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田此言一出,何承贤瞳孔内仿佛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那件事……田田是怎么知道的?
确切的说……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何承贤一激动,血压飙升。
四肢开始发麻发僵,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人慌张的时候,就会方寸大乱。
就需要找个什么作为支撑,找一处着力点。
何承贤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顾阅忱,但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之后早已一片肃冷。
“胡……胡说!”
他摸了兜里的帕子,颤抖着手往额头上一通怼:“田田,你这又是听谁嚼的舌根?”
何田田也不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老爸。
老何同志变了……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她却无从察觉。
何承贤被女儿一盯,整个人就更紧张了。
额头上像是搞了喷淋装置,冷汗涔涔,怎么都擦不完。
半晌,何田田冷冷道:“你不需要知道是谁,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何承贤从来没见过女儿这样。
在他眼里,一直以来何田田都是软糯,温暖的小棉袄。
她从小到大喜欢粘着自己,趴在他臂膀上,无话不谈。
是父女,更是朋友。
她乖的时候就是一团滚了糖的糯米滋,走到哪儿都是甜的。
她顽皮的时候啊,就跟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似的,也敢跟他吹胡子瞪眼。
哪怕是气急了,也会毫不客气的上脸拔他胡子,疼的他嗷嗷叫。
可她从来都不曾像现在这样过,气场凛冽,目光如刀。
两人之间像是隔着一条跨不过的滚滚江河,陌生感扑面而来,再也没了从前的温暖亲昵。
何承贤惶恐,失落,满眼的不解。
看女儿还盯着自己,目光咄咄,他避无可避。
最后,他懊恼的抓了抓后脑:“田田……你先冷静一下,听我爸爸仔细跟你说……”
何田田:“我很冷静。反倒是您……不知道一直支支吾吾想遮掩什么。”
“我没有!”
何承贤急眼之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我是你爸,咱俩之间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何田田:“那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那件事……”
何承贤一脸的为难:“那件事不是你的那样!”
何田田不再言语,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何承贤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解释:“是这么回事……去年年底你被剐蹭了一下,也没什么大碍。”
“咱们家的组训,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你没事,人家态度又好,我就……”
“你就怎样?”
何田田听到老爸左一句“你又没事”,右一句“你有没事”,心态炸裂:“我没事,那是因为祖上积德,老天保佑!不是你为他们开罪的理由!”
她就像是一尊小钢炮,饶是身边坐着的是顾阅忱,也被她愤怒的情绪给震慑到了。
他暗中伸手默默的攥上了她的手掌,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冷静。
顾阅忱倒不是担心何田田一个激动把桌子掀了,他是担心气大伤身。
尤其是女孩子,生气就等于自己给自己慢性投毒,百害无一利。
何承贤被闺女这么一怼,自知不站道理,脑袋差点垂到了桌子底下。
“田田,你别生气……就当老爸是一时糊涂。”
何承贤皱着眉,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到的,就是好面子,烂好人。别人求我点事儿……我,我……唉……”
“那个时候我从医院回来,也问了阅忱,确认过你的确没有大碍之后,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我还跟你妈说,你这孩子老天垂爱,天生福气包。要换了别人,指不定落个啥模样。”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着了,等你好了,车祸事儿咱走走司法程序,一切就了了。可这个时候,你吕阿姨就找上了门……”
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何承贤就把当时吕心月怎么来求自己的事儿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全都仔细的交代了一遍。
“田心,我当真没别的意思……你信你老爸一回,我求你了。”
“当时吧……你吕阿姨找上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肝肠寸断。人都晕了两三回……不为别的,就为了替自己的闺女求情。”
“我这么说,你可能是觉得我寻什么私情了。你老爸敢对天发誓,我那个时候要是有一点歪心思,我不得好死!”
何承贤说到激动处,眉心拧出了麻花:“你们不曾为人父母,根本就没法了解做父母的那份用心。”
“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啊?”
