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错,适合郊游。”施因安推开窗户,让阳光跟新鲜的空气一并渗入室内,冲淡访客带来的阴翳气氛。

他深吸了口混着青草气息的新鲜空气,开玩笑般道:“没考虑去度个假吗?我听说你昨天遇到了一位……”施因安佯做思考道:“美丽的小姐?”

施因安姑且能算是年轻人,长相英俊,戴着眼镜收敛不易察觉的锋芒后,很难引起其他人的戒备和警惕——但在这名访客面前毫无用处。

“可以邀请她一起去。短暂的旅途可以拉近两颗躁动的心灵,”施因安自顾自开朗,说到最后还朝对方眨了下眼睛:“这可是我的亲身经历。”

简温书对此无动于衷,将一切拒之门外——不管是他了的善意还是恶意。

不,准确来说,这是自我封闭的创伤性反应。

施因安在心里道。

这是他接手特殊案列的第二年。

施因安不是普通的心理医生,他就职于特殊部门,正常情况下,大部分病人都来自军队。

简温书是一位特殊的病人——身份特殊,经历特殊,病情特殊。

在经过重重审核后,施因安知晓了对方的部分信息,以便于对对方进行针对性的治疗。

在阅读完那些相关信息后,施因安怀疑要么他看到的资料是假的,要么在他没察觉到的时候,自己已经疯了。

当然,在目睹了“证据”后,施因安相信了第三个可能: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而他们拥有了一位“先知”。

比这更荒诞、离奇和匪夷所思的,是这位“先知”所经历的一切。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施因安非常清楚,人类有多脆弱——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

濒临死亡的经历足以让普通人发疯,目睹亲人的死亡足以击溃正常人的心理防线。

而对方送葬过这个世界,无数次。

这意味着他见过无数人的死亡,也死过无数次……

简温书眼下能维持正常的逻辑思维能力,没有发疯,简直是奇迹。

当然,施因安怀疑对方早就疯了,只是疯的像个正常人而已。

但不管怎么样,在“那个时间”日益逼近的情况下,他们需要他维持眼下的良好状态。

既然无法治愈,那就只能期待病情不加重了。

没得到对方的回应,施因安追问道:“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简温书看了他一眼。

在之前的对话中,他几乎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但那个人显然是不同的。

施因安在他眼里看到了微弱的情绪,像溺水的旅人,试图挣扎又知晓挣扎毫无用处。

施因安坐正了:“她对你来说,意义非凡。”

简温书闭了闭眼:“那你就该清楚,我为什么不打算做多余的事。”

施因安确实清楚原因,在注定会失去的前提下,漫长的痛苦和短暂的欢愉都太过残忍。

“我一直在思考,是什么支撑着你在一次次失败中继续前行……”施因安的声音温和:“跟既定的命运抗争是一个痛苦的过程,但放弃却很简单。”

他轻声道:“是因为她吗?”

简温书垂眼注视着地面,像透过在空无一物的世界中看到了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他难得有了倾诉欲——在他将他所知晓的一切告诉可信赖的人之后,他就再也没提起过那些沾满了绝望和血渍的过往。

“我曾跟你们一样普通。”

各种国家级奖牌摆满了屋子的心理医生面带微笑倾听着,鼓励对方继续。

“弱小又可怜,时常愤怒为什么偏偏是我,又因为怕死而苟且偷生……”虽然这么说,但简温书的语气却温和了下去,显然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我那时差不多已经被击溃了,”简温书笑了一声:“现在看来,那时的我确实很糟糕,扭曲、狭隘、弱小、愤怒、无能……真可怜啊。”

“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简温书垂下眼,露出真实的笑意:“不然也不会对那样的我伸出手。”

终于听到重点的施因安精神一振,划出了关键字,“拯救”以及“转折点”。

从差不多被击溃到眼下强撑着伪装成正常人,这其中的转折有且只有可能是因为她伸出的手。

简温书脆弱的时间十分短暂,转眼间,就收敛了外露的情绪,重新变成了施因安熟悉的模样,冷漠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后来,她死了,”简温书平静总结:“那个世界配不上她。”

施因安合理猜测道:“她为了你而死?”

