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女主她每天都在演 第82节

第55章 书斋

田埂边。

一茬茬新冒出的秧苗在风里被吹歪了腰。

着鹅黄裙衫的女子垂下头去, 细白的一截脖颈被弯出一个柔顺的弧度。

她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朝玉公子。”

沈朝玉目光落到女子低垂的头颅。

风托起她柔顺的黑发,将她发髻上的一支蝶簪吹得起舞。

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随着她盈盈的一拜传来, 沈朝玉退了一步,袖手道:“江小姐客气。”

这话说完,就好像又无话可说。

女子告辞离去。

沈朝玉看着那一抹鹅黄行走在狭窄的田埂,收回视线,转身要走, 却突然停了脚。

他俯身,自地上捡起蝶簪, 方才还在女子发髻间飞舞的簪子触手微凉。

正欲叫人,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朝玉公子,先生找你!”

一位儒生过来。

沈朝玉将中的蝶簪攥进了掌心, 微微颔首:“带路。”

两人去了先生那。

等处理完先生交代下来的事, 沈朝玉才回了府。

定国将军府在东坊, 门口立着两个气派的石狮子, 沈朝玉将马鞭交给迎上来的马奴, 绕过照影壁,到了玉阙院。

玉阙院前,一个弓了背的老婆子探着头往外看, 一见他,连忙迎了过来:“哎哟大公子,你这弄得……”

她看着沈朝玉身上的鹤袍,白色的底子, 下摆却沾了一层泥。

“又去种地了?真是, 事情怎么颠倒过来了, 庄稼汉想读书, 读书人反倒去管地里的事,弄得一身脏……大公子,快,快去换衣,老爷、夫人和小少爷已经坐着马车先去了,二老爷在白鹤楼请吃席……”

老婆子絮絮叨叨。

沈朝玉绕去屏风后,边解襟口的系带边道:“嬷嬷,不用麻烦了。”

突听“叮”的一声,沈朝玉手一顿,低头看去,一支金丝蝶簪躺在地板。

他俯身,将蝶簪捡了起来,端视半晌,将它放到一边桌上,而后换了件家常衣裳。

“大公子,哎,你怎么穿这件衣服?”嬷嬷惊道,“二老爷请饭,你不去吃席?”

“不去了,”沈朝玉随手拿起一册书卷,斜倚着窗边的榻,“嬷嬷,传饭吧。”

“哎,哎。”嬷嬷欲说什么,看他一眼,摇摇头,最后什么都没说,出门去了。

沈朝玉却突然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杨花飘落,有一絮飘到他摊开的书卷间,沈朝玉又闻到了那股似兰非兰的香气。

他伸手掸开。

嬷嬷领着侍婢进来布置饭菜,过去叫人时恰见大公子望着窗外,忙道:“大公子,饭好了。”

沈朝玉这才将书册放到一边,信步走了过来。

侍婢们红着脸一阵窸窣。

她们不敢抬头,只能看着来人月白色广袖拂过凳面,又听着对方调羹偶或碰到瓷面的轻轻的碰撞声。

一个侍婢上前布菜,布菜时忍不住看了眼公子。

大公子双目微垂,拿着一双玉筷时,动作亦优雅得像一幅画。

无人不爱这样的公子。

他是汴京城大部分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亦是她们这些侍婢们遥不可及的梦。

她们听着他的事,暗地里偷偷讨论着他,每个人为能轮值到夜班而欢心,为能得他一眼而雀跃,可又深刻地知道,他是天上的明月,不是她们可肖想的。

她们看着他定了亲,定亲的女子端庄大气,她们偷偷地去街市上窥过那女子打马扬街而过时的背影,潇洒、恣意,与她们一看就不一样。

宰辅府的千金,理当如此。

公子也当配这样的人。

嬷嬷看着这帮人心浮动的侍婢们,咳了声,对着沈朝玉道:“公子吃完了?可要再来一点樱桃浆酪?那浆酪的方子可还是莲翀郡王那传来的……”

沈朝玉袖手:“不用。”

人已经去了内室。

侍婢们端盘列队而出,嬷嬷出门前,又忍不住回望了眼,才将门阖上了。

沈朝玉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一卷书册压在胸口,风透过窗,吹得他长睫微微颤。

沈朝玉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晋阳府,还看到了那个扎着双丫髻的江蓠。

她穿着一身鲜红的马面裙,头上带着块红帕子,在一群男孩子中扮新娘,见他来了,趾高气扬地对他道:

“喂,沈朝玉,你来当我的新郎好不好?”

