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吕不韦将身前的矮几整个推翻,桌上的杯盘连同各色果子在地上蹦蹦跳跳。庄襄王赐给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晶莹的玻璃碴子反射着烛火,亮晶晶的一地非常漂亮。
宫里从来没有秘密,各种消息跑得飞快。荆二刚刚走到云玥的牢门前,吕不韦便知道了这一气炸肺的消息。
太过分了!吕不韦简直气得要爆炸。胸口仿佛烈火在灼烧,不知名的气体溢满胸腔。似的这位权倾朝野的大秦相邦,需要不停的大口喘气才能平静下来。
茅焦的计谋可以说很好,可惜有一个疏漏,致命的疏漏。那就是华阳太后没有选择观望,而是选择了干预。难道那个老女人一定要捧起这个赵国来的小子?可恶!大秦天下是秦王的天下,未来属于自己的儿子。要打倒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一定要打倒她。绝对不能留下一个指手画脚的人给儿子。
执行这个计划很难,可以说非常难。那个女人很难对付,芈氏家族在大秦势力庞大。如何才能将这些人连根拔起呢?
烛火在吕不韦眼中摇曳,好像在跳舞。他现在不再想对云玥复仇,而是想要击败大秦太后,给自己的儿子掌权清除所有障碍。若是斗倒了华阳太后,云玥那个小子简直就是一只臭虫。自己只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他。
仆役们慌慌张张的收拾一地狼藉,都是玻璃碴子一会儿扎到相邦大人的脚就不好了。
“去请茅焦先生来,快去!”吕不韦大声的咆哮着。
“听说么有,云侯放出来了!”
“是啊!我也听说了,太子昨夜亲去探望。可见云侯荣宠至极啊!”
“王绾就白死了……!”
一大早,大正宫前的广场便挤满了朝臣。大夫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说话,话题却无一例外的说起昨日的事件。
一波三折匪夷所思,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昨日的王绾事件。在有意的渲染下,云玥是形象成为一了个十足的痞子。欺负得老实的王绾先生当场吐血,一代贤人就此撒手人寰简直是人间惨剧。
由于受到太后庇佑,首恶云玥居然没有受到任何的惩罚。这不能不说,是大秦司法史上的一个大大的黑幕。背后波谲云诡,不足为外人道哉!
千度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在秦宫混迹多年,不但活了下来,还混到了庄襄王贴身太监的地步,怎么会是傻子。当然,调查的结果也显示。云玥并没有与那王绾有身体接触,说是骂死,似乎是王绾精神太过脆弱一点。
一大清早,他就像庄襄王禀报了调查结果。还专门挑庄襄王给太后问安的时候,人情是落下了,对庄襄王也算有了一个交代。
人们正在议论着,故事的主角出现了。只见这位侯爷,头戴紫金冠身穿玄色织锦长袍。袍子上还镶嵌了许多玻璃饰品。在初升的阳光下烁烁放光华美异常,想不惹人注目都不行。
“哎呦!老姚,好久不见。不够老朋友,也不找小弟吃杯水酒!”既然已经成为被议论的主角,云玥也不客气。今天特地穿上了夏菊亲手做的锦缎袍子,身上也挂了许多玻璃挂件。烧包的活像一个煤老板!
“哦……云侯!姚贾家里哪里有美酒美食可以打动云侯,谁不知道云侯家里的酒食乃是我大秦之冠。就连宫里的庖厨,怕也是不如云侯家里的手艺!哪天,还是姚贾去云侯家里。好好的叨扰云侯一顿才是!”
