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呈用冰凉的扇骨挑起许芊芊尖细的下巴, 用着素来冷冽的嗓音,道:“告诉孤, 今日和关家的公子, 说了些什么?”
马车内狭小,本就将他推到了她不足半臂的距离。
他开了口说话,那谈吐间的气息以随之喷洒在她的发端处, 他应是喝了点小酒,因她嗅出了酒气。
不浓, 淡淡的果子酒。
很香甜。
感受到了抵在自己下巴处的冰凉扇骨, 异样的感觉让她的脸颊有些绯红, 她的心里咯噔往下沉,她侧眸,咬了咬唇角, 好不委屈道:“殿下, 臣女同关家公子说了些什么,与殿下无关。”
那日她说的很清楚,他也默许了。
那两人的关系也就此打住,她无可奉告。
晏呈听闻这话,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他的额心有些酸胀,眼尾处也有些猩红, 心口本就郁堵的气, 在听见这话时,顿时冲上了顶峰。
他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不是第一次喝果酒, 但就是第一次感到牙酸。
酸的很。
脑海中一直浮现方才看见她同那关家公子谈笑风生的模样, 只见他脑子一热,将那扇骨从她尖细的下巴处往下移,点到了白皙的脖颈处......
许芊芊屏住呼吸。
那冰凉的扇骨,仿若琼浆玉露,划过她的脖颈,又划到了她的玉臂。
这种滋味,她前世也尝过。
情到浓时,他也是喜欢,拿着冰冰凉的玉佩,修长的手提着玉穗,将玉佩缓缓的从头到尾触碰下来,看她一双桃花眼泛着红.粉,禁不住的哆嗦和颤抖。
而那时,他就会问,“是不是忍不住了?”
她则会哽咽,那双饱含娇媚的眼眸便会望向他,颤抖的手握住他的腕骨。
“殿下,”她怯糯糯,又大胆弓起脊背,道:“我...想。”
......
狭小的马车内,响起晏呈洋装漫不经心,细听,能听出咬牙切齿的声音:“在想什么?”
那冰凉的扇骨已经划到了她的玉臂,折返,到了她的锁骨处。
方才的思绪,还有眼下他漫不经心的嗓音,和前世几乎重合,她脑子里轰的一声。
那脸,像是煮熟的虾,顿时红了个透。
“没...想什么,”许芊芊颤着声,道:“殿下,臣女出来已久,得回顾府了。”
她避重就轻。
不去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仿佛这样,他就能放过她似的。
可惜许芊芊跟了两世,还是不够了解晏呈,他向来是个极有耐力的人,不得到,不罢休。
只见他依旧执着那扇子,凉意在她完美的身躯上游走,他那双眼眸依旧清冷不可一世,丝毫没有沾上半点,让人有旖旎暧昧的错觉。
可许芊芊不信。他这人向来很懂隐蔽自己的情绪。
不但心黑,怕是流出来的血也是黑的。
“你想回去?”晏呈轻笑,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看着那只听自己使唤游走的扇子,嘴角一勾,道:“你说了,孤便放你回去。”
“若是不说,那孤明日便去顾府做客,”他呵笑,“顺便问问你的好姐姐,关公子说了什么。”
他今日,坐在的是他们对面的院子,只知道那关制的一双眼紧紧盯着许芊芊。
他睥睨着,转着玉扳指的手,只想停下挖掉他的眼。
他好脾气了一阵子,但不代表没脾气。
且,他向来不喜欢,别人觊觎他的物,或人,只是他素来低调不张扬,喜欢的、看上的、也只是默默的护着,但还轮不到,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动了心思。
许芊芊的一双眼直颤抖,那翘卷的眼睫毛此刻也恍若振动羽翼的蝴蝶,跃跃欲试的想要飞走。
她看着那扇骨就要移到锁骨往下处时,红着眼眶,哪怕生气却也只能抬高了点声便是她的极限:“殿下莫不是太欺负人了。”
哽咽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一字一句,皆是心里话,“臣女那日同殿下说的,退婚书殿下也默许了,那臣女同谁出去用个膳,碍着殿下什么了?退婚后,臣女所作的事情,还需要一一向殿下禀告吗?”
许芊芊十足的委屈,哪怕是哭着,说起话来也没有喘息,像是止不住的话匣子,遇到发泄口便一个劲儿的往外冒,也不管得不得罪,只管顺畅了自个儿再说:“退婚一事,是殿下先开了口,臣女回去后也有好好想,认可殿下说的,觉得彼此不是良人,”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故,也没有耽误殿下,爽快的退婚了,殿下不喜不依不饶的人,以前臣女哪怕是在您面前同别人说话,殿下也不会抬起头过问一二,如今,殿下不依不饶的,又是什么意思?”
