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浪晃回神,清了清嗓子,迅速掩藏起眼底那些不自然的神色。
他的手掌还停留在她的头发上,微微下移,轻拍了下她脑后,眉骨略挑,淡淡哧了声:“怎么,拿到东西就想跑?”
时眉啧一声,用手指梳理两下头发,不满反问:“那不然?”
“我为什么会同意你准进来,你应该不会忘了吧?”岑浪凉凉瞥她一眼。
“……”
别说,她刚才一时高兴,
差点真忘了。
“你说男模案?”时眉这才想起来。
岑浪不置可否,语气轻飘:“明晚轰趴狂欢,当时你怎么要求的?”
“…在你的圈子里,公布我的存在。”
岑浪懒笑一声,“还有呢?”
时眉依言回答:“让所有人都觉得……”
“觉得什么?”
她抿唇顿了顿,小心试探说:“觉得我对你很重要?”
岑浪缓慢低敛眼睫,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她好一会儿,半晌后,腔调疏懒地问:
“所以你觉得,‘未婚妻’这个身份,够重要么?”
“?!还来??”时眉惊讶出声。
“时律这么喜欢演,当然要陪你演到底。”岑浪眯了眯眼,慵懒哼笑,
“男模案结束之前,你还不能搬走。”
时眉本能吞咽两下口水,“会不会……玩得有点儿太大了啊?”
“怂了?”岑浪挑唇。
“我怂什么!”时眉最经不起别人激将这招,下意识挺直后背,嘴硬道,“我主要是替你担心。”
“担心我?”岑浪稍稍倾身,视线自上而下懒淡游移在她脸上,嘁了声,“你会有这么好心?”
“你看,我反正无名无姓小老百姓一个,跟你解绑之后我照样恋爱、相亲、耍朋友,我是无所谓的。”
“你就不一样了。港厦太子爷突然有了个未婚妻,过了明晚那必然人尽皆知。”她耸耸肩,眼尾上勾起近乎狡猾的弧度,
“等以后你要有什么家族联姻啊、或者有了真心喜欢的女孩子想正经跟人家在一起啦,你可得费功夫解释我的存在了。”
“……够了。”岑浪明显不耐地打断她,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前冷漠扔下一句,“不劳操心,管好你自己。”
解绑之后?
恋爱?相亲?还耍朋友?
什么家族联姻,什么真心喜欢的女孩子想正经在一起……
这女人,嘴里就没一句他爱听的。
……
又是两天美好的周末假。
时眉头天晚上因为终于拿到夏婕的委托书,兴奋得各种查阅往年经典案例及卷宗,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
睡之前,她特意关了闹钟打算睡个自然醒。但结果显然是,没能如愿。
“嗡嗡嗡……”
手机第四次响起震动。
时眉哼唧一声,十分不情愿地缩进又软又暖的被子里,把自己裹得像只蚕蛹一样滚来滚去就是不想接。
但来电人仿佛极有耐心,诚心跟她作对似的偏不挂断电话,时眉闷头在被窝里气恼地胡乱蹬踹两下。
最终还是认命地伸出一只手,摸向床头柜,闭着眼拿过手机放在脸颊上,声音沙哑地接起来:“喂。”
“起床了。”男人嗓线喑磁,透过听筒钻入:“下楼吃饭。”
时眉还处在半困不醒地状态,人有点发懵,拿下手机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端蓦地沉默一瞬,片刻后,男人咬紧字音,“你说我是谁?”
这种冷漠倨傲的口吻,
半讥半嘲的反问句式,
除了岑浪,还能是谁。
时眉卷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圈,音腔里浸着没睡醒的柔哑懒意,软趴趴地耍赖说:“少爷,今天可是周末啊。”
周末为什么要早饭,
她只想一觉睡到吃晚饭。
不料岑浪也不强迫,很快妥协让步说:“行,接着睡吧,本来还想带你去赚点小费——”
“我醒了。”
“……”
时眉腾地一下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胡乱撩开脸上的头发,扬起微笑,模仿起女性机械化口吻,字正腔圆:
“您的室友时眉女士,将在三十分钟后下楼与您共进早餐,请耐心等——”
“嘟嘟……”
岑浪直接挂了电话。
“……个狗东西。”
……
“没存我手机号?”
饭桌上,岑浪冷不丁这样问她。
“咳咳…”时眉咽下嘴里那口桂花粥,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边擦着嘴角边笑。
笑得有多甜就有多心虚,“怎、怎么可能,我不仅存了,还给你备注「金牌搭档」呢。”
岑浪挑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在这顿早餐快要结束之际,时眉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下意识望向岑浪举在耳边的手机,两人对视几秒后,同时移眸看向躺在饭桌上的手机。
下一刻,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但到底是岑浪更快一步,迅速抢过她的手机,随即指尖一挑在手里调转方向,低眼一瞥,赫然是陌生来电。
时眉:“……”
岑浪慢悠悠挂掉自己打给她的电话,捏着她的手机扬了扬,冷笑着问她:
“金牌搭档?”
时眉:“…备不备注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你说是吧岑律。”
岑浪没理她,起身端碗进了厨房。
时眉不理解,
不是,这也要生气?
难不成他给自己搞什么好备注了?!
珠港前滩中心cbd万里碧道,数十座新拜占庭式复古建筑群体一字排开。
气势恢宏华贵,灯晕震颤似星子涣散银河深处,颠倒绮丽长明的虚幻美,映彻穹宇,令人目眩神迷。
无人不晓,
这里有座最接近天际线的写字楼,
这里是壹浪的地盘。
雨夜,大雾涨起。
天地像被泼了墨般洇黑郁郁,边缘泛起湿霭的宝蓝色,雨珠鳞波,游逸碎落。
「壹浪集团」正厅前多级门台高矗斜落,暮色下,一行男女团队身着黑色西服正装,队列规整,撑举黑伞拾级而下。
为首男人身形挺拔如雾凇。衣冠奢昂,发型精致,笔直肩脊撑罩起长及小腿的黑色风衣,落拓而周正。
内搭同色高领薄线衣,柔软领边竖拢锋凌下颌,更显气度寡漠。
——是岑祚舟。
在他身后紧随十九人小组队。
男女对半,黑色皮鞋与高跟溅沓雨点,步调齐整,神色端肃,黑伞下众人同时迈落台阶的气场炸裂全开。
跟在岑祚舟右手旁的男性助理正在低声向他汇报事宜,男人只漠然听着,始终没什么情绪起伏。
直到手下说:
“岑先生,我们查到有人混入、并暗中监视少爷今晚的轰趴派对。”
岑祚舟倏然停下步伐,冷眸推开助理手中的黑伞,后方小队旋即跟随停驻,纷纷收起各自手中的伞柄。
雨势停了。
“今晚十二点整,少爷的派对在「环浪天合中心」a19座one77夜店举行。”
助理将伞递给身后人,拿出平板,手指飞快而熟稔地操作出派对现场的各大监控电子眼,示意给岑祚舟看:
“现场把控秩序的安检组同事传来消息称,在夜店斜对角11点钟方向的空中走廊,有三名男士在利用偷拍设备摄录少爷的行动轨迹。”
岑祚舟眼色未变,淡撩了眼平板上的监控画面,语调森冷地问道:
“查到是谁了么?”
男组长合扣上平板,回答:“是商会会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