姚贾现在矛盾极了,他很想与这位受太后荣宠的新贵套近乎。谁都知道,华阳太后可以做庄襄王的大半个主。
可吕不韦那双愤怒的眼睛,似乎随时盯着姚贾的后背。只能虚着应付,话里面还要带些杂货。不然,吕不韦问起来不好交代。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心思如此灵通,这位姚贾大夫也算是一个能人。
两面派墙头草,云玥也算是服了这位姚大夫。
“那是自然,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大典之后,姚大夫便到云玥的住处。由云玥做东,请上几位同僚好好乐乐,共同庆祝我大秦有了一位贤明的太子。”云玥有意为难一下这位人精,看他到底会如何回答。
“……!今日……”姚贾的舌头好像打了一个结。在嘴里涮了半天,除了这个就是那个,怎么也弄不出一句话来。
“小子,这就出来了!也不知道过来问候一下老人家,欠揍!”正在欣赏姚贾的窘态,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接着安平君那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回头一看不但安平君。还有义渠君,高陵君等几个封君。
“小子见过各位叔叔伯伯!”没办法,都是一把年纪的大胡子叔叔伯伯。又都是位高权重的宗室宗亲,没一个得罪的起。这些老家伙联起手来,怕是秦王和华阳太后也要惧怕三分。
“嘿嘿!昨日安平还与老夫商量,今天找些宗室兄弟将你保出来。没想到,今天你小子就人五人六的出来了。看来你小子颇得圣眷啊!小子,刚刚说你家要请客。怎样,算上老夫如何!”
义渠君也走过来凑趣,昨天晚上他就联络了几个走的近的宗室兄弟。想着趁今天太子册封大典之后的觐见,将云玥保出来。没想到,一大清早内廷便传出消息。云玥出来了,还是光明正大被放了出来。
这宫里的闲言碎语风一样的刮,逮着一个缝儿便往里钻。云玥被放出来,各种风百年不停的刮。
什么马上要被册封为太子的公子政深夜探望,听说还把酒言欢欣赏歌舞。舞到兴处云侯还将那妙龄歌姬就地正法云云,传闻形容的有鼻子有眼。一个大秦恶霸,兼纨绔的形象活灵活现浮现在听众的脑海里。
还有传闻,母凭子贵即将成为王后的赵姬在大王耳畔吹了枕边风。愣是将云侯给放了出来,一时间云玥与赵姬关系的传闻喧嚣尘上,许多家伙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好像现场观摩过了一般。
现在,这些传闻正在雍都城里肆虐流传。至于扩散到什么地步,估计只有天知道。想必,今天晚间繁忙的各位当事人便会收到听众反馈。
都是宗室里的各位大佬,等闲人家想请一位而不得。不得不说,义渠君这老家伙够意思。
“义渠君上,云玥也正想请各位君上光临寒舍。”
“别的就不要了,你那天做的那个什么面不错。就吃那个,一人来上一碗最是实在。”高阳君生得五大三粗,乃是军中不世出的猛将。性格最为豪爽,那天吃过云玥做的羊杂面心中念念不忘。今天听说云玥要请客,赶忙掺合进来要来上一碗。
几人正在说着,忽闻钟鼎齐鸣!角楼俩面开始敲起钟鼓,说明大典即将开始。百官立刻停止议论,分做文武两列走进大正宫。
“云侯,今天姚贾说不得也要叨扰一顿!”趁着站队的工夫,姚贾拉拉云玥的袖子,低声说了一句便赶忙离开。
这株墙头草的确是见风使舵的行家,见到云玥忽然得到这么多君上的赞赏。立刻便对云家筵席产生了浓厚兴趣,对于他来说吃什么并不重要。跟谁吃才是最重要的,跟着几位位高权重的君上吃一碗面条,那传出去……
钟鼓敲了一百零八下,象征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接着便是两排十八支巨号同时吹响,声音大得甚至能够引起胸腔的共鸣。
云玥一阵的胸闷恶心,昨天吃得太过油腻。宫里面带来的东西,都是油汪汪的。荆二这孩子还不知道荤素搭配的重要性,都是小时候饿的,得着肉就跟狼似的。
那该死的巨号就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声浪好像海涛一般拍击着身体。别说耳朵,就连内脏都有种要震破的感觉。
再看旁边那些老家伙,云玥有些吃惊,居然一个个的都悠闲无比神态自若。好像那巨大的噪音对他们没有产生多大影响,义渠君还看着云玥笑了一下。让云玥对这帮老家伙的功力有了新的认识,难道他们已经耳背到这种程度了?
