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北半球各地黑夜时间达到一年中的最大值。
海城人民对冬季的到来不是十分敏锐,仿佛冬天的风独独略过这里。
叶子还是一样绿,午后的阳光不减,路上居民穿搭各异,短袖长裤,长袖短裙,厚外套……一天之中可以看见四季的衣服。
行走在街边,恍惚中瞥见有人翻出来厚厚的羊绒外套,才猛然间意识到,吹过耳后的风似乎带了寒气,原来冬已至。
当地人冬至很少吃饺子,也不喝羊肉汤,但一家人会聚在一起吃一顿晚饭。
晚饭是最特别的一餐,外出工作又或者学习的人都能空出时间坐在餐桌前。没有早餐的匆忙,没有正午的繁忙与疲惫,只有温馨的话家常。
冬至不放假,第二天还要上课,和谭路洲一起在家里吃过晚饭,时间才堪堪过八点半,父母就催着他们赶紧回去,免得晚了路上堵车。
他们有半个月没见面,走去车位短短几分钟路程,谭路洲故意放慢了脚步,他很想认真看一看江桥。
这段路光线很暗,路灯下微黄的发丝被风吹起,她伸手挽到耳后。
地上有一片落叶,干枯的边缘往里卷曲,江桥像是发现新鲜事物,一路踢着走。
树下有人卖仙女棒,几个小孩子在长辈的带领下将人围住。
拿到的孩子比吃了糖还开心,蹦蹦跳跳离开。等父母付过钱,回头才发现自家孩子早就跑远。
"要去放烟花吗?"
谭路洲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仙女棒点燃后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穿过黑夜。
"不用了。"
江桥紧了紧身上带有木质香水味的外套,抬头看他。
"时间还早。"
谭路洲已经走上前去,从摊主那里买来仙女棒。
"我们来迟了,只剩下一盒。"似是苦恼,谭路洲对她露出遗憾的表情。
"不迟。"
回车上取来打火机,两个大人傻乎乎地站在花坛边点燃手中的银灰色细条。
是划破黑夜的光。
"小路,你记不记得……"
"记得。"
江桥看着他,直到手中的仙女棒燃尽也没移开视线。
光线又暗下来,男人握住她的手腕,向前很轻地吻她。
他的嘴唇有些凉,手心却温热,这个距离她甚至能看清他的睫毛、他落在自己身上目光,江桥突然心慌,忘记接吻时应该闭眼睛,和他对视。
"我记得。"
他又问她,"江桥,你有没有想我。"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江桥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或许,那是她自己的,躁动不安的心跳。
她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想太复杂的东西,慢慢来就好。
可现在的他与前世的他又重合在一起,那叁个月的时光推翻有意封锁的记忆城墙又来到眼前,她忽视不了内心的悸动。
……
海城儿童福利院,捧着草莓的小女孩欣喜的发现,一直待在屋子里的漂亮哥哥,正在门前等着自己。
她很高兴。
那是谭路洲第一次开口和江桥说话。
"你吃。"
"是给你的。"
江桥很执着,虽然她真的很想吃手上这个红彤彤的、散发着香气的草莓,但是她已经决定好要留给哥哥,怎么能反悔,自己把它吃掉呢?
"你吃。"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屋子里,江桥吃完草莓,又因为哥哥开口和她说话,她的心情很好。
"哥哥,我是江桥,点点点,一个工人的江,桥就是外婆家的桥,你叫什么名字。"
江桥才上一年级,还没有认识很多字,因此也担心他不识字,只好连比带划把自己的名字告诉谭路洲。
"路洲。"
"小路哥哥!"江桥是个自来熟,活泼开朗不怕生,认识的人都说江家生了一个小太阳。
谭路洲话还是很少,但他不再缩在屋子里不见人,也不用一个人看着屋顶发呆,因为江桥会陪着他。
元宵节过后,福利院的孩子就要去学校上课,院长买了一批烟花回来分给他们。
江桥不喜欢会发出声音的炮仗,会发星星光的漂亮仙女棒才是她想要的。
他不喜欢排队,也不太想放烟花,但江桥不想让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边上看,她就排了两次队。
仙女棒放在她的手上,江桥很快又跑到队尾,着急地跳起来往前看。
幸好到她时还有仙女棒,江桥眼睛弯成一座桥。
她也可以玩仙女棒!
一盒仙女棒只有十根,很快就没有了。
江桥转身看向角落里的小路哥哥,她在思考时喜欢把手放到嘴边,闻到烟火的味道,想到还没有洗手,要是把嘴巴摸得黑黑的,妈妈会生气,江桥很快把手放下。
他感知到江桥的目光,抬头,"怎么了?"
江桥还有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开口,"仙女棒,你不喜欢的话,能不能给我?我没有想全都要,只要一个。"
他将手里的纸盒子递给她。
"哇,你真好!"
谭路洲呆在福利院的那几年,他的仙女棒都是属于江桥的。
江桥自己也许并不清楚,她陪伴谭路洲度过了很多难熬的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