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说什么是我嫁过来三年无所出,才想纳妾的,不过是被外面的狐狸精给勾了心魂去了,变心就变心,还说是为了子嗣着想。”她嘲笑道,笑这笑着才刚制住的泪水又滚落下来。
“真为了子嗣,我即使再善妒也不会这般不知道规矩,三年无所出,按律例他是可以纳妾,可他偏偏要迎个勾栏瓦舍的风尘女子进门,他想置我庄家与何地”
“这两年他许家靠着纪府那边起来了,便就可以这般辱我庄梦儿了吗,他休想,我死也不会同意她进门的。”
庄梦儿说着忽看向明蓁幽幽道:“年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想当初我刚嫁过来时,他日日缠着我,一口一个小心肝,那时他对我多好啊,可现在···不过短短三年他就变得和别的男子一般了,他今日竟···竟还想动手打我。”思及此处她掩面痛苦的哭了起来。
看着哭得眼泪婆娑的好友,明蓁心中思绪复杂,竟想不出一句安慰她的话来,只能轻抱着她。
那日她在许府陪了她许久,直至暮色深深才回了怀远街家中。
屋内烛火已燃过半,蜡油蔓延在烛台上渐渐成型,见妻子久久不回话,何为安又问了一句:“等你什么?”
自他这回归家,发现年年好似一直有心事,而前几日去许府回来后,更是常见她发呆,今日还站在窗口吹冷风。
她这般心思单纯,是个藏不住事的,何为安也不开口问她,就想等她什么时候忍不住了,再自己开口来与他倾诉。
“夫君,我请季大夫来为我看过的,他说我身体没问题的。”明蓁小声的回他。
“嗯?”
她的话太跳跃,何为安面带疑惑的看着她。
“大夫说我可以···”明蓁越说越小声。
“可以什么?”他顺着她的话问。
明蓁慢慢从他怀中爬起,平视着他的眼睛握紧双手鼓起勇气大声道:“可以给你生孩子的,所以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说到后面她气焰又低了下去,她连个时间限也不敢说出来,大夫虽说她没问题,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怀上他的孩子。
“这么想给我生孩子了。”何为安盯着她的澄亮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问。
“我们是夫妻,这不是应该的吗?”明蓁轻眨了下眼睛,反问道。
何为安点点头,面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嗯,所以?”搭在她腰枝上的大手突然一个用力让她跌在他身上,他看向她目光沉沉,声音微哑:“年年,是在怨我以前不够努力吗?没能给你一个孩子。”
明蓁不知他是怎么听的,竟会这般曲解她的意思,她奋力想从他身上起来,正欲开口反驳他,刚一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呜”之声了。
夜还很长,何为安身体力行努力地满足着妻子简单的愿望。
······
翌日,灯火初上。
街市上各类小吃摊贩卖力的吆喝着,常有食客忍不住被那诱人扑鼻的香味勾去。
明蓁直勾勾的看着那炸得香酥的团子,无奈轻叹一声,手下意识的往腹间衣裳上摸去,随即五指微曲垂在了身侧。
早知道何为安是带她出来逛夜市的,晚膳就该少食些的。
现在她也只能望着这些许久未见的吃食,心有余而胃不足了。
不过很快目光就被对街那摆着一排排精致的朱钗水粉摊子给吸引过去了。
她惊喜的拿起一枚步摇,眼睛同时目不暇接的望着其他的,眸中光彩熠熠,想不到在这种街市上竟还能看到这么出彩的的发饰。
这里的簪饰用料虽不显,但做工都极其精致,而且别出心裁,甚至有些东西看着竟比东街锦屏阁还要亮眼。
明蓁开始兴致勃勃的流连在各小摊前,看到喜欢的还时不时的拉着何为安,问他的意见,不一会儿就所获颇丰。
走着走着街道宽阔了起来,一座气派恢弘雕梁画栋,彩绢垂挂的大楼位于街角交汇处,琳琅满目的彩灯齐齐亮起,暗香在空气中浮动,偌大的牌匾悬于正中,行云流水的如意楼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明蓁手中拿着一支绿茎缠绕黄花点缀的素簪,手慢慢的垂了下去,拉过何为安小声问他:“我们现在在乐坊?”
顺着她的目光,何为安回头看了那座如意楼一眼,朝她点头道:“是,怎么了?”