她带着哭腔的话在马车内响起,委屈的控诉,含糊不清的说着,但他都听懂了。
她心底里还是委屈的。
那些曾经的事情被她直面的说出来,那种滋味,比他一人独处回忆时还要来的摧心肝。
他听见这些话,方才那一肚子的气也随之消散,更多的,是想着如何将她那一直往下砸的金豆子止住。
他没哄过女人,也甚少同女人打交道,唯一的,便是自幼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碎碎念的许芊芊,但她素来也懂事,这段时日像是中了邪一般,产生了忤逆的心思。
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他不对,亦是她长久积累下来的委屈,在这时才爆发出来。
美人落泪,那样子也是极美的,晏呈这些年来忙于处理政务,倒是忽略了身边还有个如此令人垂涎欲滴的美人。
难怪。
秦勉说,退婚的时候,京都已经有不少世家子弟们,偷偷打探消息。
他当时忙着,不以为然,不屑一顾。
如今,他明了。
这多娇花,光是看一眼便让人生了折回去的想法,这些年来,若不是她自个心如磐石不动摇,早已被人拐走当别家媳妇儿去了,哪轮得到他。
还好。
他不算迟,如今,可以将这朵娇嫩的花,呵护着,灌溉长大。
晏呈收起那冰凉透人的扇骨,见不得她哭哭啼啼,心里涨的很,但却不知如何开口,半晌后,只得生硬的哄道:“莫要再哭。”
不听。
许芊芊本是抽泣着,但听见这话后,哭的更为可怜,甚至开始哽咽了。
晏呈沉吟片刻,低声道:“孤不过是问你一下,关家人同你说了什么,何至于让你哭成这样。”
声音比往昔要柔和上几分。
他误以为,她会听进去。
可许芊芊最是见不得这样。她宁愿他像以前一样,不搭理,不过问,从而慢慢的淡出他的生活里,久而久之,他也会忘记她,忘记她存在的痕迹。
两不相欠,各生欢喜。
为何,又要来不依不饶,终是想要亲手斩断这段要断不断的情线。
她眼一闭,两行泪流下,她扭头不去看他,轻声道:“殿下,如若不出错,臣女要嫁人了。”
她不会嫁给关制,她不会因一时的糊涂而赌上自己的一生。但她不嫁给关制,也会嫁给旁人。
“殿下,京都需要你,”许芊芊依旧不去看他,她是真心真意爱过他的,也是她付出两世真心的人,他除了对她没有回馈一颗想同的真心,除此之外,吃穿住行,样样都是没有亏待了她。
忆起前世,有皇上赏赐的夜明珠,旁的侧妃想要,眼巴巴的求着他。
他也只是淡淡的一句,“你们各自看,看完送回太子妃殿里。”
他也只是会给她。
除了她说不要,他才会说:“那你看着,赏给别的人。”
“你不该在臣女的身上耗费宝贵的时间,”许芊芊心口像是被千斤重的圆形石子盘旋碾压,压的她透不过气,可她还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余地,掐断了彼此仅剩的唯一念想,“臣女与殿下,终归是要走向陌路的,殿下还是以前的那个殿下好,如今这样,臣女有压力,也不愿看见这样的殿下。”
“殿下,放臣女回去,可好?”
“殿下,臣女会嫁给别人,殿下也会有新的太子妃。”
“殿下,您向来英明,莫要在这件事上糊涂了。”
“殿下,可明白臣女的意思?”
那往日娇笑讨好的檀口,如今却像是夹杂着冰霜的冰刀子,字字入心,梗在他的喉口,他往下咽,甚至能尝到丝丝的血腥味,他抬起手,一抹,那温润的指腹上,满是血渍。
瞧,气的他吐了鲜血。
气急攻心,原是这样的。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的走下来的,连许芊芊何时离开的他都不知。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带着血的指腹,骄阳似火,烧的人两眼发晕,他立在骄阳下,嘴角挂着一丝殷红的鲜血,诡异又有着别样致命的吸引。
“孤当然知道,”晏呈眼皮微微一抬,看着院子里的落叶。
——“你不再爱我,罢了。”
他自嘲的笑了。
他自认来的不迟,但如今他才知道,他来迟了。
她已经转身离开了好久,他还在原地等她回头看他,可她忘了,他想要的,从不会说弃。
——“去给孤查关家。”
他不糊涂。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哎,呜呜呜,狗子好不容易释放魅力一次,芊芊却没有感觉了。呜呜呜呜,还是前世婚后的狗子带感点。
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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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末时二刻, 许芊芊再次乘坐了马车回到了顾府。
车夫应是晏呈的人。但具体何时安插的,她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