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有数便好。”云烨点点头,审视一般的眼神看向晋亭,“你什么时候跟我妹妹这么熟了?”
晋亭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这叫什么话,认识这么多年了,想不熟也难。”
“这倒是……就是,觉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云烨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目光在晋亭和云楚忱之间来回挪动。
晋亭赶紧转移话题,指着王德福和田家两兄弟:“这几个这么办?”
王德福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不会把自己小弟弟给喀嚓了吧!
听说之前他就对一个拐贩孩童的恶棍做了这种事……
虽然是那人罪无可恕,但这种惩罚简直是男人不可承受之殇啊!
不知道在晋二公子心里,毁容跟拐小孩是不是同一程度的恶事?
王德福心中想着,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眼睛不停的在晋亭身上瞄来瞄去。
晋亭当然不知道王德福内心如此丰富,挑眉看着他乍青乍白的面色,说道:“你用这种眼神看我作甚!”
“没没没!”王德福战战兢兢瞄了一眼晋亭,赶紧摇头,表示自己啥都没想!
满京城谁敢得罪这位英雄……
这位从小就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以说是吃坏蛋长大的。
那群混迹市井的,见了他都得绕道儿走,也就田满粮那两个笨蛋不知道这位的厉害。
云楚忱倒是十分宽容,“今日他们也算是将功补过了,惩罚就免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尤其是你,王德福。”
王德福仰着脸看她,面色犹疑,似乎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
连府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家,上到连家老太爷,下到连佩连二姑娘,几代人就没一个好相与的。
他今日让连佩受了这么大的窝囊气,过后她回过神来,难保不会报复。
如果无人庇佑,他就只能离开长安,可他又能去哪呢?
“云大姑娘!小人早就没什么亲人了,根本无处可去,如果您愿意收留小人,小人愿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云楚忱听了他的话,并不意外,“王德福,你不是个笨人,应该知道我宣永候府不是连家那么好进的,更何况,我留着你,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王德福斟酌了片刻,说道:“小人在连府只做些杂活谋生,一直老实本分,这次摊上这桩糟心事,实在是无妄之灾。如果您能信得过小人,小人愿去庄子上替您看着连姨娘,以防她对您不利。”
这话一说,春芜几个丫头都意外的看着王德福,神色缓和了许多。
说实话,王德福老老实实干活,没招谁没惹谁,突然撞倒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实在倒霉。他能想到这么个和稀泥的办法,也是不容易,也说明他本心不坏。
云楚忱笑道:“你说的倒也不错。”
王德福听她这么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恳请云大姑娘给小人一个机会!”
“既然如此,我便也将你送到庄子上,不过丑话要说到前头,事情做的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但你若是做不到今日所言,也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连姨娘跟王德福的梁子已经结下了,两人新主旧仆关系复杂,相互之间难以信任。
所以云楚忱能放心用王德福,王德福也能踏踏实实尽心为云楚忱办事。
“是!小人谨记在心!”王德福朝云楚忱磕了个头,又将连佩那张白两银票拿出来,说道:“这张银票,小人不敢花用,还请云大姑娘处置。”
这下,连旁边的晋亭跟云烨也对他刮目相看了。
田家两兄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白白交出去了?!
云楚忱赞赏的看着王德福,吩咐春芜,“带他去收拾一下,明日送他到庄子上,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是,姑娘。”
王德福被领走了,田家两兄弟面面相觑,怎么这个王德福不但没有挨打,还成了云大姑娘的手下?!
云楚忱见他们两个直着脖子盯住自己,一脸期待,挑眉道:“怎么,你们有什么话说?”
田满粮满眼希冀:“云大姑娘,我们兄弟俩……”
“不行。”云楚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啊?这……我们……”田满粮嘴笨,见云楚忱态度如此斩钉截铁,有些懵,不明白她为什么拒绝,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
“你们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却不找点正经行当谋生,整日盘算着邪门歪路,我为什么要用你们这样的人?”
蘅兰也在一旁说:“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是你们这两个笨蛋能干的事儿?也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吧!”