沈朝玉很明确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他觉得奇怪。

分别这么多年,他从未想起过这个人,连梦都没梦到过一次,可此时,却突然梦见了她,连她脸上蹭到的灰、以及眼睛里的狡黠都一清二楚。

他长久的沉默似乎让女孩生气了,她哼了一声,转过头,指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道:“李子见,你来当我新郎!”

虎头虎脑的男孩答应了。

沈朝玉看着那两人玩在了一起,一群人像风一样,卷过红砖土建造的院子,又卷去了东边的小巷,热闹得尘土飞扬。

突的,画面变了。

红衣女孩换了绿衣,双丫髻上的红绸换成了绿绸,立在白墙下,讷讷地道:“他们喜欢请我吃东西,关我什么事?”

沈朝玉听见自己说了几句话。

女孩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

随着他那些话,她突然一抹眼睛,“沈朝玉,你等着!”

“我要你那些朋友全都喜欢我,我要让他们绝交,搅得你鸡犬不宁!”

小姑娘瞪着他的那双眼睛被怒意点燃,成了瑰丽的绯色。

……

沈朝玉睁开了眼睛。

他望了会头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榻上睡着了,起身,书卷落地,沈朝玉俯身去捡,目光触及一抹金色。

在看到那金簪时,突然顿了顿,白天女子那截柔顺得、好像谁来都能掐断的细颈突然浮现在眼前。

温顺的、柔和的,与那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走去桌边,茶水在小瓮上温着,喝了口茶,才去了床边,合衣睡下。

天还未明之时,定国府大门被一阵剧烈的拍门声敲响。

“公子!府台道流匪作乱,莲翀郡王八百里加急,求公子相助!”

“圣上那边呢?”

“圣上已命附近府台调兵,命公子从旁协助,这是手谕。”

“备马。”

沈朝玉道。

**

江蓠回府就发现了那支蝴蝶簪不见了。

命小厮回去找,也没找到,原想第二天问问沈朝玉,可他竟然一连半月都未曾出现,后来才从书院其他学生口中得知:他是奉了御命去了江南府道台,帮助莲翀郡王平乱。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惊讶,褚莲音笑着摸摸她头:“不用奇怪,沈朝玉师从方莱先生,当年童生试一路考到州府,虽最后殿试缺了席,可他当年那首《吊民赋》却是人人称颂的。”

“当今早就有意让沈朝玉入朝,但他一直推辞不受,赖在学院里不肯挪窝,前些年还去游学……不过,做学生做到他这样,可真真是……”

后面的话,江蓠没仔细听。

沈朝玉于她,从前是个话不投机的旧人,现在是未来姐夫,少接触微妙。

以江蓠从前经历,扯上男子,总会让她与姑娘们产生龃龉——她那般欢喜大姐姐,可不希望大姐姐对她因此心生芥蒂。

所以,沈朝玉能远便远最可。

就这般又过了小半月,又是一次休沐。

江蓠自一大清早,就起了床,穿上一身磨旧了的青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她于这些花草总是很有心得的,以前在江南总督府时,阿爹还特意为她修了一个百花园,百花园内的花全是她培育的,十八学士、重紫莲台,那些在外面一株都罕有的花,她培育了许多,一眼望去,千芳尽开,似山澜花海;常有游人骚客慕名而来,欲求园子一观。

不过,都被阿爹拒了。

也许是那时过得太嚣张太不知转圜,才得了那一场滔天之祸。

思及此,江蓠垂下头,专心地用花剪修起一株兰花的枝花枝的。

“阿蓠妹妹!阿蓠妹妹!”

正修剪着花枝,褚莲音的声音便自院门口传了来。

江蓠抬起头来,恰见褚莲音一身蓝衣穿花拂柳而来,只是她迈步快,这一条榴仙裙被她穿出了飒爽的味来。

褚莲音一见她,眉头就是一皱:“阿蓠妹妹,你在这作甚?家中花圃自有花农料理,何须你亲自…”

“我喜欢嘛。”

江蓠打断她,轻轻减去一斜出的枝丫,而后将花剪递给眉黛。

眉黛拿着花剪下去,江蓠不慌不忙地将手浸到旁边的清水盆里,洗净擦干,才道:“大姐姐寻我,可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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