难怪这里的头饰朱钗做工奇巧,品类之多,乐坊作为京中各大秦楼楚馆集中之地,在这里做女子生意的摊贩尤其之多。
而如意楼做为上京城中赫赫有名的销金窟,即使明蓁这种久居深闺的世家小姐,也常有耳闻,实在是京中各府但凡有那风流韵事传出,多多少少都能和这如意楼扯上些关系。
便是许三公子心心念念想纳进门的那名女子,正也是出自这如意楼中。
即使在对街,似乎也能听见楼中传出的丝竹之声,明蓁想起梦儿的事,她突然也有些害怕,放下手中的簪子,扯了扯何为安的袖口处的衣裳,“夫君,我有些乏了,不想再逛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看着她放下的簪子的,何为安浅笑的望着她没有直接回她的话,反而问她:“怎么?不喜欢吗?我方才见你拿着看了许久。”
“刚刚已经买了许多,够了,不想再买了。” 明蓁此刻只想快点同何为安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她话音刚落,却见阿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了,朝中何为安点了下头,随后站在二人身侧。
“年年,我瞧着这支簪子倒还不错。”何为安拿起明蓁刚刚放下的簪子,继而转过她的身子笑言:“我帮你试戴一下。”
俯身弯腰帮她簪发时,他附在她耳边低语:“你看下右边巷子里出来的那个人。”
他突然莫名的一句话,让明蓁有些摸不着头脑,抬起眼睛顺势朝右边巷口看去,忽瞳孔猛地一缩。
还未来得及有其他反应,人已经被何为安转了过来,望着她头上的簪子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买了吧。”
看着他浅笑的面容,明蓁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有些不太真切,脑袋里面嗡嗡的,心绪复杂万千,攥着他袖口的手指紧地发白微颤着,眼中的惊骇未消,愣愣的对上他的目光,迟缓的开口:“为安,这,这就是你今日带我出来的原因吗?”
以为她是害怕,未曾注意到妻子异常的何为安凑近去帮她取簪子的时,低声问她:“年年,是他吗?”
温柔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响起,明蓁慢慢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无力的垂下,“是他。”
把簪子递给一直在旁边候着的雨霏,吩咐阿七付完银子后,何为安牵过明蓁的手,“方才不是说累了吗,我们回家吧。”
出了乐坊,街上行人稀落,不再那般热闹,连灯火也暗淡了许多。
名贵精致的雕花窗页后,一双美眸间静静注视着携手相离去的二人。
风肆意的卷起她在冬日穿着有些单薄的绢纱外披,上等轻薄的材质随风舞动。
灯火辉煌的楼中,她衣诀翩翩,美得仿似天宫的仙子,前来寻她的侍女小娥看得痴迷了一会儿。
也难怪扶桑姑娘能在入楼才两年时间,就稳站如意楼三姝之一的位置。
这般仙姿佚貌,又有哪家的郎君能不动心了。
小娥上前恭敬出声提醒道:“扶桑姑娘,吴大人已在房中等候您有一会儿了。”
看着已经远去的人,扶桑慢慢收回目光,嘴角挂上惑人笑意,声音动听,不急不慢:“嗯,我知晓了。”
第31章
深冬, 皑皑的白雪覆盖住了整个上京城,近来连日的暴雪,压弯了山间翠松的腰肢。
走出西郊废弃的土地庙时, 刘剡的双腿一个踉跄, 仰面摔倒在雪地上, 下属忙上前欲扶起, 他摆了摆手, 动作迟缓的从地上起身,远望上京城中, 那白茫茫的一片, 似化为一片片的雪花朝他袭来,冰冻彻骨, 寒意传遍四肢百骸。
步履缓慢的朝城中走去, 脚步印在深深的雪地里,每一步看着都走得艰难无比。
天际泛白,房间里面蜡烛早已燃完,拨动火盆内的炭火,待最后一块暗红的木炭也已熄灭它最后的光亮, 盆周再无一丝热气时,刘剡起身打开了房门走出兵马司的歇息室,他昨夜一夜未回家。
早市, 茶楼人声鼎沸, 说书先生在台上抑扬顿挫的讲着各种奇闻异事, 引得坐下叫好的食客连绵不绝, 上京城中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二楼雅间, 等人赴约的刘剡听着外边的声音, 好不容易静下去的那颗心又变得焦急了起来, 在他即将把茶壶内的最后一杯茶水饮尽时,房门被人敲响了。
