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魏珠还想拦一拦,被梁九功拉住了袖子,使了个眼色。
魏珠立即哈着腰迎元衿入内。
元衿本是正眼都不想瞧他两的,但他们这个小动作逃不开她的眼睛。
她冷笑了下,单刀直入地问:“梁公公,你为什么拦魏公公?”
“啊?”梁九功不意想有这一问,“公主您来给万岁爷请安,奴才们岂有阻拦的道理。”
“你不通传?”
梁九功被问的一愣一愣,他在御前消息灵通,早就知道康熙有意撮合佟家大少爷和五公主的婚事,所以才拉着魏珠,想着五公主进去若见到佟少爷被万岁爷夸奖,添上几分对佟少爷的好感,他未来还能卖个佟家的好。
可这隐匿的心思岂是能直说的?
宫里的事最怕直来直往,偏偏元衿今日这么对梁九功了。
梁九功还能如何,只能跪下来用三寸不烂之舌讨饶:“奴才想着公主思念万岁爷,奴才不敢拦,万岁爷也想您呢。”
“哼,是吗?”
元衿冷着脸瞪着这梁九功,不消一会儿舜安彦从里面走了出来。
“五公主,万岁爷听见您的声音,问您是来?”
“我来见皇阿玛。”
元衿的冷脸瞬间变成了笑脸,飞奔着进清溪书屋。
“皇阿玛!再不回来女儿就不记得您了!”
康熙端坐在书房的紫檀龙座上,看见元衿进来这一副期期艾艾又要撒娇的模样,先是皱了皱鼻子。
“就你没规矩,还不记得阿玛,反了天了。”
然后伸出手来召唤元衿快进前来。
“今年秋天倒没人报你不舒服,看来生辰时候能出来闹一天了?”
康熙的龙椅宽大,元衿又瘦弱,她堪堪能挤在他身边,抱住他的手臂撒娇。
“我倒是能闹,皇阿玛放人吗?您不见也就罢了,您还拐带哥哥们,唉……”
“什么叫朕不见也就罢了?这话怎么说的?”
康熙一听,想女儿心里自己的地位怎么还不如那群狗儿子们,再瞧瞧跟着进来的舜安彦,不由还要试探句。
“是不是朕不但拐带你的哥哥们,还拐带给你养猫的?”
书房里除了舜安彦,还有吴耷拉在,吴耷拉早就听闻过五公主,也曾听闻舜安彦可能入选五额附的事,当时还私下觉得康熙眼光好,舜安彦少年英雄一表人才配公主真不错。
那日送法王他们离京舜安彦突然而至,吴耷拉瞥见过一眼他身后的女子怀疑是五公主,但看得不仔细,今日终于近瞧见了本尊,他瞬间觉得:这如花似玉的公主,舜安彦,高攀了!
他跪下请安:“都统吴耷拉给五公主请安。”
“吴都统请起,一路北行辛苦了。”
元衿在大事上从来懂事有礼,这点深得康熙喜爱,他揽着女儿问:“听说你给舜安彦寄去了些书,用于法王驻地开化子民,他们正在禀报此事。”
吴耷拉道:“奴才等离开时,已奉旨招揽贫苦牧民凡六十七位,分三班,翻译班、医班、农桑班,临行前奉四公主命此六十七人月例一两,配师傅七人月例五两,皆由法王驻地奉养,到明年开春进行考校,选优者送往热河,种痘后再送京师。”
康熙听得十分满意,这次朝廷在漠北可谓大获全胜,不但有七月噶尔丹的死讯,又卡住了最重要的法王转世,还靠两个汗王去世的空档重新划分了势力范围。
而这个开讲授学的主意,更是好。
“做得好,朕看过你之前的奏报,这次无论是法王去世还是办学都做得极其细致,没让奸诈之人在其中浑水摸鱼。”
吴耷拉知道自己出的都是力气,脑子都是舜安彦出的,他不敢居功,“都是佟少爷细致,早早写信让国公爷带了火器营来,有兵丁火器压制,那群人不敢妄动。”
这些事元衿都从舜安彦的信里读到过,重听一遍颇有些索然无味,她靠在康熙身边只瞧着舜安彦。
他好像还有话说,只等着康熙点他。
康熙当然不会跳过他,“舜安彦,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回万岁爷,奴才有一事,想请万岁爷圣裁。”
舜安彦向来果断,但这次却犹犹豫豫。
甚至他郑重地掀起袍子跪下,磕了个头才道:“奴才想请万岁爷开恩,在第一批漠北学子入京后,第二批许驻地选女班。”
“什么?”康熙以为自己听岔了,“选什么?”
