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云楚忱伸手将灯烛点起,昏黄的火苗映照在她眼中显得摄人心魄。
衡阳郡主恍然明白了她说的人是谁。
“你说的是二皇子?”
“嗯。”云楚忱轻轻答应一声,“今日我在王家,还遇见了二皇子,不过后来晋亭出现,替我解了围。看二皇子的眼神,我有种直觉,他并没有放弃那份心思。”
“所以你要利用他,来摆脱魏家?”衡阳郡主皱眉:“不行,这无异于与虎谋皮。”
“母亲,与他谋皮的并非是我,而是许琳琅。”
云楚忱解释道:“我虽然不了解二皇子,却了解许琳琅,她想要阻挠我与魏子修的亲事没错,但有了前车之鉴,她一定不想再让自己再轻易陷入被动之中,想要自己片叶不沾身的达到目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去跟二皇子吹耳边风,让二皇子动手。”
许琳琅对二皇子并无男女之情,至少现在是没有的,所以她为了讨好二皇子并将云楚忱捏在手中,不惜算计云楚忱成为二皇子的侧妃。
但此事被衡阳郡主阻拦了下来,没有成。
可这并不妨碍许琳琅使用更加阴损的计谋达到目的。
只不过云楚忱是侯府大嫡女,不可能像小门小户的女子,出点事就能随随便便抬进府里做妾。
以云楚忱的身份,至少也是个侧妃,所以许琳琅想要达到目的,必须先破除她与魏子修的亲事。
云楚忱想要利用的便是这一点。
但衡阳郡主还是一脸不赞同,“我在宫中时,虽然不常出永寿宫去外面走动,但对几位皇子的性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二皇子,虽然出身不如其他皇子,但他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这我自然知道,二皇子的母亲不过是个宫女,至今也只是嫔位,但二皇子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与大皇子不相上下,由此便可知,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打这种主意,如果他将来知道了魏家的事,就一定会猜到你利用许琳琅,间接的借他的手甩掉魏家。楚楚,与皇子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即便你不承认,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一定会在别的地方找你的麻烦。我虽然替你求过的皇上,但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也是再阻拦不了的。难不成为了摆脱魏家,你要将自己搭进去?”
“但是母亲,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无故退亲必定是不可行的,就算祖母知道了真相,为了侯府的名声,也绝不可能为了我做出悔婚的举动。退一万步讲,就算强行悔婚了,我的名声也将毁于一旦,还如何在府中立足,还哪里有将来可言呢?”
被退婚,亦或悔婚,对女子来说都是致命的。衡阳郡主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竟也没了主意。
云楚忱道:“母亲,既然咱们不能作为主动方,魏府也不可能主动退亲,咱们就只有借住外力!”
暗夜中,突然有鸮鸟的叫声响起,尖利突兀,让人寒毛直竖。
衡阳郡主终于妥协:“好,楚楚,但一定要小心。”
“母亲放心。”云楚忱想到晋亭今日的作为,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也是弄巧成拙,魏子修断了腿,至少要躺三个月才能下地,咱们还有时间。”
原本按照云魏两府的盘算,两人的亲事基本就在年底或明年年初,只等着六礼之后算定个利嫁娶的日子了。
衡阳郡主轻轻点头,想了想又说,“魏家虽然难缠,却并不难对付,一个拖字诀便行了,难的是二皇子那里……”
按照礼制,皇子选妃的同时,可以纳两位侧妃,但大皇子求娶王知以的时候,并没有择选侧妃,二皇子便也以此为借口,暂时没有择选侧妃。
所以,一旦有了可乘之机,云楚忱就危险了。
“母亲,我会见机行事的。”
衡阳郡主深吸一口气,“我会尽力帮你,替你周旋,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
大安宫凛霜殿,檐下的宫灯在晦暗的宫殿中失了暖色,摇摆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内殿之中,守夜的宫女似乎十分困顿,微微阖着眼帘靠在门上打盹。
忽然,一声令人心惊的叫声划破了宫殿的寂静。
宫女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推开门朝里面疾步走去。
“公主!”
层层叠叠的幔帐之后,平遥公主大口的喘着气,看向来人急切道:“拢烟,我害怕!”
拢烟几步冲到平遥公主榻前,一把搂住她:“公主别怕,奴婢在呢!”
“我做梦了,我梦见母妃了!”
拢烟神色一顿:“您梦见贤妃娘娘了?”
