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响声震天,欢笑声直穿云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街头巷尾张灯结彩,河上船灯五颜六色,像开在河上的五色花。
屋外的光景是何等的繁华和快乐,姚肆透过雕花木窗,看到天边一轮残月,也好似被染成了五彩之色。
耳边是小丫头们的欢歌笑语,她可以闻到食物的香味,还有鞭炮的炮火味,哪怕躺在床上,她也身在其中。
只是欢歌笑语下,她只剩一片凄凉在心中,这是最糟糕的一个年,她宁愿倒回去,回到被代丙纶欺负的时候,也好过现在这般煎熬。
肆儿-----跟我走吧。
楮孟的话一直在她脑海里回荡,而她也是此时才知晓,原来自己这个大哥,真的是了不得。
义行军的名号她早就听说过,他们强大,仁慈,爱民,打击贪官罪恶,替老百姓谋得一方安宁,义行军正如其名,是行正义之军,是底层老百姓的新希望。
姚肆虽早就猜出楮孟的身份不简单,可她也万万没想到他会是义行军的少主。
义行军是打着灭腐国开辟新天地的口号,这意味着什么姚肆清清楚楚。对义行军来说,对楮孟来说,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胜,要么败,要么权倾天下创立新的政权,要么成为刀下魂。
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乐见的,她知道楮孟会保护自己会照顾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可她----真的有那个能耐,站在可能成为未来君主的人身边吗?
她只是想活的有尊严些,不被那些权贵欺辱,不被轻易践踏,可她并不希望整日活在阴谋算计中和提心吊胆中。她只想一切都安顿下来,找一隅,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可是楮孟的志向,高的让她望而却步,她不是可以站在顶端叱咤风云的人,她也并不希望成为那样的人。她的渴求一直很简单,谋一方安宁。
然而现实又是多么的残酷,她知道,一方安宁才是最奢求的事。她只是无法下定决心,只是还没找到方向,她只是还不知道如何办才是最好的选择。
爹娘这会子肯定在家中等着自己,可她却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还有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自己被救走,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呢?
辛习染,他现在又在干什么呢?两年以后,又要如何面对呢?
太多的问题让姚肆想不明白,她不知如何选择,不知如何应对,她承认,这一次自己真的不知所措了。
“姑娘姑娘,快起来,放烟花了。”一小丫头兴奋的跑进屋,将床边的窗户大打开,扶着姚肆坐起来,又给她披了厚厚的狐裘,指着外面高兴道:“少爷想着姑娘还下不得床,特意让在这外面的院子放,姑娘这里刚好能看到。”
吴世伟----姚肆靠在床头,眼睛盯着外面还黑漆漆的天空,心思却全然不在。
楮孟显然已经得到了吴家的支持,甚至还有王家,或者就算没有支持,义行军与这两家的关系也可以用友好来形容。
姚肆现在也想明白了,楮孟并非真的想入阳山书院,他是怀着目的去的,如今目的达到了,他便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书院了。
楮孟的离开是注定的,可自己呢?是跟着去潍州?去做什么?爹娘和小弟又怎么办?
“砰-----”
“姑娘快看快看,放烟花了。”小丫头激动的跳起来,边拍手边喊。
夜空中绽放出一朵朵五彩斑斓的花,眨眼又消散的干干净净,片刻又冒出一朵,眨眼又消失的干干净净。
姚肆看的有些呆了,她从前在乡下见过镇上的人放烟花,不过没有这个漂亮,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又花样多的烟花,那几个眨眼的瞬间,她忘了所有的烦恼。
“喜欢吗?”吴世伟忽然在窗外出现,吓得姚肆一惊,半响说不出话。
小丫头抿嘴一笑,盯着姚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就一溜烟跑开了。
姚肆知道她误会到天边了,无奈的叹口气,看着吴世伟,良久,忽然有些迷茫的问道:“你可知未来的方向?”
吴世伟怔了怔,手肘撑在窗框上托腮,思考了倏尔,“从前不知道,不过现在-----”
姚肆心中明了,对出生商贾之家的吴世伟来说,他或许正急需要一个完全不需要在意他身份的崭新的开始。
“其实也并非一开始就清楚。”吴世伟转身看向外面的天空,烟花不停的绽放,将天空的云层都染红了一般。
“只是时间到了,机遇到了,希望到了,你便看到路了。”他又转头对姚肆道:“我也不瞒着你,所有人都认为我吴家是铜臭之家,认为我吴世伟是低贱的。
他们看不起我,哪怕将来入了仕途,他们依旧看不起我,而我的官途,势必也不会走的顺畅。
我看清了,这个朝廷,这个国家,从里到外都是坏的,我没必要耗在一个即将腐烂的东西上,我需要的是新的希望,是新的力量。
楮孟,他有,所以我看到了。”
姚肆沉默,良久,才微微颔首:“大哥呢?”
“在前厅与父亲商议生意上的事儿。哈哈,这人啊,当初他说想与我吴家做皮毛生意,没想到是真的。”
“他一会儿就该过来看你。年夜饭我也让人在这院子里准备了,若是不嫌弃呢,我倒也乐意来凑个桌。”
姚肆笑了笑:“这里是你家,我们才是受你照顾的,当然是客随主便,况我兄妹二人的年夜饭,未免太孤单了些,吴少爷能在再好不过了。”事实上,她是不想一个人面对楮孟,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还给不出答案。
吴世伟哈哈大笑,“那我再去多找几个人,也给你们热闹热闹。”
姚肆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问道:“京中可有----关于我的消息?可有贴告示?”
吴世伟摇摇头:“今儿特意上街上去看了一圈,没发现有告示,也没人搜查,这倒也是怪事儿。”
姚肆嗯了一声,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她替庄晏做事,她是庄晏的棋子,既然局已经完结,那自己这个不重要的小角色,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如果没有被大肆寻找,也没贴告示,那对自己来说是不是也是幸事呢。熊苍已死,她身上的杀人罪也无所谓了。
姚肆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似笑非笑的人,那个戴着一张假面具,用假笑伪装的人。她眼里神渐变,盯着已经归于平静的夜空,眸子深沉的可怕。
庄晏,哪怕是棋子,我也誓死要做你最烫手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