吴耷拉也是大惊失色,“佟少爷,可不能妄言,法王驻地本来就是寺庙,再说女班即使是内省也没有。”
康熙也说:“舜安彦,你嘴皮子上下一碰就要朕圣裁,你可知道你自己提的是什么吗?”
只有元衿悄然笑了笑。
舜安彦抬头那一瞬,看见元衿从桌子旁伸出个大拇指,朝他摇了摇。
作者有话说:
我被拉去酒店隔离了,目前平安!
第83章
舜安彦此人,是有点争强好胜在身上的。
尤其是在现代,他的争强好胜不在如何要强,而是比之别人,他拿第一时总风轻云淡。
但元衿刚才这个大拇指,竖的他忽然耳根一红,心念一动,不由自主地咧开了嘴。
康熙还在惊疑不定中,端坐在上看见素来严肃的舜安彦突然嬉皮笑脸了起来,整个人都不大好。
“舜安彦!朕在这里,你想什么呢?”
到底是龙座上坐了几十年的人,说是有一颗修炼千年的狐狸心都不为过,康熙瞥了眼舜安彦的脸色,再瞧瞧怀里的女儿就明白了大半。
他当即要打发元衿出去。
“你先回去,和你皇祖母说朕已经回来了,等会儿就去疏峰请安。”
元衿哪能不懂她家皇阿玛的心思,扁了扁嘴,满脸不高兴地站了起来。
“走就走呗。”
起身施施然福了福,端的是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康熙就见不得自家女儿这个矫情样。
这些年来,康熙没少说元衿娇气、瞎胡闹,可她真的一娇气一红眼,他这做阿玛的又是投降的急先锋。
这次也是,他嘴上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朕就让你先去回禀你皇祖母,怎么就又给朕甩脸子了?”
元衿俏丽的脸庞鼓了鼓,被康熙拽了回来,“有什么不高兴的?说清楚了再走!别回头宫里人又说朕训你!”
于是元衿又坐了回去,支着脑袋狡黠一笑:“女儿觉得舜安彦说的很好啊,还想听会儿。”
康熙无语了一会儿,定定瞪了元衿会儿,再回头看罪魁祸首。
“舜安彦,你就是这么随便一说,可有想过后果?”
诚如吴耷拉所言,法王驻地本就是寺庙,寺庙禁绝女子,就算要开女学堂也不该在寺庙驻地。
而官办女学,内省都无,更别说开到那风气保守至极的外藩去了。
“万岁爷,奴才有次一说是医班开设后,有次巡视草原所想到的。”
他从怀中拿出一份记录来。
“这份记录上奴才找人调查了过去半年死于生产的蒙古女子,自古女子生产犹如鬼门关走一遭,而草原生活艰苦更是如此,医者望闻问切,而郎中多为男子,到了紧要关头许多事不能看不能切,许多人就是这样耽误在血泊之中。”
元衿听着,神情黯然。
跟着幽幽说了句:“三姐也刚刚诊出有孕呢。”
“你三姐自有太医院照料。”康谢低头斥责了句,却不由皱起眉头。
鬼门关,他岂能不知。
就算是宫里,这样精心的照管,太子的母亲也是死于难产。
“这理由倒也并非没有道理。”
康熙留下了舜安彦的这道奏折,便让吴耷拉和舜安彦先回去,只留下元衿要和她单独说几句。
吴耷拉退出清溪书屋,抹着头顶的冷汗说:“佟少爷,您刚才可把我吓死了,还好公主帮腔。”
舜安彦笑笑不说话。
吴耷拉露出了看戏围观的表情,凑近了问;“佟少爷,您这婚事这回看来……”
舜安彦退后了步,双手合十求饶:“吴都统,慎言慎言。”
吴耷拉只当他小心谨慎,暗叫佟家好家教,拍拍年轻人的肩先行离开。
他两年来奔波忙碌,儿子女儿都快不认阿玛了,急着回家好好叙叙天伦。
舜安彦不着急,守在清溪书屋外等候。
又是一年深秋,又是一年九月,北风初起,鸿雁北归。
清溪书屋的风铃声伴着潺潺的溪流声格外明显。
他不由笑了下,回头时,正巧看见元衿拢着披风从书屋里退出来。
脸色算不上好,有点气鼓鼓的。
舜安彦下意识地问:“公主,不是我吧?”
元衿噗嗤笑了下,抬手要打他,被他躲了过去。
但到底是笑意冲淡了不快,她昂着下巴说:“昂,不是你,是我的好阿玛。”
“万岁爷训您了?”
“不算训,他更年期了,啰里啰嗦。”
元衿跳过了这趴,“鄢少爷,这次做的很好啊,里里外外对你交口称赞,三姐给我写信每次都夸你。”