遣‘熊、杉、月’三师团南下,各海军舰艇已经开始集结,过去半个月中,我们已经向台湾运送了大量的物资,并且接口警惕支那,向台湾增派了一个师团跟大量的运输船只,目前大军随时可以南下!”
熊、杉、月分别代表日本陆军师团中的第7、第8、第17师团,是两个甲等师团跟一个乙等师团,算上工兵跟辎重等编制,三个师团总人数高达八万一千多人!
山县有朋面上顿时多了些笑容,不住的点头道:“寺内君,你知道我陆军为什么要跟海军配合吗?那是因为北上自满蒙扩张,我帝国也可壮大本国之实力。南下吞并东印度群岛,更能兴盛我大日本帝国。你且记得,我们是军人。我们的职责是壮大我大日本帝国,令我大和民族成为亚东大帝国,让洋人也不能小瞧我日本。中国满蒙的确的确物产丰富,东印度群岛也不差分毫,而且交通跟气候条件都在满蒙之上,战略位置也十分重要。荷兰,欧洲之小国也,何德何能能够独享东印度之美,此地理应当为我日本所占,为我大和民族之土!”
面对着山县有朋淡淡的却又不容置疑的话,寺内正毅心平气和的坐在那里。点头道:“哈伊!支那已非昨日之支那,而帝国又经历日露战争国力阴损,要完成帝国大业,必须在东亚寻求变强之契机。此时荷兰已经灭亡,我帝国若经营得当,未尝不能一举接管荷兰之东印度群岛。唯有壮大了帝国,日后再做北上吞并支那,则世界之霸权必属我大日本帝国。”
山县有朋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寺内正毅同样平静的站了起来,微微向他点头行礼告辞,接着拉开拉门就大步的走了出去。
屋内,只留下这个老人一杯一杯的饮着他的美酒,眼中满是浑浊。
第五卷 大炮主义 第六百三十二章
西安,古称长安、京兆,是举世闻名的世界四大文明古都之一,居中国四大古都之首,更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影响力最大的都城。
比起北京,定都西安有着太多的好处,这些好处目前有些已经开始彰显,有些却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后才能感觉到的。不过现在西安这座古都在经历了年前的沉沦之后,明显无论是规模还是基础设施建设上,比起北京都是要差一些的。
一辆挂着民政部的汽车停在了新城区狭窄的巷子口,车门被人从里推开,车上走下一人,却是汤化龙,下了车之后,他并没有立即走,而是转过身去,向那汽车里的一人询问道:“克强先生,既然过来了,不如来我这里小坐,咱们喝几杯酒,畅谈一下国内国际岂不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