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佳的话是隐忍嘶吼出来的,她闭起眼,略扬起头,表情凄凄楚楚。
“佳佳!”季岑见她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医生说也有两周长好的,我们再等等!”
卞莹莹终于听懂了,忍不住扑到程露怀里哭起来。
程露就着她扑过来的样子,偏过头,眼泪跟着掉落。
【夏夏,如果程佳佳这胎真的保不住,答应我,坚强一点。】
那年的话悚然在夏小天耳边响起,她忍不住抓着自己胸口处的衣襟,感觉那里好疼好疼。
谁能告诉她,这要怎么坚强?
“再等一周,还来得及吗?不能用药治疗吗?”
程佳佳反而是几个人里最淡定的一个,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冷静思考。
季岑颤抖着摇摇头,脸上挤出一个宠溺的笑,摸她的脸:
“佳佳,我想,孩子可能真的只是调皮而已,我们,要不就再耐心等等他吧?”
*
当夜,夏小天从程佳佳那里出来,心情极其复杂,给那年打电话总是没人接听,她破天荒地一口气打了11个。
在第11个仍无人接听的时候,夏小天抿嘴笑笑,觉得自己好幼稚。
快过年了,b市今天似乎异常寒冷,雪还未至,北风却已凛冽,刮在脸上像刀子,凌迟皮肤,也凌迟夏小天的心。
呼出口冷气,立刻见其变成一串白雾,又瞬间消失在空气之中。
没有戴围巾,夏小天冷得缩了缩脖子,司机已经将车停在一旁等候,可是她却不想上车。
身体再冷,怎么会冷得过心?
打发了司机,夏小天一个人漫步在b市午夜的寒冷街头。
灯火辉煌依旧、车水马龙依旧、人来人往依旧、灯红酒绿依旧。
而这万家灯火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心酸和无奈,又有谁知道呢?
“叮铃铃!”
电话倏然响起,陷入沉思的夏小天行走在吵闹的马路之上,居然没有听见。
踩着马路边的石头,她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好像谁规定她不许掉下来似的。
这条路到底通不通往那年的家,她也不知道。
这条路有多长,她还是不知道。
今晚的她,就只想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荒地老,或者海枯石烂,然后什么都不必想。
在她身边川流不息的,是b市常见的各种豪华车。
有的在她身边驻足,可能是在喊她。
有的从她身边经过,扬起一股更冷的寒气。
她都不理,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台车子的大灯忽然斜斜照过来,随着夏小天前行的速度,一直没有变化,拉出她狭长的身影。
好像是有心电感应,夏小天蓦然停住,回头,车子副驾驶的位置上,赫然坐着那年。
他没动,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而她,也看着他。
良久,那年叹息一声推开车门下车走到她身边,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夏小天整个裹在怀里:
“夏夏,你何苦折磨自己?”
夏小天感到迎面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衣服传达到她全身,之后进入她的心里,让她忍不住鼻酸:
“那年,佳佳知道了。”
她感觉脸颊有冰凉液体滑落,这些魔人的多余情绪产物,已经在她身体里压抑了一整天,终于寻到安全的港湾,放心掉落。
“季岑告诉我了。”
那年将羽绒服又扯紧些,将她更严实地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怀里:
“夏夏,还不是最坏的结果,你要相信奇迹。”
“我十几岁那年,听说他们要离婚的时候,也是这么跟自己说的,我说:‘即便太好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但至少太糟糕的事也不会发生的,没事,别怕’……”
空气仿佛更冷了些,夏小天甚至感觉那年都已经温暖不了她。
“这是两回事。”
那年听她提起家事,心里一阵抽搐,疼得他只能再将她抱紧些。
“我不明白,那年,我看不懂。”
夏小天索性将头窝进他肩胛,声音由于受阻而发闷:
“我是因为心疼佳佳,可佳佳是因为什么?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孩子?”
她没有当过母亲,恕她无法理解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感情到底可以有多深:
“她是因为孩子吧?对吧?”
佳佳至始至终没有提过半个字是关于她自己的。
那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直觉夏夏似乎不是在向他要一个答案。
果然,夏小天继续自言自语:
“可是因为孩子,一个母亲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我们家的,明明不行的。你看那两个人,无论我在全国掀起多大的舆论,也无论我是不是跟他们一样来到了b市,他们依然像是两个陌生人,或者像是消失了一样,没半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