“你吕阿姨的对象因病去世,花空了家底。她一个人含辛茹苦终于把闺女培养成人,真是太不容易了。”
“再说那个小雪儿,挺好的一个小姑娘,跟你年纪也差不多大。但吃的苦啊,你想都没法想~”
何田田半阖着眼眸,静静的听着,也不反驳。
她唇角却勾起了嘲弄,心里不禁冷笑出声。
都说被猪油蒙了心才无法识人,老何同志这次怕是跳进了猪油缸里了。
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歪嘴的话来?
何承贤一心只为自己辩白,也没想那么多:“听说她从小主播转型做了艺人。现在这社会,对从艺人员要求高啊……但凡是有一指甲盖大的污点,被人给挖出来之后,这演绎生涯就完蛋了。”
“小雪那孩子刚签约了新公司,你说这事儿一爆出去,那不一下子就全完了吗?”
“孤儿寡母两个人,要是因为这件事儿想不开,寻摸了别的路……那……那真是罪过。”
“再说了,你吕阿姨跟我又是老同学,大大小小的事儿人家也没少帮忙。忽然有了难处,跪到我跟前求我了……你让我咋办?”
言语之间,何承贤倒是一万个委屈,一万个为难。
他不免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二十几楼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说着就要扒窗户往下跳,你说我不答应能行吗?那还不得闹出人命来?”
“哦……”
何田田听到这里,再也听不下去了:“听您这意思,那天如果她要扒着窗子让您把公司和全部家当转给她的话,你肯定也得点头答应是不是?”
何承贤:“……”
何田田:“那要不然,闹出人命来可怎么办?”
何承贤急了:“你看你……你咋又跟我抬上杠了呢?”
“一码归一码,这是一回事吗?”
“再说了,最最关键的是啥?是你真的啥事没有,我才点的这个头。你记住了田心,你在爸爸心里,永远是第一位的……”
何田田笑笑,竟然一点都不想反驳了。
自己的亲爸,一边说着自己在他心里永远第一位。
一边又替又能不顾她的心情替别的母女排忧解难……关键是,他还觉得自己特高尚,特委屈!
这三观,真是见了鬼了!
“田心儿,你就是性子太直,不会让绕弯子。”
何承贤又开始苦口婆媳的劝说起来:“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条朋友多一条路。举手之劳的事儿,能帮则帮。咱何必非要把朋友处成冤家?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哎吆,爸,让您这么一说,我简直醍醐灌顶啊!”
何田田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他:“你可会绕弯子了,绕老绕去,都要快把老同学绕转正了。”
“你这孩子……”何承贤瞬间语塞:“你怎么又好赖话儿不分了呢?”
“我很忙,没空跟您扯那个女人的事儿。”
何田田见老爸始终是这个态度,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她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昂起了下巴:“我就问您一句,当初您这个决定的时候,经过我妈同意吗?”
何承贤:“……”
这怕是他对盛堇做过的最亏心的事儿了。
忽然间听女儿提及亡妻,他表情一僵,额头上的冷汗有开始涔涔直冒。
“我……我……我肯定是跟你妈妈商量过的……”
何承贤极力想掩饰自己情绪,可对亡故之人的亏心却像是座山,压得他抬不起头来:“你也知道,咱家里头……大小的事儿,都是你妈拿主意……”
“你撒谎!”
何田田拍案而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妈十月怀胎,鬼门关里走一遭,生我,养我……她会置我的安危于不顾,只为成全你去做烂好人?”
“而且还是个从头到尾没安好心的吕心月?你把我当什么?弱智还是脑残……”
“说够了吗?!”
何承贤恼羞成怒,砰地一巴掌砸上了餐桌:“我是你老子!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指责!”
盛怒之下,他眦睚欲裂,一双浑浊的眼眸里戾气暴虐。
何田田被自己老爹的气势给吓到了。
呆呆的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巴,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从小到大,她从从未见过老爸这样,从未……
别人家都是慈母严父,她们家恰恰相反。
印象中,老何同志就跟弥勒佛似的,永远笑嘻嘻的。
从来都是迁就,宠溺着她们母女,脸都很少红过。
现如今,提到吕心月,他急了,毛了,炸了……
众目睽睽之下,不惜跟她这个亲闺撕破脸皮,势同水火。
真好……真是她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