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国王迪兰瑟遭人暗害,起初只是偶尔精神恍惚,也没太在意,直到有一日忽然倒地,醒后便失去行动能力,甚至连开口言语都变得万分艰难,这才发现他长期服用着一种无色无味,初期症状也很难被人察觉的慢性毒,此时中毒已深,所有医官都束手无策。
那日得知此事,塔斐勒匆匆赶往了迪兰瑟寝宫,弗兰格随他身后,见他走至床边蹲身附耳,迪兰瑟艰难万分地对他说了些话,没有人听清,只知他起身时神情凝重,当即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国王身体抱恙,需要休息,日后暂由二殿下塔斐勒暂时代为处理一切事物。
当晚,弗兰格见塔斐勒拟书似要召回小殿下冥络,犹豫再三后却又将其烧掉。
“你这是……”
“父王让我召回冥络,辅佐他继承大任,被父王这般信任,我很高兴。可他太偏心,想把什么都留给四弟,却不清楚如今的塔兰,并不适合那个孩子生存。”
弗兰格不禁皱眉,试探着问道:“这是在保护小殿下?”
塔斐勒抬眼凝视于他,目光凌厉,令人不寒而栗。
次日,塔斐勒便出面替路雷克作保,将其从牢中释出,而后路雷克便开始与曾经的支持者们频频接触,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本已对他失望的人再次站到了他的阵营。
迪兰瑟抱恙不起,路雷克重获支持,越发猖狂,塔斐勒却不知为何,三番五次对他的种种行径步步退让。
弗兰格知道,曾经镇守边关铁骨铮铮的男儿在塔兰无声的权利斗争中变了,但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那个被他寻回之人造成的。
那被雨水沾湿的信封早已被他捏皱,犹豫挣扎过后,他快步遁入身侧小巷,靠至一棵树下,拆封读信,罢了,沉默良久,将其撕碎,深深踩入泥泞。
——凡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这是命令。
***
任何消息要在斯达塔尔与塔兰之间传递,来回都需要至少两个月的时间。
上一世记忆中埃格特的那场大型血祭之期近在眼前,长笙知道,魔族早就急不可耐,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等待。
那封求援的信在一个月前便已交由盲寄出,一个月的时间,该是足够抵达塔兰了。约好的接应时间将至,在加喀伦宫做客的四人,也渐渐将暗藏于心底的躁动浮于互相交流的神色之中。
在这里,他们得不到外界的消息,不清楚一切的变数,能做到的仅仅只有相信,相信自己以性命相托之人也同样拼劲全力赴那临别一约。
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摸清了加喀伦内部的守卫情况,制定了潜入封印处的路线,并预留三条逃跑路线以作备用,说不上周密,却已是他们能做到得最好。
这一天,四人早早约见,并定下了晚上行动,随后便心照不宣的各自别去,互不打扰。
“不需要紧张的时候就别浪费力气紧张了。”这是莫格早上走前说的话。
于是他就真聚了几个下人来吹牛,他说自己曾在山中遇上猛兽,曾在街头遇上恶霸,更曾在与高手对决时险些失去手臂……说来道去那么多,这些在旁人眼中堪称精彩的故事,比起他所承受的一切,便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蒋筝恰巧路过时在一旁多站了一会儿,正听得津津有味,便迎上了他转头时递来的目光,她不及反应,只见莫格淡然一笑,又回身继续讲起了那未完的故事。
蒋筝伸了个懒腰,转身去往别处闲逛。
前段时间,包子在艾琳的陪伴中四处询问、翻找那些有关炼金术制造合成兽的讯息,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治好妹妹的方法,却最终发现这类炼成根本就是不可逆的,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
其实接触炼金术那么多年,他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只是不愿放弃那一线救赎自己的希望,不想承认当初那份怯懦毁了妹妹的一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什么。
然而真正到了彻底死心的那一天,包子只觉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他仍是那个无助的孩子,睁眼看见的是自己无法改变任何的双手,闭眼看见的是妹妹的四肢被“怪物”们撕咬的痛苦模样,仿佛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一直以来做出的努力,都不过是你的自我安慰,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做这些,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是逃避责任罢了。”
他终是蜷缩在角落,低声啜泣。
艾琳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旁,小心翼翼蹲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久久无言。直到撑不开沉重的双眼,小脑袋耷在他的肩上,迷迷糊糊地睡下。
肩上带着呼吸、携着温度的这份沉重,猝不及防闯入了那颗无助的心,似雪中抱炭而来之人,在极寒中送来一丝无言的暖意。
此时此刻,两人并肩坐在荷塘边,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包子先一步打破了这份沉默。
“再过几天,我和我的朋友就要走了。”他说着,不禁苦笑。与人告别时,连自己真正离开的时间都不敢说出来,这感觉真的很难以言喻。
“嗯,有听蒋筝姐姐说。”艾琳低头应答。
包子不禁叹了一口气,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不知又过了多久,艾琳忽然小声问道:“还会再来玩吗?”
“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艾琳手指无意识地搅着裙角,咬了咬唇,似是鼓足勇气下定了什么决心,用手肘碰了碰包子的胳膊,垂眼道:“尤森哥哥,你娶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