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擦黑,街上亮起了各色纸灯,喜鹊将窗子关上,举着蜡烛来到妆台前,“姑娘,您在这里都在坐了大半天了,您到底在等什么?酒楼里人越来越少,恐是等不到了,要不洗漱歇下吧。”
彩霞却一动不动的靠在椅背上上看书,看似神情淡然,可若仔细观察,又可看出眼底隐隐的焦急之色。
喜鹊得不到回应,叹了口气,心道姑娘是如何心明镜儿似的,现也为了那些个臭男人暗自伤神,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去拿了针线做起来。
彩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手里的书,却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片刻后,她轻微的叹了口气,放下书打开匣子,从里面取出一沓信笺,仔细的挨着看了,最后,她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一页纸,眼里的又闪烁出几分希冀。
有人叩门,彩霞将东西收好,又拿起书来,喜鹊应声去开门,嘴里嘀咕道:“谁啊,这么晚了还有胆儿打扰姑娘注意。”
门一打开,却是掌柜的,喜鹊脸上一惊,忙怯怯问道:“东家这么晚了可以有事?”
童旦眯着眼睛看了喜鹊一眼,喜鹊乖乖让开,任童旦进屋。
彩霞已经重新放下书,只是却未回头,从妆台的铜镜中看向身后,童旦脸色十分不好,她心里隐隐有些雀跃,面上却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你到底攀了哪路贵人?竟能免了你的奴籍。”童旦语气里有几分讨好,又有几分懊恼。
彩霞是他的招牌,一旦彩霞走了,他这吾悦酒楼的生意势必要大打折扣。可彩霞竟然还能翻身脱离奴籍,这背后恐也是个大人物,故而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彩霞忍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了,她激动的双手发抖,眼里的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
终于…终于来了,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没有翻身机会了,一旦入了奴籍,哪儿那么容易脱离,没想到自己此生还有这样的机会。
彩霞双腿支撑不住,脱力的跌坐下去,喜极而泣。
喜鹊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见到姑娘这般反应,才知是真的,她有些恍惚,愣了片刻才想起要把姑娘扶起来,连连欢喜。
童旦将免籍书放在桌上,又不甘心的道:“彩霞姑娘,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亏待过或者为难过你啊,你无依无靠没有去处,是我好心收留了你,如今你翻身做主,你可不能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我这吾悦酒楼……”
“我知道,虽如今身份不同了,可我也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
彩霞起身,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几张银票:“这是三百两,做我赎身之银绰绰有余了。”
区区三百两,童旦不乐意去接,彩霞一走,他损失的可不止三百两啊。
彩霞笑着将银票放在桌上:“掌柜的是给了我一方遮阳挡雨之地,可这几年我为吾悦酒楼带来的生意,也早让掌柜的赚了个盆满钵满……”
“罢了罢了,你攀上了贵人,连奴籍都去了,只希望彩霞姑娘日后飞黄腾达可别忘了这吾悦酒楼。”童旦拿起银票嘀嘀咕咕的走了。
喜鹊跟上去,直看到童旦人消失在尽头,她才欢天喜地的将门一关。
“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真......莫不是上午来的那位公子相助?”
彩霞一扫往日的清冷之色,面上全是重生后的欣喜,她环视了一圈,笑道:“明日我们就搬出去,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喜鹊忘了刚才的话,兴奋道:“那今夜得把东西行李收拾齐了。”
……
此时国子监书院内,出游的生徒陆续结伴回书院,苏斌与蔡文本是住在同一处,上午二人不欢而散后,苏斌心里一直有些过意不去,遂回屋之后,见蔡文房里还亮着灯,想了想,还是提着白日买的零嘴去叩门。
应门的是蔡文的书童,见是苏斌,脸上有些怪异之色,犹豫着喊了声“苏少爷”。
苏斌抬脚就准备进屋,一面道:“我买了些吃的,蔡兄在屋里?”
书童忙不迭的拦住,支支吾吾的道:“那个......苏公子,少爷......少爷身子不舒服,这会子正躺着呢,说是谁来了也不见,您看这......“
“怎的,上午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就下不了床了?我去看看。”苏斌拂开书童进屋去。
“诶.....苏公子,苏公子,少爷说了,想一个人静静,苏公子......”书童一路追上去,却是没办法。
蔡文听到外面的声音,翻了个身面朝床里头。
苏斌进屋,将零嘴放在桌上,拉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问道:“上午还好好儿的,怎的现在就成这样了?”
蔡文人未动,出口的话却冷冰冰的,“我是怎么吩咐的,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却是对书童说的。
书童一脸的无辜,往日他家少爷与苏少爷和曹少爷都走得近,平日也多有往来,今日自少爷从吾悦酒楼出来后,脸就黑沉沉,还吩咐他说以后这屋里再也不能让姓苏的进来。
书童委屈巴巴的看着苏斌道:“苏少爷,要不您先回去吧。”
苏斌看了看蔡文,猜他还在为白日的事生气,不免也气愤了,“堂堂七尺男儿,如此小的肚量,白日我也是无心之词,你若真这般介意,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他甩甩袖子就转身出去。
书童将人送出去,再回来,见蔡文已经坐起来,眼睛盯着桌上的零嘴,面色很不好看,他识趣的赶紧把东西揣在怀里:“少爷歇着,小的这就拿去扔了。”
蔡文脑海里又浮现出彩霞那倔强又勉强的模样,心里一阵懊恼,捏着拳头使劲儿锤了几捶子,打的床板砰砰作响。
......
苏斌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应该冲动,他今日白天特意去打听了关于姚肆的消息,好容易打听到姚家开了一家酒楼,他便琢磨着怎么把这消息给曹剑和蔡文知道。
兵试那次,姚肆差点要了他的命,他苏斌虽不是小人,可这口气却怎么也忍不下,加之那日之后,他深知曹剑和蔡文对阳山书院以及姚肆和裘霁都怀恨在心,他甚至想好了要怎么不着痕迹的游说这二人出面。
可现在蔡文却先与他隔阂了,苏斌不知蔡文这气得什么时候消,但暂时也没法子,只能等蔡文冷静些再说,想了想,他又起身往曹剑的屋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