那可怕的噪音终于不响了,云玥的耳朵也废了。大奉常拿着绢布说些什么,云玥是一个字儿都听不见,只能见到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耳朵里嗡嗡直响,好像脑袋插上了天线,正在接收无线电讯号。
别人施礼云玥也跟着施礼,别人叩拜云玥也跟着叩拜。秦人不大行跪拜之礼,但这种盛大场合是个例外。云玥的行动总是比比人慢半拍,别人跪倒他才跪。等他叩首完毕,别人已经起身。在朝臣中显得分外扎眼,站在庄襄王身旁的吕不韦面色铁青,恨不得上前一脚踢死这个作怪的小混蛋。
云玥在尴尬和浑浑噩噩中,完成了整个册封大典。知道后脑勺又被安平君抽一巴掌,这才知道大典已经结束。百官要去祈年殿里面,朝拜信任太子。也好让太子也认认人,混个脸熟。
说来也奇怪,安平君这一拍云玥耳朵里面的嗡鸣似乎好了许多。
“君上,您的耳朵?”云玥拍了拍耳朵,确认自己又能听见了。有些诧异的问道。
“你没塞耳塞?”瞪着云玥看,好像不认识一般。回头再看那些老军头,一个个都笑得岔了气!
安平君从耳朵里掏出耳塞,往云玥手上一拍便哈哈大笑着走了。
我靠!没经验真可怕,云玥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这些老家伙都活了一把年纪,怎么能没有经验。早早的都准备好了耳塞,云玥昨天夜里在牢里度过。没跟这些老家伙在一起,而他又是侯爵里面最年轻的,又没根底跟本就没有家里的老人提醒。这才吃了一个大亏,云玥发誓以后随身都带着耳塞。他娘的,封君的队伍正好在那些巨号近处。不被震聋,那才叫奇怪。
再看那些大夫朝臣,一个个站得远远的。就算是自己震零碎了,怕是那些家伙也没有半分事情。
倒霉啊!没想到当了列侯,也会这么倒霉。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自己没根底呢。
云玥随着那群封君一起进了祈年殿,他是第二批。算是比较靠前的,许多朝臣们都守候在外面。看这样,中午能见到庄襄王与荆二就算是天照顾。
“臣,云玥见过大王,太子殿下!祝大王万寿无疆,祝太子殿下贤明远播振兴我大秦。”云玥觉得这是一个病句,庄襄王真要是万寿无疆。那立个毛线太子,自己干个三五百年不就完了。可别人都这么说,自己临时改词儿也没那墨水。
庄襄王很明显没有万寿无疆的样子,脸色白得发青,似乎没有一点血色。两腮也有些塌陷显得颧骨特别的高,眼眶上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儿。这才见了两波人,就是一副疲累的样子。
“免礼吧!云玥,你守卫平凉有功。母后跟孤说了你的难处,那三千老卒的家眷孤准了。不韦,这几****便给云侯办理。”庄襄王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云玥可以走了。如果可能,他现在才懒得说话。这些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还昏昏涨涨的疼的要命,一天到晚哈欠连天,似乎怎么睡也睡不够似的。
可没办法,华阳太后今天早上还跟自己提过。若自己再不办理,华阳太后就会直接传旨办理。那样,对大秦王上的声威是巨大损害。三千户民而已,不必为这样的小事,同太后闹得不快。毕竟,现在庄襄王体力和精力都有限。
云玥大喜,连忙再度施礼。“臣……!”礼没施完,云玥便愣住。两行鼻血缓缓自庄襄王的鼻孔里流出来,滴滴答答的滴的袍服上。祈年殿里的宫人和内侍还没反应过来。
千度顺着云玥的眼神转过头来看向庄襄王,顿时魂飞天外。岔了音的嗓子发出狼一般的嚎叫,“传御医,快传御医!”
祈年殿中,顿时忙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