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青瘫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急速往下坠似的,全身袭来的无力感将她拖至深不见底的深渊,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从身份、家人、还有现在就连她最挚爱的未婚夫,老天爷没有留给她任何一件,这让她不禁怀疑,这一切的真相是否永无大白之日,是否她注定就得从此活得这样不明不白。
眼泪还未乾,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便从胡青青背后传来,「他认不出你,我可是认得出你,杀人兇手。」
阴魂不散的高芝娜同着两位小妹,神气洋洋地站在后头,夕阳底下她们的影子被拉得莫名巨大,几乎完全吞噬了倒在黑影范畴内的胡青青。
原来她们一直在背后看她的好戏。
「又不说话了?杀人兇手?」高芝娜嘴角掛着的笑容含有戏謔的意味。
面对这些冷嘲热讽的面孔,以现在遭受极大打击的胡青青来说,她真的没有多馀的力气去和她们抗衡。
「瞧瞧她,一副厚脸皮的样子,该不会还以为身为学生会会长又是篮球校队的许堤喜欢她吧?」一旁矮胖的女子满脸嗤之以鼻。
「如果真的是,那只能说是癩虾蟆想吃天鹅肉了,来,叫声呱呱来听。」另一边金发太妹样的女生边吊着白眼说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停地用尖尾梳在梳那连蚊子闯进去都会迷路的厚瀏海。
「程醒寒,怎么你到哪里都是个碍眼的存在啊?就不能检讨检讨一下自己吗?」
高芝娜面目狰狞的脸越逼越近,在背光阴影的笼罩之下看起来更是吓人。
「随便你怎么说。」胡青青冷淡地回了一句。
身心俱疲的胡青青实在再懒得与她们这帮人争辩,以现下的情形,不让她们闹一下她们是不会罢休的。
「那你快承认你是杀人兇手啊!」高芝娜说到『杀人兇手』时还特地放大了音量,深怕她听不见似的,「你这人难道都不担心谢云曼晚上来找你索命吗?哈哈哈哈。」
「快承认啊!」胖女学生应声道。
胡青青满肚子憋屈,没做过的事情叫她怎么能随口招供,她当然不会承认好逞了她们的意。
「还不快承认!」金发太妹拿着梳子在空中做了个不知名的挥舞动作,看起来像是要作势吓唬胡青青。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隔岸观火的人慢慢蜂拥而至,全都在交头接耳,或对地上的胡青青议论纷纷,个个像是在等着高芝娜一行人对她做出最后处决。
胡青青却什么也做不了,彷彿是俎上之肉,任人宰割。
绝望之际,一道怪力骤然将胡青青飞也似地拉起拖走,留下错愕的围观眾人。
一双充满温柔力量的手在前牵引着她。
胡青青看不见那名男子的脸,只知道他的头发在金灿灿的斜阳底下,散发着一种迷人炫目的浅色光泽。
奔驰了不知多少阡陌,两人总算在学校内某栋大楼走廊尽头处停了下来。
「同学,刚刚真是谢谢你。」跑得气喘吁吁的胡青青双手按在膝上,感觉方才跑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谢。」
好不容易才缓气过来的胡青青抬头一看,总觉得眼前这面庞好像在哪里似曾相识,她想看得更仔细些,可惜周围的昏暗使他的脸更加曖昧不清。
「话说你怎么会落得这副下场啊?」男子的口吻有些屁颠屁颠。
「什么?」听到这反问,胡青青也有点不悦。
这声音、这语气,她分明那里听过。
此时一缕夕色从天边的暮靄之中照射在男同学的发根上,呈现出一股不寻常的顏色,朦胧间,也在他的五官之间留下凹凸深邃的光影。
她想起来了,她那天曾在家门前遇过这个男孩。
「是你!」胡青青回答得有些后知后觉。
「不是我是谁?」男子嘴角勾出个微笑,笑容弧度相当完美,「我,全都看到了,刚刚操场上发生的事。」
胡青青立时脸羞得通红,刚才闹了这么大的一齣,不管谁看了都会以为真的像高芝娜那帮人说的,是她一厢情愿地在上演男追女的狗血剧码,想到这她就马上想找个地洞鑽。
胡青青连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是误会。」
「我知道。」男子直鉤鉤地盯着胡青青,她发现,夕阳下他的眼瞳也是浅褐色的,如清澈见底般的溪水,「我一切都知道,我从第一眼在小区看到你,我就猜到了。」
听见这话,胡青青心中一怔,没来由地。
「你又知道什么?」胡青青挺着胸问。
男子瞅了一眼胡青青后,目光拋向远在天际的粉紫色云彩。
他若有所思道:「现在的你是不是觉得很徬徨无助?生活遭逢了鉅变没人理解,也没有人知道你是谁,明明是一样的人事物,一觉醒来后,却都有了天壤地别的面貌,一切都像是乱了套,你失去了你所拥有的,以前的你好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落半点痕跡。」
男子又侧过脸,凝视着胡青青,眼底尽是扑朔迷离,「你不是程醒寒,对吧。」
胡青青的背脊瞬时发凉,他的话像是针针见血,一针一针地刺进她内心最深处。
「有时候千万不要轻易地相信你双眼所看到的。」
胡青青懦懦问道:「那既然你知道,你倒说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解释?」
「宇宙里存在着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平行时空,当你种下了某种因,它可能同时就能在不同时空分裂出好几种不同的果,它们同时存在却又相互影响,现在的你只是从一个时空意外地到了另外一个时空而已。」
胡青青瞪大眼睛,呆怔了好半响,打从心底对这个结论感到始料未及。
「我能相信你说的话吗?」她回神后道。
「那你觉得还有什么可以去解释你所遇到的乱象吗?胡青青?」
胡青青双眼一震,面露吃惊,「你叫我什么?你再叫一次。」
这是她出事后第一次有人正确地唤出她的全名。
男子笑而不语。
他一定是刚才在操场上都听到了,当时自己因为内心激动才向许堤说出的自白,他一定都听到了,分明是。
胡青青没好气道:「你要我如何去轻易相信今天才第二次见面的人,他口中所说的话?」
提到名字,她不自觉看向他制服胸前的地方,仍然是一片净白。胡青青连面前这个男的何名何姓都完全不晓得,谁知道他不是在拐她。
男子也发现了她在看他的制服,明白她在搜寻什么,便先开了口,「我叫做利舍德,音乐班二年级。」
利舍德,真是个特别的名字。
「哦,原来读音乐班的连制服名字都可以不用绣。」胡青青又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虽然我制服没绣名字,但至少我还保有我的名字。」利舍德低着头,将脚边的一颗石子一脚踢得远远的。
胡青青明白后面这一句话是在挖苦她,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有关于误入平行时空的事,你刚好遇对人了,明天放学后来图书馆找我,我会准备好相关书籍和文献等着你,记得要来,我是在帮你。」
胡青青噘着嘴,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再说吧!」
虽是这么讲,但其实她的内心早就开始动摇了。
从利舍德提起平行时空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