“母妃她……她说要带我走……”
平遥公主是已故的贤妃娘娘所出,但贤妃娘娘生她时早产血崩,命都没保住,生下来的孩子也虚弱万分。
好在皇上对贤妃的一对子女十分怜惜,让人好医好药悉心照看,这才留住一条命。
但平遥公主生性敏感偏执,多思多虑,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
“公主,今日大皇子成婚,您一定又多思多虑了,才会做这样的梦。”
平遥公主神色哀伤,“皇兄今日大婚,我这副病情也难挪动,也不知皇嫂是什么模样……听说是个率真美丽的女子……”
“是啊,王家姑娘……哦,如今该叫大皇子妃了,她在家中时,便受父母疼爱,皇后娘娘也很是宠爱这个侄女。”
平遥公主垂下眸子,“母妃在梦中对我说,皇兄有了皇嫂,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子女,恐怕不能时时顾念着我了,所以要带我离开去她那里……”
拢烟知道她十分依赖大皇子,不厌其烦的轻声安慰:“大皇子只有您这么一个同母亲妹,怎么会不管您呢,您白日里胡思乱想,夜里才会做这样的梦。”
平遥公主的眼泪却越留越凶,哭的几乎背过气去。
拢烟哄了好一会也哄不住,心中焦急。
平时遇见这种情况,她都会让人去禀报大皇子,平遥公主只要看见了大皇子,就会安心睡去。
可今日大皇子成婚,她总不能让人去将大皇子从洞房里给请出来吧!
拢烟没办法,只能让人去禀告皇上。
皇帝李肇今日宿在临沅殿,他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听外面内侍禀告道:“皇上,平遥公主梦魇了,这会哭的厉害,谁也劝不住,再这样下去,身子怕是受不住……”
李肇一听,便急急忙忙起身。
沅妃一边伺候他穿衣,一边在心里腹诽,皇上好不容易来这一趟,如今不仅要跟后宫诸嫔妃抢男人,还要跟公主抢爹!
这叫什么事啊!
李肇急急忙忙出了临沅殿,宫人们杂乱的脚步声渐渐有序起来,飞也似的抬着御撵往凛霜殿去。
待他到了平遥公主面前,平遥公主已经哭得背过气去。
李肇大惊:“到底出了什么事?公主怎么会这样?”
随侍的女医答道:“公主身子本就虚弱,方才心潮起伏之下,有些受不住,便昏厥过去。”
眼见皇帝就要大怒,女医连忙说道:“奴婢已经给公主施针,想必片刻就能醒来。”
李肇闻言才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做到昏迷的平遥公主身边,“拢烟,你形影不离伴随公主,可知公主心中到底有何心结?”
拢烟轻声答道:“回皇上,公主身子虚弱,寻常不能外出走动,身边亲近的人少,您国事繁忙,也不能常常来陪伴公主,只有大殿下会时不时来跟公主说说话,今日殿下大婚,公主便觉得,往后殿下有了皇子妃,以后还有会孩子,能顾着她的时候便少了,多思多虑之后,便做了梦……”
李肇听的直皱眉头,“做了什么梦?”
“公主梦见了贤妃娘娘,要带她……到那边去。”
“荒谬!”
李肇有些发怒,但看见平遥公主昏迷之中还皱着眉头,便心疼起来。叹了一声说道:“这孩子可怜。”
拢烟站在一旁,看了平遥公主一眼,见她似乎就要醒来,说道:“皇上,奴婢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可是为了公主?你说。”
拢烟欠了欠身,说道:“公主殿下最大的心结不过是害怕被冷落,苦于没有亲近之人陪伴……皇上,何不为公主寻一驸马?”
“驸马?”李肇一皱眉,“公主病身不愈,朕还从未想过此事。”
拢烟道:“奴婢知道皇上的顾虑,但皇上想一想,公主身边有了亲近之人陪伴,从此与驸马举案齐眉,便也去了心病,身子说不定就好了呢?”
“此言也有道理。”
正说到这,平遥公主幽幽转醒,看见李肇,委屈的唤道:“父皇……”
李肇放低了声音,说道:“傻丫头,不过是个梦,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平遥公主抽噎道:“平遥虽然也很像见到母妃,可平遥也不想离开父皇,离开皇兄……”
“尽说些傻话,那梦,也不过是你多想了,你母妃怎么舍得让你年纪轻轻就舍离人世?”
平遥公主心结未解,怎么劝也无法开怀。
李肇心中琢磨,驸马一事兴许可行。他轻声细语安慰了一会,说道:“你早些休息,待你好些,父皇带你出去玩。”
平遥眼睛一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