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安静静的客厅里,方才发出一阵阵松口气的叹息声。
“儿子你知道停停是怎么回事吗?怎么每次到这时候都成这样?.”
山年华看着山诣青难掩忧心地压低声音问,“他爸爸到底怎么着孩子了?不会是又像小时候那样关他禁闭吧?”
说完爆脾气压不住的直接上来,声调稍稍高了些,“发生那样的事谁都不愿意,再说又不是孩子的错,再怎么着也不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孩子啊!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
一旁的柳弦柱揽住娇妻,慢吞吞道,“诶哟,你小声一点嘛,别让朵朵他们听到了。”
柳锦瑟下意识说:“不会的,晏澈他那次——”
她话头顿住,下意识偏头看了下身侧低眉看着自己的老公,眨了眨眼睛解释道,“我只是想说,他也不是故意的,后来吃了教训,不会再那么做的。”
伏城闻言从鼻腔里几不可闻的哼了声。
不过在柳锦瑟偷偷伸过去手牵他时,并没拒绝,顺势反握住她的,不动声色地用力捏了捏。
柳锦瑟拿指尖挠挠他掌心。
角度问题,除了山诣青和应如是没人发现两人的小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微不可察的从彼此眼里读出一抹笑意。
“锦瑟说得应该没错。”山诣青说,“不过停停本来就有神经性厌食症,进食困难。这两天大概是没怎么吃东西——”也可能是根本没吃。
他轻轻叹气,接着道,“身体有些营养不良,抵抗力弱了点。我已经给他配了药挂上点滴了。”
顿了顿,他牵住自己妻子的手,才又开口,“那件事毕竟是他们的家事,我们不便说什么的。”
心虽是长在人自己的胸腔里,可心跳和感情却由不得人自己控制。
若是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也许是想到这个,客厅里几人彼此相对一眼,也就没人再开口了。
连方才还爆着脾气的山年华,亦安静下来。
*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晏停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看过去。
立在门那的女孩子冲着他笑。
眼睛红红的,模样傻乎乎的。
“停停,你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应棉朵走近,动作很轻地帮他把被子轻轻往上拽了拽,“爷爷用砂锅煨着海鲜粥呢,放了好多好多料喔,一会儿我陪你吃一点好不好?”
她看他鼓了鼓嘴,“我们刚才回来都没吃饭呢,我这会儿好饿好饿的。”
晏停一双漆黑眼珠,被脸上病恹恹的白衬得更黑。
看着一点也不像是个高烧到39度的人。
39度。
应棉朵方才听姑姑这么告诉自己,就觉得心都快疼死了。
这个傻瓜,居然顶着39度的高烧在雨里这么等自己。
她不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回自己信息,就这么像个笨蛋一样等着她。
可就是因为知道,胸腔里的这颗心,才更疼。
她果然没有叫错他。
什么天才。
他就是个傻子。
从小到大都傻。
傻停停。
……
晏停看着她,嘴唇动了动。
应棉朵小心坐下,俯低上半身凑近他,“怎么啦?”
知道晏停烧得浑身没力气,在察觉到他手动时,应棉朵先主动去握住他的。
可让她忍回去的眼泪差点又破防掉出来的,是察觉到他在反握住她手后,先用指尖蹭了蹭她掌心的小动作。——他在检查假期前她摔到时手上刮蹭到的伤口。
应棉朵喃着鼻音,“你轻轻说,我能听得见。”
“回临南。”晏停看着她眼睛轻声道。
“……”
应棉朵听得眉毛皱起来,耸着鼻尖瞅他,“你还发烧打着点滴呢。”
“回临南。”他又说了次。
应棉朵:“……”
她苦口婆心劝道,“外面还下着雨呢,万一你再着凉烧得更厉害怎么办?”
晏停没吭声,握着她的手用了用力。
应棉朵瞧着他凶巴巴撅嘴,“如果我说不行呢!”
晏停没马上应声。
过了会儿,才固执的又重复了一遍,“回临南。”
虽然他说话语气声调都没什么变化,可应棉朵还是从最后这三个字里听出来他的请求意味,亦或者是…撒娇。
应棉朵觉得自己非常有“苦中作乐”的本事。
当下拍板他就是在跟自己“撒娇”了。
所以只能看他不情不愿地应一声,“好吧。”
随后强调条件,“但是得爸爸同意才行喔。”
还有附加条件,“而且一会儿海鲜粥你也要多吃一点一点再一点。”
晏停幽深的眼底闪过一丝很浅很浅的柔光。
“好。”
*
等晏停吊完瓶,外头雨也停了。
他体温也稍稍降了些。
应棉朵爷爷给学校门卫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将晏停等在外头的车给放了进来。
司机把大大小小七八个食盒小心放到后备箱里。
而应棉朵就提前体验着姑娘家“出阁”似的待遇,在一众长辈还有一只葫芦的慈爱目光下,坐到车里被一路注视着送走了。
……
车子拐进大路。
应棉朵想着刚刚在楼下的场景。
自己抿着唇傻乎乎地笑。
后来没忍住笑出来一声。
晏停身体还很虚弱,没什么精神。
原本仰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见身旁动静,偏头瞧过来。
应棉朵察觉到,瞬间用力抿住嘴唇,一脸无辜的看回去,“怎么啦?”
她眼睛黑亮黑亮的。
就算在车里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也水汪汪地透着灵动。
晏停看着她嘴边藏不住的笑,眼里有难以察觉的温柔。
“没事。”他说。
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第14章 一起睡。
听晏停说没事,应棉朵也没再深究。
只是倾过去半个身子把给他盖在身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
一场秋雨一场寒。
虽然离冬天还有点远,应棉朵还是让司机开了一点点暖风。
等隔挡重新降下来,她才重新看向晏停,开始念叨:“爸爸说你这几天身体营养摄入的不够,抵抗力太弱,才会发烧的。”她摸摸他冰凉的左手,捂在自己手心里暖着,“后来淋雨又着了凉,现在体温虽然下去了,但晚上很有可能还会复烧。
“所以一会儿到家你要先喝点热粥…啊不对不对,是要喝多点热粥!然后再洗个温水澡,喝药,最后再睡觉把汗发出来才行呢。”
说到这里,她瞅着他“哼”一声,继续絮絮叨叨,“你啊就是又傻又倔的。我们从西甫开车到临南得将近四个小时呢…到家都要两点多了,幸亏我明天早晨没课,不然要是我因为起不来床旷课的话,你就是罪魁祸首你知道吗?”
她将脸凑近晏停,“我可是从小到大一堂课都没有旷过的乖宝宝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凶巴巴的语气里蕴藏着几分得意。
昏黄路灯的光亮在车窗外流水般闪过,霓虹灯幻化成彩色光晕映进来,洒在应棉朵纤长卷翘的睫毛上,有细细碎碎的光。
晏停看着她像是装着无数颗小星星的眼睛,漆黑深邃的目光微微闪动着不可名状的情绪。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他目光不由自己的下移,落在她水润的粉唇上。
应棉朵嘴唇因为他视线的停驻,本能的轻轻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