立即放下手中的杯盏,刘剡起身打开门,见到何为安时,同时眼神谨慎的朝茶楼四处巡视了一番。
雅间内,听完刘剡的话,何为安眉心深锁,陷入了沉思。
今日一早刘剡派人请他来茶楼时,他心中虽有预感,事情或有进展了,但绝对没想到不过几日的时间他们竟会突然落入如此被动之地。
事情还要从前日说起,刘剡派去跟着姚奎的人发现了如意楼外突然出现了许多可疑人员,那些人下盘稳健一看就是在军待过的人。
刘剡吩咐下属,小心盯着切勿被人发现了,本想顺藤摸瓜查明对方身份后,再下决定的。
可那姚奎不知是察觉了什么,还是觉得一直待在京中不安全,昨日天不亮偷偷出了如意楼,准备偷偷出城。
可就在他还未走出乐坊时,那伙人突然冒了出来,朝姚奎袭去,招式凌厉狠毒,显然是要灭口的架势。
好在姚奎也是行伍出身,身手不弱,当即与人缠斗了起来,但他本就有伤在身,且对方人数占优势,很快他便伤痕累累,陷入了末路之地。
刘剡当时一直带人紧跟其后,本不该直接贸然出手的,但眼见那姚奎即将死于那伙人刀下之时,怕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又断了,情急之下还是出手救下了姚奎。
那伙人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有变故,刘剡同他们交手时能看得出来对方的犹疑,借着对城内的各大小街道的熟悉,救出人后他们成功摆脱了对方,并立即偷偷把人送出了城中。
本以为撬开姚奎的嘴会费一番功夫,没想到那姚奎许是被多日的躲藏逃亡早已吓破了旦,再加上乐坊刺杀那一出,他一见到刘剡还未等刘剡开口,就脱口而出是楚王要杀他。
“是楚王要杀我,当年昌平街的事是楚王指使的,他现在要灭我口了。”
“兄弟们都死了,我逃了快两年了,我逃不了了!”姚奎激动惊恐的不断乱语着,身上的伤让他痛苦的蜷缩的地上。
“逃不了了。”
说着看向刘剡,知道他才是众人之首,费力朝他爬去,拽住他腿边玄色的的衣袍,眼里露出祈求的光芒,“大人,您救救我,救救我!”
姚奎死死抓住刘剡的袍角,就像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不停的求着他。
他的话就像是一颗惊雷,废庙内兵马司的人皆下意识的看向他们的首领,眼中都带着骇意。
从他一开口时刘剡就已知不妥,可还未来得及阻止,姚奎就已经喊出来了。
在众人面面相觑等副指挥使发话时,刘剡挥手让众人都出去了,自己单独盘问姚奎关于三年前郕国使团一案所有的细枝末节。
姚奎此时精神早已崩溃了,刘剡问什么,他就交代什么,一五一十,毫无隐瞒。
出来时,见守候在外的下属们,刘剡沉声开□□代:“你们都是跟随我多年的人,今日之事,定也知事态严重性,方才他的话若有一个字的泄露,在场众人包括我会是何下场,你们想必也心知肚明。”
“是!”众人皆面容肃穆地皆应道。
郊外寒风肆掠,刘剡回头朝内看了一眼,“看好他,别让人跑了,还有”他停顿了下,“别在他面前暴露你们的身份。”
好在他们救人时穿的都是常服,款式布料也是上京城中最普通的那种,盯人时为了谨慎连鞋子也都换了的,对方应该没这么快能查到他们。
茶楼雅间的门外,小二轻叩房门,“客官,需要添加茶水吗?”
在听见脚步声的那一刻,刘剡就立即站了起来,目光紧紧盯着门外。
听见是店小二的声音后,提着的那颗心松了下来,朝外道:“不用。”
待门外的脚步声走远后,刘剡将昨夜思索了一整夜的打算对何为安说了出来:“侄婿,这件事就到我这为止,趁现在纪家和楚王那边还没发现,你不要再掺和进来了。”
姚奎所知的太少了,更本无法作为指控一个亲王的通敌的证据,他所说的当夜参与那件事情的人都已以殉国烈士的身份死在三年前那场西境之战中了。
姚奎当时因父丧留在了京中,西征大军出发不过半月后,一天夜里他家就曾潜入人图谋杀他,好在那夜他因腹痛出去如厕时发现了。
当时他以为是之前结仇的人来报复他了,因此出去躲了几个月。
待欲回家时却听说此次西征的兄弟皆死在了战场时,那夜差点被杀的情景霎时就浮现在他眼前,他越细想越心惊。
不可能这么巧合,早该想到的,他们参与了那样的事,楚王怎么还可能留他们,即使楚王不除他们,纪家也绝对不会允许在楚王身上有任何的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