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姚肆越来越模糊的身影,卫札呵呵干笑,一步一步的挪到马车前,讨好道:“少爷,看不出来,这丫头还不简单,连兵经都知道,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回吧。”
马车再一次朝城外驶去,只是车内温度已经自动冷了几度,卫札识相,一路上再也不敢轻易去触霉头。
这一趟进城再回去,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了山,姚肆恹恹的走进自家院子,闫氏正在院子里洗衣服。
“娘,我回来了。”
闫氏立马放下手里的衣服,焦急上前:“怎么去了这么久,弄的灰头土脸的是怎么回事?”
姚肆可不敢说自己可能会被通缉,笑道:“摔了一跤,娘,你跟爹说了没?”
闫氏面叹口气:“说是说了,可是----”不用想也知道,姚正与肯定没那么容易同意了。
可现在木已成舟,自己报了名不说,左一个刘员外,右一个雷志彪,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明天进考场才行,一切等考完再说,若是顺利,自己以后可就能上县学了。
姚肆迟疑了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娘,我去跟爹谈谈。”
姚正与见到姚肆进来,脸色立马沉下来,不等后者开口就厉声道:“考举的事你想都别想,我绝对不会同意。”
“我不是来征求爹的同意,我已经报名了,东西也准备好了,明天就进考场。
我来是想告诉爹,若是明日刘员外或者其他人找上门,只管说我的去处,若他们不信,自去衙门求证,我姚肆已经是童生。”那可是受国家保护的。
经过前几次的交谈,姚肆知道再一味地恳求,也不过是让姚正与越发坚定罢了。
既然所做之事不同寻常,那也不能奢求所有人都赞同自己的想法,总会有人反对,总有人不服。
谁又说是家人就一定得支持呢,至少自己有娘和小弟支持,还有毛秀才,还有褚孟,不是已经够了吗。
既然知道这是一条注定不被看好的路,那么这些反对也是理所当然了。
姚肆不去在意姚正与怒沉的脸色,而是笑道:“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怕我被人笑话。
你的担心也绝对是正确的,我知道,只要我走出这里,一定有不少人乐意嘲讽我,可这有什么关系呢,要笑便笑罢,笑过之后,他们又能将我如何呢。”
闫氏立在门外,满脸愁容的看着姚肆和姚正与,生怕里面再吵起来。
姚正与却出乎意料的没有怒吼,反而平静下来,“你出去罢。”
姚肆猜他是心中失望之极反而没了表现,虽然心中难过,可这些不就是自己要经历的吗。
她笑吟吟的走出去,看到闫氏担忧的站在门口,笑道:“娘,我明天就去了,要带些衣物和干粮。”
闫氏微微颔首:“娘一会儿给你准备去。”
姚肆还想再去找毛秀才请教些问题,“我去毛秀才家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闫氏目送姚肆出了院子,才叹口气进屋,与姚正与沉默了半响,才开口道:“这孩子,脾气倔,心气儿也高,跟你一模一样。
她是固执,可你何尝不是,父女两没有隔夜仇,她意已决,你便依了她又如何。”
姚正与没好气的瞪眼:“我就是不依,她不一样听不进话,她还小,根本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
若只是嘲讽冷眼,我至于反对成这样吗,她不懂,她以后会懂的,何况我们家-----”
未说完的话,夫妻两却缄默不言,闫氏靠在椅背上:“太多人终其一生都难有成就,要考举要进阳山书院,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你就当她新鲜,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倒也是,考举哪儿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也许根本就考不过呐,这样一想,姚正与心头倒是安慰了些。
从毛秀才家回来,闫氏已经给姚肆准备了几套方便的衣服,虽然不是男儿装,不过也有别于女孩子。
“头发就挽个童髻,鞋子给你准备了两双,另外干粮准备了够吃一个月的量----你好好存着,这一进去,就得考完了才能出来。”
闫氏一面给姚肆烙饼一面担忧的叮嘱:“进去后,最好别与人打交道,考生都是单独吃睡,这我倒不担心,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不找麻烦,麻烦却要找你。”
姚肆还是头一次准备要离家,心中难免也有些不舍,闷闷的说着嗯。
“肆儿-----”闫氏忽然停下来,她知道现在再劝已是多余,只能尽可能的想到哪里会出问题,而她此刻能想到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姚肆真的能被允许考试?
姚肆知道闫氏的担忧,将已经看了很多遍的写了自己名字的木牌拿在手里,“我钱都交了,这木牌也拿到了。
法律甚至规定女子也可入学可考试,他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若是不许,那我就上京,我找皇上去。”
闫氏吓得脸白,“说什么胡话,那皇上哪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最好这辈子都别见,想都别想。”
姚肆抿嘴一笑,她当然是开玩笑的,皇上哪儿是那么容易见的,不过这辈子不见也无妨。
闫氏见她不说话,又劝道:“娘是说真的,京中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切莫与他们有任何交集。”
“他们?”
“娘指的是那些在京中当大官的人-----”闫氏迟疑了片刻,忽的一笑,“哎,我担心多了,咱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进京----”
那可不一定,姚肆偷笑,她若真有本事上阳山书院,那不得进京啊。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姚肆就起了,彼时闫氏更是将早饭都准备好了。姚正与走动还不利索,饭还是在床上吃。
饭桌上,闫氏吃的不是滋味,扒了两筷子饭就咽不下了,提议道:“肆儿,待会儿娘跟你一起进城去。”万一有什么事,不至于让姚肆一个人。
姚肆却不这样想,万一有什么麻烦事儿,她一个人才好解决,更省的闫氏担心,遂摇头道:“大姐说今天要去推了刘家,但也不知她说了算不算,万一刘员外硬要派人来,爹腿脚不便,小将还小,到时候还得娘出面。”
这样一说也对,闫氏左右为难,既不想让姚肆一个人去,又担心家里真的出事。
“娘,你别挂心我,我一人去也成。”姚肆咽下最后一口饭,进屋去拿了包袱出来,然后擦着嘴笑道:“你就当我在城里住些时日,过段时间就回来。”
闫氏也赶紧放下碗筷,闷声道:“那总得送你到村头吧。”
姚肆嗯嗯点头,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