“额……”云楚忱看了一眼蘅兰,话是说的没错,但听起来怎么有点怪呢,好像再劝他们学点本事再去作恶似的……
田满粮闻言脸臊的通红,“我们……我们不是,我们也去行作团市里找过活干,但都做不了几天就被赶出来了……说实话,我们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田家两兄弟性情耿直,经常被人欺负。
尤其是田饱饭,胆子小,又总是说错话得罪人,田满粮不忍看弟弟被羞辱,难免要出头,结果就是两兄弟被人合伙被赶出来。
云楚忱其实早就让人去打听田家兄弟是来历过往了,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坏人,也没有真的想要动手伤害她,只不过,二人若是不能吃点教训,还一如既往的莽撞,她也的确没有办法用他们。
“既然如此,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不拘什么活计,只要你们兄弟俩能做满一月,我就收下你们,如何?”
田家兄弟对视一眼,都有些愁眉苦脸。
他们要是能安安稳稳找个地方干活,也就不会又今日这一遭了不是?
“怎么,你们到底答不答应?”
云楚忱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们,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到,那她又何必要帮这样没有志气的人呢?
田饱饭拽拽田满粮的衣袖,“哥……咱们就试试,我一定不再闯祸了,如果有人打我骂我,我就忍着……如果能替云大姑娘做事,我们以后就不会挨饿,不会被欺负了!”
田满粮有些心酸的看着弟弟,咬了咬牙,朝云楚忱点头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云楚忱点点头,吩咐道:“让人将他们送出府。”
看着田家两兄弟走了,云烨笑着上前,用折扇轻拍了一下云楚忱的脑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妹妹这是在教他们如何活下去啊!”
云楚忱道:“他们心眼不坏,我不过是看他们还有救罢了。”
蘅兰道:“就像当年姑娘救下小石子儿的时候,也并没有直接收留他,而是给了他几个钱,让他自己去找出路,如今小石子已经出徒,能在济仁堂里坐诊,看些简单的病症了!说起来,那也是神医胡明的徒孙了!”
“不愧是我的妹妹,不像某些世家贵女,给几个乞丐施舍些银钱就要吵嚷的满长安都知晓,宣扬自己的善名,我的妹妹,这才是真正的救人!”云烨与有荣焉。
晋亭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云楚忱,将云楚忱看的面色羞红,她转过身去,“好了,说这些干什么,连姨娘那边还需盯着些。靳哥儿也要找人照应着,莫叫他听了什么闲话,让人给教歪了才是。”
蘅兰应道:“话是这么说,可二公子已经八岁了,如果让旁人来照顾他,他恐怕会十分排斥,再有二姑娘时不时吹点耳旁风,不闹起来才怪呢!”
衡阳郡主是肯定不能去抚养云靳的,她与连姨娘之间的矛盾不可化解,就算再用心去抚养云靳,将来也难有好结果。
再说,云楚忱也舍不得她费这个力气。
“如果祖母愿意,将靳哥儿养在南华堂想必是可行的。”
云烨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大伯说不出什么,大伯母也不用受这个累。”
云楚忱默默在心中盘算了片刻,道:“明早我就与祖母说一说此事。”
…………………………
清雪如絮,漫漫扬扬。
连府的马车行在路上,车内的气氛压抑至极。
秦氏忧心道:“这次咱们抓四姑奶奶背黑锅,三房知晓了定是要来问罪的!僖妃娘娘正是盛宠时候,又怀着龙种,这个时候跟三房生出龃龉,实在是不明智……”
“你以为我不知道?可咱们有选择吗?!”连胜行的面色黑如锅底。
他与连家二老爷是老太爷的原配所生,但连三老爷却老太爷的续弦所生,虽然都是有血缘的兄弟,毕竟不是一个亲娘肚子里出来的,隔层肚皮隔成山。
连姨娘与连三老爷是一母同胞,自然更亲。
但他不可能选择保连姨娘,不仅因为连佩是他的亲生女儿,更因为许家的亲事!这是他通往青云的路!
秦氏心急如焚,忍不住叹气,“四姑奶奶可是被连夜送到庄子上去了!咱们该怎么交代?老爷总要想个章程出来,到时候三房问起来,咱们该怎么说?”
“我是长房嫡子,为何处处要看三房的脸色!”连胜行闻言更是气闷:“我是淮阳侯府长房嫡子,爵位本就应该是我的,但三房出了僖妃之后,竟然有了不该有的心思!真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