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阴沉着脸怒道:“你若是觉得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大可跟朕请示,朕准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大臣们都静默的跪着,朝堂上氛围极其微妙,每个人心中转的都跟磨盘似的,一时间安静的连呼吸都轻了。
裘万敖抬了抬眼皮,似笑非笑:“皇上如此体恤微臣,微臣感激涕零,臣为皇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所不辞。
况先帝将皇上托付于微臣,未尽其职,微臣怎敢告老还乡,微臣哪怕是心血耗尽也在所不惜。”
庄晏冷笑:“首辅比朕还要心系朕这江山,朕自然不会怀疑首辅的决心。”
一旁看好戏的辛仲桥见状,终于站了出来:“皇上,阳山书院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令人始料未及。
且里面多是五湖四海王公贵族之子,今日之后,这消息肯定是要传出去,到时候免不得要惹得众怒,恐怕得给个说法啊。”
庄晏嗯了一声,“朕昨夜已急招京兆尹入宫,将这事交由京兆府查办。”
廖唯章赶紧上前:“臣一定尽快查明真相。”
辛仲桥躬身退回位列,又闻庄晏严肃道:“阳山书院一事虽事出突然,然首辅却未及时将消息传达于朕,身为一国首辅如此失职叫朕寒心。罚首辅闭门思过十日,扣其俸禄一月。”
裘万敖神情不变,上前拱手:“罪臣领旨谢恩。”
廖唯章急着回衙门去,他出门时就先让人去将范氏带回衙门,以防有变故。现在只想早早回去审问范氏。
“廖大人------”
廖唯章停下上马车的动作,回头一看,却是刘干,忙上前拱手:“侍郎大人。”
“出了这宫门,你我就无需这般生分客套,早闻贤弟年轻有为,现在被皇上重用,将来平步青云可别忘了我啊。”
廖唯章连连摆手:“侍郎大人过奖了,下官不求平步青云,只想做好本分安分守己就够了。”
刘干哈哈笑着:“贤弟好志向,毕竟现在本分做事安分守己的人已经不多了。上次请贤弟去寒舍一坐,不知贤弟可否赏光啊?”
廖唯章歉意又为难:“多谢侍郎大人抬爱,只是下官夸下海口,昨夜已经承诺三日内务必抓住凶犯。然至今仍一头雾水,现在下官睡觉的时间都恨不得拿出来用,所以还请大人见谅,日后有机会,下官一定登门谢罪。”
刘干哈哈大笑:“我知道贤弟是大忙人,京中的治安可全靠你,贤弟别放心上,这要紧事才关键,我们私下里的聚会,不急这一时。”
廖唯章呵呵一笑,拱手道别。
随从上前问道:“大人,此人似并不十分热络,恐不是个好结交的。”
刘干呵笑一声:“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他难道还真的以为可以独善其身么。这朝堂上,一个人可走不远啊。”
“大人的意思是,他若不与我们站一处儿,就是已经站了其他方向?”
“就算现在没有,早晚也会有。此人深受皇上的信任,若是能将他拉拢过来,于我们大有裨益。”
随从将轿帘子掀开,待刘干坐进去后,又问道:“是不是要小的派人去盯着?”
刘干摆摆首:“不急,再给他一月,他若有心,自然会上门来。”
随从躬身应是,放下帘子呵一声“起轿”。
公堂之上,范氏吓得瑟瑟发抖,梨花带雨的看着吴昊成小声道:“老爷,妾身真的冤枉啊,请老爷一定要替妾身作证呐。”
吴昊成虽然安慰着身边娇妻,可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底,按道理范氏既已嫁入吴家,便是吴家的人了,再加上又是妇道人家,端的不该上堂才对。他猜定是自己的三弟在京兆尹面前嚼了舌。
廖唯章面沉如铁的坐上公堂,“堂下之人报上名来。”
吴昊成和范氏齐声道:“民妇范氏叩见大人。”
“草民吴昊成叩见大人。”
廖唯章冷哼一声:“范氏,范铁、范青二人作恶残害百姓,你可知情?”
范氏立马磕头道:“回大人,民妇并不知情,民妇只是个妇道人家,就算哥哥们真的做了,也断不会告诉民妇的,请大人明察。”
吴昊成也赶紧帮腔:“草民可以作证,夫人她确实不知情。”
廖唯章可不管范氏是否知情,他想知道的是,范氏能否指证范铁二人。
他严声厉色道:“你们是亲兄妹,范家与吴家的关系又颇为亲密,你当真半点不知情?莫以为本官好糊弄,赶紧从实招来。”
范氏到底是妇道人家,也没见过官场上的这类做派,顿时吓得心尖儿都在颤,她哭泣道:“民妇------民妇确实曾听大哥说他与宝县的知县有往来。
但是大哥并未告知民妇他们是如何往来,生意人与官人牵连实属正常,民妇也没多想啊大人,更不知他们之间是否真有什么勾当。”
廖唯章眼神一凛:“你确定曾听范铁与宝县知县李胆有往来?”
范氏唯唯诺诺的低垂着头,点了点,轻轻的嗯了一声。
吴昊成在一旁看着她,想问自己为何不知道,又一想,别人兄妹说的话自己也不能都知道,遂心中也就放开了。
“那你可能在堂上指证?”廖唯章再问。
范氏打了个机灵,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大人是要民妇在公堂之上指证自己的亲哥哥么?
大人,民妇------民妇若真的这么做了,岂不是要害了两位哥哥。”
廖唯章猛地一拍桌子:“混账话,范铁范青为非作歹谋财害命视为奸商,你既知情,却碍于兄妹情谊而至受难的百姓和生徒于不顾。
于私,如此自私自利的行为令人羞耻。于公,你知情不报,妨碍本官断案,本官可依法惩治你,治你个同谋罪。”
范氏扑通一声磕下头,哭道:“大人,民妇不敢知情不报,只是民妇所知也是稀里糊涂,民妇但凭大人差遣便是。”
廖唯章等的便是她这句话,又问:“那你肯在公堂之上作证?”
范氏垂着头眼泪簌簌:“民妇虽不知真相,可哥哥确曾与民妇提起过宝县知县,民妇会如实回答的。”
有这便够了,只要证明范铁曾与李胆往来,再加上罗家村的那些幸存下来的村民,足可以给范铁和范青二人定死罪。
出了京兆府,范氏拿手绢擦了眼角的泪,见吴昊成看着自己,又忍不住红了眼眶:“那几日大哥外出,妾身也是无意间追问,才知道他去见了宝县的知县。妾身哪儿知多想,谁曾想------大哥------怎会做出这种事来。”说着又抹起眼泪。
吴昊成安慰的将范氏扶上轿子,自己也随后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