简温书摇了摇头,他或许该嘲讽一声,但他懒得生出无意义的情绪波动,只是平静道:“在末日多活几天,你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施因安还想趁简温书心防波动的时候再问些什么,但简温书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看了眼手表,提醒对方:“心理诊疗时间结束了。”

施因安下意识的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下午三点,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简温书站起身,转身朝门外走去。

踏踏踏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如果有心聆听,又足够敏锐,或许能察觉到对方迈出的每一步间隔的时间都相差无几。

施因安打开电脑,撰写相关报告。

“新出现的特殊目标,疑似病人对世界和人类认同感的‘锚点’……”

走在熟悉的走廊上,简温书摸出手机,犹豫了下。

或许是因为方才提起了她,虽然已经决定不做多余的事情,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电话已经播出去了。

“嘟嘟嘟”的声音响了半晌,传出无人接听的提示。

简温书停下了脚步。

*

“末日具体是指什么?丧尸?全球气候异常?还是其他什么?”

“你说的我都经历过,丧尸、冰河时期、洪水、动物异变……这些灾难在最初都难以察觉。而在被察觉的时候,它往往已经形成了惊人的规模,足以在一瞬间毁灭原本正常的社会模式。”

“动物异变的那一次,起初只是一些游客在山林中失踪的案列……”

*

太阳高悬着,赋予世界暖意,天空中没有阴霾,也见不到几小时后会迎来暴雨的迹象。

小仓山上,听到广播的游客仰头看了眼天空,对广播里的通知半信半疑。

不过仅仅几分钟后,数架直升飞机在天空上方盘旋,打消了他们的怀疑,急匆匆收拾东西,驾车准备离开小仓山。

“爸爸,那是警·察叔叔吗?”汇流在离开小仓山的车流中的某辆车内,小孩指着另一道人群问道。

握着方向盘的男人扭头看了眼,不远处已经禁止通行的进山马路上有一整排军装正在有序前行。

“他们准备上山?”对方扫了眼军队急匆匆赶路的模样,有些惊讶,但这些惊讶很快就凝结成了震惊。

在那些翠绿色的人流后,数个钢铁机器在阳光下折射冰冷的锋芒,叫他倒吸了口冷气。

车流里陆陆续续有人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然的声音。

“军队拉练啊?嗨,我说怎么突然又是暴雨、又是封山的。”

*

“杜岚,”富二代急匆匆的赶回露营点,见杜岚正在有条不紊的搬东西,上去搭了把手,一边帮着搬东西,一边告知最新消息:“大小姐去找霍姝他们了,我们怎么办?”

“先把东西收拾好,”杜岚冷静道:“不要急,急也没用。”

富二代看了眼周围,露营点冷清得见不到其他人。

虽然阳光依旧,景色也如之前那般美好,但富二代莫名有种如坠深渊的错觉,带着暖意的阳光洒在身上都吹不散那股寒意。

“霍姝他们会不会……”他没说下去,后悔道:“我应该跟她们一起的……”

“小仓山很安全,”杜岚打断富二代的话:“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你有想东想西的工夫不如先开车下山看看情况。”

富二代立刻警惕了起来——葛云毫不犹豫的去找霍姝她们的场景还停留在他脑子里,杜岚这么一说,他总有种对方也要支开他去找人的错觉。

“想什么呢?我又不会开车,”杜岚关上后备箱,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道:“小云的车没钥匙,就你那台能开。”

“你是说,我们下山?”富二代仍然在纠结:“那霍姝他们……”

直升机的螺旋桨转动的巨大响声从上方传来。

“有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情,你确定你跑去小仓山深处找人,不会浪费人力再来找你吗?”杜岚:“我们眼下要做的是,不要浪费专业人士的时间。”

直升飞机在上空盘旋,软梯从飞机口落下,一个人影从半空一跃而下,在空中翻转,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这一幕让富二代目瞪口呆,尤其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后。

难道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是接受过训练的“专业人士”吗?

大小姐马尾一甩,风姿飒爽的模样还没从富二代脑海里褪去,这家伙从直升飞机上一跃而下的场景又给了他当头一棒。

简温书站起身,端详草地上的痕迹,扭头朝进山的方向走去。

“他认路?”富二代看着对方沿着他们走过的路飞快前行,问了句傻话。

幸好直升机上除了目中无人的简温书外,还有正常人。

对方等直升飞机盘旋到足够近的距离后,才从软梯上下来,跟富二代他们打了声招呼:“是杜岚跟应子龙?”

“是,”富二代从简温书身上转回目光,瞄到对方肩上的肩章,瞬间站直了身体:“我是应子龙。”

“有些事情要跟你们确认……”对方表情严肃道:“希望你们能配合。”

“没问题!”富二代大声道,就差敬个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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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跟你们一样普通。”

施因安面带微笑:放屁,我一点都不普通,看到我背后的奖杯了吗?老子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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