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佩是孔家传人身份的象征,凡持玉佩者,可以向孔氏提出三个请求。孔家人会不惜一切财力人力,达成要求。
孔家拥有孔圣传承,更掌控着天下文脉,只要孔家愿意,哪怕是将一个国家改朝换代都不在话下。
旁人或许不知道这个玉佩意味着什么,宇文烨身为大夏的皇室却是再清楚不过。
孔大儒作为孔家第四十七代传人,年过古稀,人是老了,脑子却始终很清楚,治族赏罚分明,毫无含糊。就在去年父皇临去世的前夕,他以雷霆之势毫不留情地废黜了孙辈继承人,可见并不糊涂。
那他为何要送这样一个饱含政治意味的玉佩给他一个手握兵权的王爷?
是试探还是暗示?
无论是哪一种,宇文烨都没有兴趣,他眸色冷淡,一瞬不瞬地盯着孔大儒,好似要将他整个人看穿一样。
“……”孔大儒很久没有遇到过被人这样凝视的情况。
刚刚加冠不久的男儿郎,在他眼里跟个孩子没什么区别,年龄甚至比他的一些孙辈还要小上不少,但他整个人所带来的威严与压力却丝毫不逊于自己曾经见过的几任大夏帝王。
确实有为皇为帝的底蕴……
孔大儒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宇文烨的眼神愈发复杂。
大夏的朝堂,可经不起太多的而纷争了。
“倒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孔大儒儒雅随和地一笑,垂眸看下自己的刚刚送出去的“见面礼”,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尬色,“不好意思,老夫取错东西了。”
说完,他又姿态从容将代表着孔氏族权的玉佩挂回腰间,重新摘下一枚普通的美玉赠给宇文烨。
长辈的见面礼,自不能推辞。
宇文烨纵使内心涌着一股难言的火气,也只能压下来,接过玉佩,语气生硬地行礼道谢。
“师父,府上有事,我先回去了,”他朝俞大儒招呼了一声,便匆匆离开了。
凤清歌察觉到了他前后的态度变化,又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微微敛眉思索——朝堂上近来出什么事了?
他这个徒弟,可从来没有叫过自己师父……俞大儒心下惊奇,目光落在孔大儒拿错的那枚玉佩上时,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其他三位大儒察觉到了不对劲,相互看了一眼。
谢大儒轻咳一声,朝堂下一众弟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见完小师妹,就散去吧。”
凤清歌正思考间,她的师兄们纷纷提出告辞。
因非休沐之日,众人多是乘着午时休息的空闲来的,这会儿马上就到了未时,也不能再多待了。
“小师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就来城东鲈鱼巷徐宅找我。”徐咏冲她眨眼笑道,“徐师兄我官职不高,好在学问倒还没丢,应该能指点你一二。”
别的师兄或跟着自报家门,或劝她好好读书,千万不要将心思沉溺在男女情爱上,虚度光阴。
凤清歌一边点头,一边亲自送众位师兄离开。
而这厢,俞大儒等人一散开,就冷着脸质问:“姓孔的,你胡乱送玉是什么意思?”
孔大儒好脾气地赔笑道:“今天出门换了佩玉,不小心拿错了。”
俞大儒丝毫不信,哼道:“旁人出错我或许还能相信,你这老匹夫是堂堂孔家族长,平时最严谨不过,岂会轻易拿错?我徒弟好好的,又没招你又没惹你,你作甚要耍弄他?孔任玉,你今天不解释出个一五一十的,休怪老夫与你绝交。”
刘大儒三人一副看戏的样子,半点没人插手二人恩怨的意思。
孔大儒苦笑,看向谢大儒道,“谢兄,此事,你应该明白吧。”
谢大儒挑眉,摇头。
孔大儒无奈,唉了一声,颇有几分指责意味地道:“烨王面相有变,你难道看不出来?”
谢大儒易学功夫极深,相面之术亦是大夏翘楚,即便是钦天监和相国寺的两位,也比不上他。
谢大儒摇了摇头,道:“我从不主动给人相面。”
多年前,他与一人做赌,承诺输了以后便不用这一身易学功夫。这些年来,虽从未停止钻研易经,也教了不少门徒,却因为那个誓言,自己没再用过。
“什么面相?”刘大儒惊讶地问道。
俞大儒冷着脸盯着孔大儒,等他继续解释。
孔大儒摩挲着玉佩,将自己的发现道来:“约六年前,烨王还是宫中皇子,那时见他时,我曾暗暗断言他活不过二十五;但刚刚见他,他面相大变,命宫光明如镜,官禄宫丰隆饱满,天仓丰满无缺,竟是难得的帝王之相。我担心……”
俞大儒脸色霎时黑了,胸膛起伏了两下。
“你是说我徒弟将来会弑兄夺位,做那等遗臭万年的恶事?”
孔大儒没有说话,更没有点头,又分明是肯定了俞大儒的话。
兄弟阋墙,并非稀奇事,尤其还是在帝王之家。
俞大儒咬牙,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我教大的徒弟,断不会如此。孔任玉,相面之术虚无缥缈,乃无稽之谈,我希望这些话不要传到外面。否则,别管俞某不客气!”
最后,语气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警告。
谢大儒听完二人的话,道:“孔贤弟,相面之事,多有不准,如你所言,仅仅六年左右,烨王面相便有变化,那你怎能保证再过个六年,他的面相不会再变?你因着片面的判断,就唐突地用这块孔氏族玉去试探他,不仅羞辱了我大夏的战神,更是故意中伤俞贤弟的心。”
刘大儒赞同地点点头,“别的不说,烨王的为人确是无可挑剔。听说他回京前,西境六城百姓特意为其献上了六把万民伞,临行时上万百姓跟在后面,含泪送行数十里。能做到军民亲如手足,绝非一个寻常皇族将领,烨王之品性可见一斑。”
“孔兄,这件事你确实做得过了,”葛大儒摇头。
五人之中,唯孔大儒除了国子监博士这一身份外,同时还是一个能掌控国运的顶级世家的族长,所以他看似温和,做事时却难免会用上些许手段来揣弄人心。
若是平时,倒也罢了,但今日他们五人是抱着收徒目的而来,俞大儒亦是真心实意地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徒弟,结果徒弟却被这样对待……
孔大儒这会儿也想起那些关于宇文烨的消息,面上露出惭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